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至正府大殿外，看著兩旁的聯子，江離已然徹底陷入了呆滯。

    天地始合，望江望海望明月。

    萬物不絕，笑他笑我笑清風。

    僅僅是普通的字語，所描述的，卻又是何等令人仰望的境界？又是何等教人折服的風采？

    與他那小小誌向相比，他就如同茫茫滄海之一粟，亦如同那無邊星空之一塵埃。

    身旁兩人並未出言提醒，想必也是知曉他由於觀字有感，此刻進入了某種奇異的狀態。

    就在他凝神觀字的同時，四周的所有弟子門人已然悉數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紛紛望向了殿門外那個兩鬢飛白的年輕人。

    風起雲湧，霧散雲開，使得眾人不禁齊齊抬頭望向天空。

    一片清明！本該終年被天地靈氣匯聚遮蔽的重陽山，竟然在這白日裏抬首可見諸天星辰。

    多少年了？該有數百年了吧！

    在人們的記憶裏，除了數百年前道聖降生之日，他們便再也未曾見過這般奇景。

    然而此時的這般景象，卻是為這個初來乍到的年輕人所引起，難怪掌教大人竟是親自相邀，這人，當真有些了得。

    嗯？靈氣更加濃鬱了！

    就在眾人這般驚歎時，風雲再度匯聚，而且他們能明顯感覺到，相比之前，靈氣更濃了，甚至數十人當場突破。

    片刻之後，好似被這些人突破的動靜、又或是上千人的目光所觸動，江離終於回過了神來。

    提升了！

    雖然身上沒有明顯的異常，但他能感覺到《自在養魂訣》就在方才有所觸動，他的靈魂境界提升了。

    如同十八歲那年一樣，此刻他不必轉身，也能感覺到整個重陽山上一草一木、一鳥一獸的每一個細微變化；廣場上數千人的一呼一吸、一舉一動皆是在他的感知下，清晰無比。

    這種感覺，真好！

    抬頭看向身旁正含笑看著他的二人，他也笑了，發自內心的笑了，他明白，那一天，當真不遠了！

    “抱歉！打擾諸位修行了！”

    “我等拜謝先生大德！”

    對於眾人的行禮拜謝，再度微微一笑，他自然明白了方才的變化，同樣還了一禮，便也不再多言。

    再度回身看向大殿，他竟是三度發笑，隻見殿門上書“乾坤正殿”四個大字。

    好大的氣魄！

    竟以“乾坤”為名，恐怕天下隻此一家了，但卻也是當之無愧，置身於此，他似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怎能不讓他開懷。

    抬腳而入，門內正有一弟子相迎，容貌與明月何止相似，除了氣息更加沉穩以及服飾顏色不同外，兩人的麵容身材幾乎一般無二，雖非孿生，卻恰似孿生。

    無需過問，此人自然是那“清風明月”之清風了，想來二人名字的由來恐怕也是出自門前那副聯子吧。

    對於當前的所見所聞所感，他隻能用兩個來形容——甚好，簡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然而殿內的空間陳設卻是讓他不禁有些搖頭，並非是太過奢華大氣而感歎，而是正如此前道聖麵相給人的感覺——普通，實在太過普通了些。

    諾大的正殿之內，除了那十八根“撐天柱”外，便隻有三十六盞琉璃燈正以某種奇異的方式排列著，之外再無其它。

    僅是從擺設來看，卻是與“乾坤”二字有些不符；然而轉念一想，想必以道家眾位前輩的境界，“乾坤”所指，更重於殿內之人。

    此刻大殿前方，一人負手而立，正他麵前乃是一副圖，一副“仙人圖”，若問為何如此叫法，便是圖上那人，便是仙人，沒有任何理由。

    此人身後兩旁正有七人以各自的方式站立著，但毫無疑問，他們的目光皆是聚在了江離的身上。

    “江離見過諸位前輩！”

    嗯？

    對於他的行禮拜見，七人竟是一同齊齊側身，非是不敬，而是不敢相受，這已然是第二次出現這等情況了。

    與此前的不明大師一樣，同樣應當被萬人敬仰的道家諸位前輩竟是不敢承受他一個晚輩之禮，這是何故？

    更讓他驚訝的還在後麵，七人在避禮之後，竟是一同齊齊躬身拜見他與酒瘋子二人。

    “天樞、方璿、無璣、羅權、玉橫、朝陽、瑤光，見過先生！多謝先生大德！我等見過師兄，恭迎師兄歸來！”

    “諸位前輩，這是何意？小子如何敢受？”

    方才殿外諸人感謝也就罷了，而眼前七人無一不是當世之宗師大能，即便與他平輩論交，當也不至於此吧？

    然而眾人的身子卻是更低了一些，他不禁看向酒瘋子，試圖以解心中疑惑，換來的卻是對方神秘一笑。

    老家夥！你給我等著！

    竟是連同清風、明月二人也在一同行禮拜見，他徹底有些搞不懂了，隻得將目光投向了正背對著他欣賞圖畫的那人。

    “嗬嗬，小友不必感到驚訝。”那人緩緩轉身後竟是這般隨意說了一句，彷佛幾人的行為乃是正該如此，隨後方才同酒瘋子頷首道：“師兄歸來了，此行辛苦了。”

    對於酒瘋子那隨意擺手應對的方式，江離已然見怪不了，再次鄭重拜見眼前之人。

    “晚輩江離，見過道聖前輩！”

    拜見是真，提醒亦為真，他是在提醒幾人，他乃一介晚輩，希望幾位前輩莫要折煞於他。

    然而再度讓他訝異的是，這個站在億萬生靈之巔的道聖，對於他的拜見竟也是微微側身，隻是受了半禮，這可真是教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看著他那滿含訝異的眼神，道聖含笑開口道：“離哥兒？沒錯吧？”

    “正是小子江離，不敢受道聖前輩如此相稱，諸位前輩這是……”雖然他也曾年少輕狂過，然而眼下的局麵，卻是教他有些受寵若驚過了頭。

    這時，道聖方才擺手示意幾人紛紛起身，隨後打量著江離並大笑道：“不錯、不錯，吾道不孤！吾道不孤啊……”

    “前輩何出此言，恕小子愚鈍，未能盡會前輩之意。”倘若是與他同輩中人如此，倒也罷了，可堂堂道聖竟出此言，當真是教他惶恐萬分。

    然而道聖卻是未曾明言，反而是突然問道：“小友以為我重陽道教如何？”

    “自是人傑地靈，再有諸位前輩大德坐鎮，無愧於第一修行聖地，無愧於道家之名。”雖然不知對方用意何在，然道聖相問，他自然是如實以答。

    微微頷首，也不知是對他的回答滿意，或是對他本人十分滿意，道聖看起來很是高興，隨後竟是再次語出驚人。

    “小友可願入我重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