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執拗市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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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氏倒是個雷厲風行的,當天晚飯時便給家人傳達了這個意思。
丘榮也覺此事極為穩妥,況且這是內宅的事情,妻子既然做了決定,他自然隻有點頭配合的份。
丘如源雖然不舍得同嬌妻分離,但自己一個大老爺在照顧孕婦上,確實使不上勁兒,況且隻是暫時分別,過上幾個月妻子還會回來,再說自己空閑了也可以回順陽城探望,而妻子有母親照料,他也能放心讀書。
王巧兒滿心裏不高興,但她身為兒媳,在婆婆跟前,隻有順從的,心中再不滿,也不敢露出半分來。
如今見丈夫也是滿口讚同,王巧兒氣得肝疼,她若真回到順陽城,不到生產,於氏必不會準她大著肚子往返於京城順陽兩地的,這一來二去,丈夫這邊倒是空了一年的時間,這讓她如何安心。
王巧兒心中頗為苦悶,偏這種事不能和婆婆說,也不好在丈夫跟前透露,至於先前的心腹丫頭之類,別的事情還可,這事卻有些特殊,亦不能拿出來和她們商量對策。
幸好還有個善解人意的丘若蘭,倒時時拿話來勸解王巧兒,王巧兒此時也顧不上丘若蘭是個未嫁女,也肯把心中憂愁的事情說給丘若蘭聽了。
丘若蘭歎道:“可惜我這裏就是舌燦蓮花,到底不是嫂子的親小姑,在伯娘那裏說話沒份量,終久是一點忙也幫不上。不然這裏丫環婆子成群。又有幾個老成懂生產的嬤嬤,便是留在京城,也能把嫂子母子二人照顧的妥妥當當的。何苦大著個肚子巴巴跑到鄉下去,再不成,就是回王家也可以啊。”
王巧兒聞言亦是歎氣,心裏便不由暗想,如果小姑丘如意,也能如丘若蘭這般知情知趣,在婆婆跟前勸幾句該多好啊。自己也無須在此憂心了。
可惜,這兩日無論她如何暗示。丘如意卻總一幅無動於衷的神態,實在蠢鈍不堪。
其實這倒不是丘如意蠢鈍,她一個閨閣中的女子自然不會想到這些,不過經過王巧兒幾次暗示。丘如意終是知道了王巧兒不願回順陽城的心思了。
這下丘如意倒有些納悶兒了,她從始至終都覺得母親的主意甚好。
這是王巧兒的頭胎,她又沒有生育的經驗,雖然家裏也年長有經驗的嬤嬤,但說到底於她們來說,不過職責所關,哪裏及得上親婆婆親祖母打心眼裏的關心?況且母親又是個真正慈善的,不是那專和兒媳過不去的惡婆婆。
雖然後來丘如意也想到是嫂子不舍得和哥哥分離,但她卻仍堅定地站在母親這一邊。
首先她是丘氏女。所以她骨子裏相較於體貼嫂子心情憂喜,更看重的是丘氏子嗣的安穩,這倒是與於氏的心思有異曲同工之妙。
因為於氏的安排也是出於對孫輩平安降生的考量。所以小夫妻分離一段時間的後果,完全不看在於氏的考慮範圍之內。
再者說了,現在雖然她姑嫂二人和好如初,也不過是表麵上的罷了,心中芥蒂哪裏說沒就沒的,不過是因為王巧兒的懷孕。才各自暫時隱忍罷了,真要消除裂痕。還需要二人努力修複才成。
若是往日,丘如意或許聞弦歌而知雅意,幫著王巧兒在母親跟前說一句了,不過以二人現在的關係,丘如意覺得沒必要為她逆著母親行事,況且萬一她在京城有什麽閃失,自己也擔不起這個責任來。
所以丘如意雖然得了空閑就來陪王巧兒說話,卻一直不理會王巧兒關於要留在京城的暗示。
兩位小姑在此事上的鮮明對比,也難怪王巧兒越發的同丘若蘭親近。
親疏表現太明顯,丘如意見了,心裏便也生起氣來,待要不過去,又恐王巧兒挑理,到時哥哥麵上也不好看,所以雖然心裏暗暗打定主意,等回到順陽城,定發話不許丘若蘭上門,隻是此時卻少不得每天過去枯坐一會。
本來就話不投機半句多,況且王巧兒姑嫂心中又都含了些火氣,所以丘如意在王巧兒房中,確實是“枯坐”著看丘若蘭在那裏表現。
不過如此幾次之後,丘如意也確實打心裏佩服丘若蘭的有心。
比如丘若蘭會在王巧兒跟前讀一些詩詞,彈些曲調,謂之於“胎教”,說是這樣做孩子出生後會聰明多才多藝,而且對於孕期一些該注意的事項及將來如何養育孩子,丘若蘭亦是說的頭頭是道。
引得丘如意直往她肚皮上瞧,差點脫口問丘若蘭:“你如此精於此道,敢是先前生育過孩子?”
不獨是丘如意,便是王巧兒也頗為疑惑。
丘若蘭一個閨中未嫁女,且又是她母親最小的孩子,按說不會有機會接觸到這些,便是偶然接觸到,小小年紀也給感興趣的。
但王巧兒麵上不會表現一絲一毫的驚訝,當然也不過貿然相問,因為這一問之下,便讓自家落了下乘,好象不相信丘若蘭的話似的,況且丘如蘭所說的,有她最近被長輩教導過相同的,也有許多沒聽說過的,但聽著感覺倒很頗有些道理,多加注意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麽錯處的。
倒是丘若蘭自己解釋道:“從前在南邊時,因一些特殊原因,未能如姐妹們那般養在深閨中,蓬門蓽戶,這些事便見得多了,另外妹妹也曾讀過一些醫書,其中也有講過婦人孕育之事,事隔這些時日,所幸還能記得一二。”
王巧兒自然稱讚一番丘若蘭過目成誦,心中越發對在一旁沉默不語的丘如意有意見:雖然腹內草包,但若真是個有心的,還能一點行動都拿不出來嗎?
再說王巧兒懷了身孕。她母親王夫人得了消息,心中的大石總算是落了地,高高興興地來瞧女兒。也將女兒同兩位小姑的相處看在眼裏,不由在心中暗驚。
等母女二人單獨相處時,王夫人便責備女兒分不清遠近親疏。
王巧兒被母親一通說教,強辯道:“女兒待小姑真是十分盡心了,不然也不會懷著身孕還為她張羅親事,至於若蘭妹妹,我與她。卻早就超越姑嫂情分,而是知己相交。二者不能相提並論。”
王夫人不由氣笑道:“當日真不該叫你讀書,倒讀出來一肚子傻氣。你心裏如何同‘知己’親近,我管不著,隻是麵上情分絕不能越過你親小姑去。不然你在婆家難做人。”
王巧兒越發賭氣,兼之如今有孕在身,心裏底氣也格外的足,便道:“按老幼,我為長她為小,怎麽反要我讓著她?便是將來她出門子,要在夫家立足,還不是得靠著娘家做官的哥哥給她撐腰,難道不該是她討好著我?我不管。反正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她在我這裏的心。連丘若蘭的一半都沒有,我憑什麽為她,反傷了真正待我好的人。”
一番話氣得王夫人恨道:“你什麽時候性子變得這般執拗起來,我隻當丘若蘭一個小姑家家,也不過和你談詩論詞的,如今看來全然不是這麽回事。倒讓你變得越來越市儈了,骨血親情。在你眼中竟是利益交換了,你以後少和丘若蘭來往。”
王巧兒不服,道:“若蘭妹妹才不是母親想的那樣呢,她對我比如意用心的多了。”
為表示自己沒看錯人,王巧兒把從自己懷孕後,丘如意姐妹二人的表現說了一遍。
王夫人聽罷,卻道:“你休要挑別人的錯,前年你嫂子懷孕時,你還不如如意做的好呢,隻不過被丘若蘭比著,才不顯好。你又向來自詡是個聰明的,便是現在也沒見你懂多少婦人孕育的事情,我倒覺得那丘若蘭智者近乎妖了,竟有些詭異了。你差她十萬八千裏,以後還是遠著她的好。”
王巧兒早不記得前年的事情了,如今被母親揭著當年事,便不提丘如意,隻幫著丘若蘭辯解:“她那是博聞強記,女兒的長處是詩詞,對醫書不感興趣,這才不懂這些。”
王夫人便道:“那她也夠有心的,小小年紀就看這些,還記了下來,等閑閨閣女兒可不會如她這般的。我當日看她是個不凡的,如今看來怕還小看了她呢,以後前途定是差不了,可惜咱們小門小戶攀附不起,你還是少和她來往,不然這樣有心思的人,不一定從她這裏得好處,卻極可能一朝不慎得罪了她,到時都沒地方哭去。”
王巧兒隻好點頭稱是,一時又母親撒嬌,要回娘家住一段時間。
王夫人便笑道:“等你滿了三個月,你若是願意,母親自然可以接你家去住兩日,但若是打著長往的主意,那就算了。你如今是丘王氏,腹中是丘家的骨血,自然該在丘家安胎生產,哪有在娘家長住的理,感情你婆婆挫磨苛待了你?你婆婆倒是和我說了,要接你到順陽城裏家中住著,好親自照顧你母子二人,我覺得這個主意甚妥。”
王巧兒聞言嘟了嘴:“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現在就不管女兒了。”
王夫人正色道:“你說這話真讓人心寒,若真不管你,母親也不用支開你嫂子,單和你說話了。我知道,因為姑爺要在京城讀書,所以你擔心他一個人在這邊不老實,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誰讓咱們是依附男人而生呢。”
王巧兒也歎氣:“這世上女子誰能比得上劉氏女啊。有太後撐腰,聽說那些郡王國公家都不敢納妾呢。”
王夫人便道:“你如今有孕在身,也別想太多。隻管保養身體,不用節外生枝張羅妾侍的事情,你婆婆房裏一個妾侍也沒有,如今又極上心你這一胎,定然不會管你夫妻的房中事的。我看姑爺對你也體貼,未必真出什麽事,便是真出了事,他也必定心中有愧,到時那人是留是賣,還不都是你這個正室說了算的。”
王巧兒仍是歎氣,王夫人又建議道:“若是你真過不去這個坎兒,你自己掂量一下在姑爺心中的地位,若是這兩年感情深篤,倒也不妨借個機會把話挑明了,看他如何說。”
王巧兒勉強笑著應承下來,看來在這方麵,母親也沒什麽好主意,而為了一個“賢”字,她輕易不願走這最後一步,隻好另想辦法了。
既然母親這裏指望不上,此時王巧兒也隻有同丘若蘭商議了。
丘若蘭便道:“這事關鍵還是在伯娘身上,可以請她同意嫂子不用回順陽城老家,也可以讓她壓著源大哥,不許他在這裏拈花惹草。這兩件事,妹妹一點忙也幫不上,偏能幫上忙的如意姐姐卻不肯開口,對她來說,這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也不知她為什麽不肯幫忙,真是讓人疑惑。”
王巧兒便冷笑道:“她這是逼著我開口求她呢。”
正說話間,外院裏著人送上一小匣的蜜餞來,原來是王連君正好過來找丘如源說話,王母便趁便送來給堂侄女孕期裏開胃的。
王巧兒便歎道:“難為他一家還想著我,這不是想讓我幫著說說好話,好成了兩家的親事。我一心為她,她倒好,還如此難為我。”
素兒則在一旁說道:“爺說今天不光王公子過來,還有盧國公國的大公子也來了,讓少夫人著人備幾樣精細酒饌送過去呢。”
王巧兒聽說安世誠來了,不由一愣。
丘若蘭也是愣了一下,接著又對王巧兒笑道:“源大哥直接讓廚房裏去弄就是了,何苦再從嫂子這這裏過一遭呢。”
王巧兒便哼道:“哪裏是讓我準備這些東西,不過是讓我告誡家裏人,沒事別去前邊,免得衝撞了貴人。”
因為今天段氏母女出外看房子,於氏又有事出了門,此時內院也隻她姑嫂三人,這個家裏人無疑是指不太規矩的丘如意了。
眾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王巧兒正要派人去告訴丘如意,卻聽外麵有人說話,接著便見丘如意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