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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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別回藺府了,拿著那些錢,該幹什麽幹什麽。”
“啊?姑娘,這……”
“錢袋裏有些金子,夠你娶個媳婦兒了。還有這馬車,也送你了,能賣不少錢。你要想好,拿著這些東西走,夠你逍遙快活好一陣子,你在藺家待上五年,也不見得能攢到這麽多錢。況且,你若是現在趕著這輛壞了的馬車回了藺家,什麽好處都撈不到,還可能會被責罰。”
車夫還在為難,夫渠卻已經轉身走了。
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來找李沐了。
天氣還清寒,冷風一陣一陣的吹,她便一直咳個不停。
她甚至覺得自己都撐不到敲開李沐家的門了,可能就要交代在路上了。
路過的人都訝異又憐憫的看著她,卻隻能遠遠避開,不敢上前攙扶一把。人們都生怕自己會被扯進未知的漩渦裏。
隻有一個人,腳步匆匆的走了過來,神色焦急。
“藺姑娘?!”
夫渠咳得厲害,臉色蒼白的回了頭。
“李公子,咳咳……我……”
李沐將身上的鬥篷脫下來裹在她身上,“先別說話。”
攙著她走了兩步,李沐才發現這姑娘身子實在是太弱了,站都站不穩,便直接打橫將人抱了起來。
“得罪了。”
夫渠窩在李沐懷裏,一邊咳一邊道謝。
李沐住的地方到真是簡樸無華,不過東西倒是一應俱全,一個醫者該有的他都有,光書籍就擺了好幾個書架。
就是地方小了點,不夠寬敞,也不怎麽亮。
在這樣的地方,也不知道……李沐是怎麽一個人熬得住的。每日就對著那些藥渣,還有那些厚厚的醫書,他一個年紀輕輕的人,怎麽受得了這般枯燥無味的日子。
李沐在屋裏架了火盆,“烤烤吧。”
夫渠蒼白無力的笑了笑,“真是讓李公子費心了,已經開春了,還讓你架個火盆。”
“無妨。”
不一會兒,李沐又端來一碗熱騰騰的藥湯。
夫渠皺了皺眉,卻也還是仰頭一口咽下了。
雖說……自己的身體,喝不喝藥已經沒什麽區別了。
李沐接過她手裏的空碗,隨手擱在桌上,坐到了她身邊。
“怎麽突然跑到這兒來了?”
夫渠聳了聳肩,“我……想退婚。”
“退婚?”李沐愣了愣,“是……和北宮家的婚事?”
“嗯。”
李沐的目光緊了緊,“是因為你的身體麽?”
夫渠仰頭,閉上了眼。
“是,也不全是。”
“今後作何打算?”
夫渠想了想,一下笑了,“你知道麽,我最討厭的就是打算了。”
李沐看著她,沒說話。
“打算來打算去的,看似精明,實則可憐透了。”
“此話怎講?”
“你想啊,有的人什麽都不用想,一輩子活的糊裏糊塗,卻也瀟灑快活。有的人一輩子精打細算,處處為營,活的畏首畏尾戰戰兢兢的,又有什麽意思呢?”
李沐彎了彎唇,“沒看出來,你看著溫厚賢淑,端莊得體,骨子裏卻是挺不羈的。”
“是啊,我做夢都想著,下輩子投胎,要做個男子。”
想了想又笑道,“這不,菩薩可能是聽到我許願了,立馬就安排我輪回。”
李沐看著她,卻笑不出來。
這個姑娘,很讓人心疼。
她還在裝作無所謂的笑著,眼裏卻分明喊著淒涼的冰霜。
果然,下一秒,她就垂下了頭,失落的呢喃著,“我不想回家。”
“那就不回。”
夫渠抬起頭看他,“我能待在你這兒麽?”
李沐溫柔的彎唇一笑,“能啊。”
還伸手揉了揉她的頭,“你就把我當你親哥哥,不過我沒什麽錢就是了。”
夫渠這才破涕為笑了。
“那你會告訴我姐姐麽?”
“你若是不想她知道,我便不說。”
夫渠神色恍然的思索了許久。
“我不知道……我心裏想著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可是我好像……”
“沒關係,”李沐打斷了她,“先慢慢想著,不著急。”
“其實我就像個什麽都做不好的小孩子。明明是想著處理好一切,然後悄悄離開的,可其實我什麽都做不成,也什麽都不敢做。我根本沒辦法下定決心,明明……明明已經告訴自己想好了,真正要做的時候卻……卻又不爭氣的害怕,想退縮,想放棄。”
李沐道,“人都是這樣的,你沒必要自責。”
“多謝你了。”
“你和她倒真是親姐妹,一個比一個客氣。”
“其實我很羨慕姐姐。雖說她孤身一人走南闖北,很是不易,可她卻交了許多摯友,能說得上話,也能交的了心。她還去了那麽多地方,看了那麽多我不曾見過的風景。不像我,像是被困在長安一般,怎麽也走不出去。”
“不必羨慕,朋友誰都可以交。不管你在哪兒,是不是孤身一人,是不是漂泊無依,都和這些沒關係。她在江南交的了知己,你在長安也沒少同人談心。至於那些風景……你總有見得到的時候。”
夫渠眼眶一紅,“這輩子怕是沒什麽指望了……”
李沐眼神閃躲了幾下,才伸手將桌上的碗端了起來。
“藥你也喝完了,我去……收拾一下。”
其實有什麽好收拾的啊,一個空碗而已。
他隻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沒辦法安慰夫渠說什麽“會好的”,他知道不會好,沒辦法好,隻能這樣了。
他隻能拿著這空碗出門去,留給她一個可以自己傷心的空間。
“李公子。”在他拿著空碗往外走的時候,夫渠突然叫住了他。
“嗯?”他回頭,看向她,才明白何為一枝梨花春帶雨。
他隻覺得雨下的一定是很大,嬌嫩的花瓣已經被打的濕透了。
“李公子,”夫渠在淚雨中咬了咬唇,泛起一抹孤寂的白,“你能不能,陪陪我?”
李沐又轉了回來,將碗擱在了桌子上。
“好,你想說什麽,就說。我會聽。”說罷又遞給她一方手巾。
夫渠隻隨意的在兩頰上抹了抹,便將那手巾緊緊的攥在了手心裏。
“我不想回去了,你能送我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