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章 大錯特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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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世誠一路走一路氣,心裏倒升起了一陣委屈來。

    天知道他在空無一人的瓊花園裏轉著多少圈,可笑那時他還體諒丘如意,心道隻要丘如意能說出個正當理由來,他就不會就此事教訓她。

    哪知等了半天,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倒來了。

    安世誠心中有事,想到方才看到的丘若蘭,便猜測母親此時或許正在休息,於是也不去母親院裏,直往丘如意院裏去了。

    此時丘如意並沒有自己院裏,而是一出了盧國公夫人的禪院,便被明因法師請去院裏說話。

    趁著正在煮新茶的工夫,丘如意便把欲讓靜月還俗的事情說了。

    明因法師笑道:“她雖在這裏修行,貧尼卻做不了她的主,這事還得你母親同意才是。”

    丘如意笑道:“我明白,隻是因為她到底是法師的徒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總要經過法師同意,我才好回去和母親商量。”

    明因法師知道於氏向來寵愛丘如意,這事十有*是能做成的,於是沉吟道:“你既然主意已定,我豈有不放人的道理。實話實說,這靜月前幾年看著倒也不錯,但這兩年人長大了,心也大了,平日裏就看出心浮氣燥來。我身為她的師父,也著實費了心神訓導於她,卻收效甚微,終不是能沉下心修行的人。你如今願意放她去,於她是解脫。於你倒也是功德一件,比強讓她身在曹營心在漢地修行好多了。”

    這時新茶已經斟了來,丘如意喝了一杯。讚上幾句,知道今天明因法師服侍盧國公夫人心神俱累,便起身告辭。

    明因法師也不強留,命小尼姑送丘如意回去。

    如今將近夏日,午後的太陽已很是毒辣了,丘如意又嫌青石路被日頭曬得發燙,一路揀著有樹陰之處逶迤往院裏走去。不過幾步,便覺得身上發熱。她又鮮少在太陽地裏行走,臉上便被太陽曬得紅了。

    丘如意心中直歎,終是到了夏天了,少不得一邊行走一邊拿帕子擦汗。哪知一轉彎,卻見安世誠正迎麵走來。

    原來安世誠走到丘如意的禪院外頭,左思右想,也沒尋個好借口求見丘如意,總不能說:“你失了約,我隻好到你院裏找你赴約了。”

    若是在外守株待兔,誰知道丘如意什麽時候出去?便是出去,她帶著一堆丫頭尼姑的,自己如何上前質問?

    如果就此離去。安世誠卻因執拗性子在作怪,今天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他夜裏都睡不踏實。

    安世誠不敢堂而皇之地在她門口守著。怕被人看到,隻好躲在一旁歎氣。正百無聊賴之際,卻看到丘如意在兩個小尼姑的陪同下姍姍而來。

    安世誠振奮起來,左右一看,此時正是眾人歇息之時,路上並沒有他人。於是安世誠忙站直身子大步迎了上去。

    丘如意見安世誠恍若無人般地迎麵走來,不由皺了一下額頭。

    看來京城開化的風氣。也影響了本該遠離紅塵的清修之所,以後這福善庵怕再也不是清靜之地了:方才還好歹有個小尼姑在旁引路,如今竟由著他一個人在尼姑庵裏亂逛了,也幸好是安世誠這個書呆子,若是別的男子,福善庵的清名必不能保全。

    念著和這庵裏多年的情分,還有以後也許還要來禮佛,丘如意決定有機會一定得好好勸一勸明因法師。

    其實還是丘如意太單純了,明因法師也算是見過世麵的,豈會不知如何保持清名?也不過是因為盧國公府地位顯著,安世誠名聲又好,今天她又親眼目睹安世誠的表現,這才沒十分約束,若是其他人,卻再休想有這個待遇:這裏不過是順陽裏外的一處庵堂罷了,哪裏會天天有貴人來,尋常不熟絡的,她自然會按著規矩辦事的。就是丘如海也不過是熟了,又知他的品行,這才得以在庵裏走動一二。

    再說此時的丘如意再想不到安世誠正找她呢,隻當是恰巧遇著了,不好貿然上前見禮,卻也不好佯裝看不見,所以便隻管低頭立在一旁靜等安世誠走過去。

    安世誠步步走近,便看到丘如意正乖順地低頭立在一旁,再看她芙蓉麵上微微發紅,隻當是丘如意看著自己害了羞,不由恍然大悟,必是丘如意約了自己後,心中害了羞,這才負了約。

    安世誠臉麵稍霽,在心裏勸自己道:雖然她不該失約,卻也算有情可原,倒是自己真是個粗魯漢子,一點不知憐香惜玉,竟還生了她好大的氣,實在不該。

    丘如意久等也不見安世誠離去,不由抬頭看去,卻見安世誠正若有所思地站在距自己兩步遠的地方看著自己。

    丘如意不由心中疑惑,欲要再細看時,卻因被日頭照得眼睛不適,隻好複又低頭,心中猜測:難不成他在等自己見禮?

    丘如意忙暗自搖頭,孤男寡女的,趕緊各自走開才是正經,免得瓜田李下說不清,若是自己真上前見禮,說不定又要被他一通說呢。

    惹不起,躲得起,丘如意打定主意不吭聲,隻等安世誠過去,如果他不趕緊過去……當然得趕快離去,不然她可沒工夫陪他在太陽底下曬油。

    安世誠見丘如意麵上似有糾結之意,心裏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如此一來,他倒有些兩難了。

    若是指責丘如意吧,她也不是故意失約的,他開不了口數落她;若是不說點什麽,他又自己心裏覺得委屈。

    安世誠心中為難,眼睛倒沒閑著,有一眼沒一眼地打量著丘如意,看到丘如意裙邊似是沾了塵埃,細看之下,才發現丘如意正站在土地上。

    安世誠心裏不由一陣埋怨丘如意也也太見外了,他們將來是做夫妻的,本是平等的,就是現在二人還不是夫妻,也不用地位如此的涇渭分明,她便是站在青石上,自己還能挑她的理嗎?

    雖如此想,但安世誠心裏卻又隱隱為丘如意的知禮而暗自得意。

    一時又想,罷了,誰讓自己是男子漢大丈夫,今天這事也不和她計較了,免得臊著她了。

    久久不見站在對麵的安世誠動靜,丘如意便沒了耐心,卻又不好直接越過他離去,便隻好施一禮道:“安公子。”也不等安世誠作出反應,丘如意便抬身欲往前走去。

    倒是安世誠見丘如意如此,知道她要離去,見她仍在地上走,深怕泥土弄髒了她的鞋子和衣裙,便忙快步離開青石路給丘如意讓路,不想卻恰恰站在丘如意的正前方。

    丘如意沒想以安世誠突然改了路,倒嚇了一跳,忙止住步看向安世誠。

    安世誠也沒想到自己怎麽就阻了丘如意的路,奇怪之餘,又看著挑著一雙丹鳳眼的丘如意,宛如一隻正警惕著的小獸,好像自己是個壞人似的。

    安世誠忽然覺得還是該和她說明自己方才去赴約的,於是他清了清嗓音,正色說道:“我方才去過瓊花園了。”

    丘如意拿不準安世誠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是何意思,又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隻好點頭“哦”一聲,表示她聽明白了。

    安世誠又道:“我自己在那裏看了多時,那裏的瓊花開得很一般。”因為你失了約沒有出現。

    丘如意這才恍然地慢慢點頭,原來是這個呆子見自己極力推薦瓊花,他便動了觀賞的心思,哪知盛名之下其實難符,這才失望地跑來問責自己呢。

    丘如意哭笑不得,這個呆子也太迂腐不堪了,各花入各眼,自己喜歡便推薦了,他看上自然好,看不上也是正常,哪有跑來找自己算賬的理?

    不過丘如意隻好趕快離開這裏,不想和這書呆子理論,不然又得爭論不休。

    丘如意心下思索,口內慢慢說道:“瓊花雖花色如玉,清香襲人,也得了不少人的喜歡,但葉茂花繁,終歸不若牡丹雍容華貴,也不如玉蘭百合的清幽雅靜,不入富貴人家的眼,想來也是有的。況且安公子向來見多識廣,天下名花見得多了,自然覺得它花開一般了。如今看來,竟是我自以為是了,安公子勿見笑。”

    安世誠聞言,不由心神一震,他隻當丘如意蠻橫跋扈,一向不服輸,如今看來,她心裏竟然如此的謙遜卑下。

    是了,在去年的此時,她還是丘家甚至順陽城閨閣中第一人,哪知後來就出了丘玉娟和丘若蘭,雖然他沒看出她二人有什麽過人之處,但世人包括母親都明顯更喜歡那兩位丘氏女。

    雖然因為自己的有心引導下,父母最終定下的是她,但她並不知道,所以心下惶恐忐忑,這才想了這出請自己去瓊花園的戲碼來,以瓊花自喻,以牡丹玉蘭比那更“出色”的兩位,從而點出她心中的不安。

    安世誠心下暗歎,也虧得她能有如此玲瓏心竅,看來著實是慌了心神,可笑自己竟還以為她欲私下約會自己,真是大錯特借。

    安世誠欲安慰丘如意,便正色說道:“你這樣就很好。”

    丘如意聽了這不明不白話,越發心中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