若論開心二字，簡單的理解就是敞開心扉、全身放鬆，也是一種讓人覺得快樂、舒適的感覺。

    敞開心扉或許不是每個人能做到的，常人更願意把自己的想法、心情與部分人分享，更甚者便是有終生不願旁人知曉的想法。

    好在人們最常用的方式就是，用笑容來表示自己當下否開心、快樂。

    如果說讓一個人不願敞開心扉的理由，或許是難以啟齒，或許是害怕某種後果。

    但既是不願，自然有不願意的道理。

    而開心快樂也是一樣，也會有其理由，其根本在於一個人的身體、心理是否得到了某種滿足。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情，人的心情也是如此。

    而目前種種，可以說壓得江離身體、心理都難以承受，那麽他又如何開心呢？

    好在有不少人願意幫助他，做一些他們願且能的事情，同時他再告誡自己盡量少想一些，以便身心都能稍安一些。

    最後用笑容來提醒自己，要記得、也必須要開心。

    雖然有些自欺欺人，但如果掩飾的好，起碼旁人是看不出來的，那麽身邊的人，或許就會因為看到自己含笑而一同開心些。

    因為要區分他人的笑，是源於內心真實的感受，還是遮掩疼痛的長久良藥，是極難的。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比如睡夢中，倘若熟睡時仍能發笑，那麽夢必然是好夢，笑容也是沒有半點作假的。

    就像此刻的江離，竟然就那麽倒在了沐清兒房中的軟墊上，睡了起來，也正癡癡地笑著。

    能讓他這番模樣睡著，原因則是因為他白日裏太過煩憂，下意識地來到了沐清兒房中。

    看到他麵有疲慮之色，沐青兒便隨手為他彈了一首安神曲，隨後便有了此番景象。

    睡夢之中，江離夢見了自己小時候。

    夢到了五歲時，被師尊救醒後第一眼睜開，看到了師尊、爺爺還有月兒那個小丫頭三人的笑臉。

    八歲時，師尊不知從哪兒帶回了一個小女孩兒和一個嬰兒，說以後要讓她們陪自己玩耍。

    十歲時，墨將大哥親手為自己做了一把木輪椅。

    十二歲時，月兒那丫頭推著自己兩人悄悄來到城裏，在夢裏才發現，原來墨大哥從那時起，便一直在暗中保護著他兄妹二人。

    也正是那一次，才會與小和尚相遇，奠定了如今的結拜之情。

    十三歲時，青兒都有五歲大了，和藍衣爭著要給自己喂藥喂飯吃。

    到了十四歲時，厚著臉皮要比自己小一兩歲的月兒背自己，其實那會兒自己已經能勉強下地了。

    直到十八歲，淬體成功了，第一次親自走回江家，參加爺爺六十壽辰，看見了當時爺爺、爹、娘、月兒見到自己之後那喜悅的表情。

    那天壽宴持續了很久，直到晚間也未曾各自散去，期間還不停地有人上前對著自己喊著“江少爺”，因而樂得像個“傻子”。

    然而就在此時，突然衝來進了一群人，黑衣蒙麵，不由分說就開始屠殺，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盡喊殺聲、慘叫聲、呼救聲……

    為了保護自己和月兒兩人，師尊、爺爺、爹、娘拚了命似地衝向那群人。

    月兒因為有些修為正欲衝出去一同殺敵，好在被墨大哥拍暈抱住。

    自己也想衝上去做些什麽，卻被娘回頭厲聲出言攔住，說要讓自己照顧好妹妹。

    最終也被墨大哥強行拎著後退，最後一眼便是看到了娘因為叮囑自己而大意，以至於肩頭被賊人砍傷了。

    ……

    看著江離突然變得痛苦起來，且口中不斷淒慘地喊著“娘、娘、娘……”

    沐清兒十分心疼，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想為他擦一擦額頭冷汗以及眼角淚痕。

    卻被睡夢中仍在掙紮的江離，一把抓住了她的柔荑，口中仍是痛苦地叫喊著“娘、娘、娘……”

    或許是因為抓住了她的手，如同在夢中他終於抓住了娘的手，驚險地大喊了一聲“娘！”。

    隨後醒來睜開了雙眼，第一時間看向了自己抓住不放的玉手，自然也看清了正蹲身在自己麵前的那道倩影。

    內心複雜難明，不知是因為沒能真的抓住娘而失落，還是因為再次接觸到自己一直深愛之人而感概。

    不過他卻沒有將手鬆開，反而抓得更緊了一些。

    見他醒了還不肯放開自己，沐清兒有些羞惱，冷道：“既然醒了，便鬆手吧。”

    不僅沒有鬆手，江離反而把半張臉都靠在了她的手上來，像個孩子似的蹭著說：“不放。”

    “為何不放？”

    “不願。”

    “我也不願如此。”

    “那我也不放。”

    “我生氣了。”

    “真好看！”

    沐清兒瞪了他一眼，問道：“幾時變得像無賴了？”

    “你第一天知曉我是無賴嗎？”江離說時還抬頭看著她，順帶眨了眨眼。

    “我不喜歡無賴。”

    “沒關係。”

    看著他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沐清兒抬手假裝要用法力，隨即道：“倘若再不鬆開，我便要使用法力了。”

    “動手吧，反正我早已是廢人，不在乎。”江離再度耍起了無賴。

    不過見他提到廢人二字，沐清兒心裏感到十分不忍，有些心疼，最終無奈地道：“何苦如此？”

    “不苦。”

    “不放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但很開心。”

    “我不開心。”

    “我喜歡。”

    “你喜歡我不開心？”

    “不。我喜歡你！”

    江離這話一出，空氣中都變得格外寧靜了些。

    此時，二人的眼裏是似乎都隻存在著彼此，裝不下旁的。

    然而沐清兒心情同時很複雜，瞬間也想到了很多東西，最後開口拒絕道：“可我不喜歡你。”

    “曾經喜歡。”江離對此很肯定。

    沐清兒銀牙輕咬道：“是。但如今不喜歡了。”

    “你還在怪我？”江離皺眉問道。

    曉得他所指為何，沐清兒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對不起你。”

    “不是你的錯。”

    “父債子還，他是我父親。”

    “他已經受到了懲罰。”

    “懲罰也未必便能忘了。”

    “為何不能？”

    “如何忘卻？”

    “與我在一起。”

    “不可能。”

    “為何不能？”

    “有人不會忘。”

    “她知曉我是來找你的。”

    “並不意味著釋懷。”

    最後江離坐起身來，正視沐清兒說著，“她不介意，她也希望能有個嫂嫂。”

    聽到“嫂嫂”二字，沐清兒險些哭l出來，不過仍是痛苦搖頭道：“不可能的。”

    江離有些心疼，輕聲道：“又是為何？”

    “她應該恨我。”

    “為何要恨？”

    “因為我父親。”

    “他已知錯悔過，守了五年的枯墳。”

    “不夠。”

    “難道你還在怪我當時廢了他的修為？”

    見她竟然變得如此固執，江離稍微有些不開心，或者說是生氣，便說出心中疑問。

    沐清兒搖頭說道：“不，我感激你留他性命。”

    “那便夠了。”江離再度認真說道。

    可她依舊搖頭，仍是堅持地道：“不夠。”

    “我說過，月兒已然原諒他了，此次也是她主動提出會帶沐叔來此與你相見的。”

    江離希望自己能說服於她，或許並非是要教她同意和自己在一起，而是希望她能過得開心些，如同以往一樣，變回那個無憂無慮的“琴仙子”。

    “我喜歡你”和“要在一起”，二者隻能選其一的話，他會選擇把美好放在心裏。

    隻因為他，誰都不愛，唯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