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三章 聽之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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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x;    按大楚朝例,眾進士通常要再經殿試,由皇帝主持確定進士名次,再據此給眾進士授予官職,偏長興帝此時舊疾複發,殿試便一推再推,竟拖了這麽長時日,眾進士們難免心浮氣燥。

    劉太後亦點頭,道:“殿試的確拖的時間太長了,若再繼續推下去,怕不僅文人們心中不安,天下臣民們也都該不安心了。隻是你的身體最經不得勞累,這可如何是好。”

    長興帝笑道:“兒子的身體這幾日已有起色,那日想來倒也能支撐一會兒。”

    劉太後責備道:“你是皇帝,殿試忽然重要,然與你的龍身相比較,卻是一文不值了。母親也想過了,不如就召所有進士暫入翰林院學習,等你龍身大好,再殿試也不遲。”

    長興帝搖頭歎道:“兒子這身體實在沒個準頭,再多拖延幾日殿試也沒什麽意思。兒子方才倒是想了個省事的法子,這次殿試前先複試,未通過者直接點為三甲進士,通過者方有資格殿試。”

    劉太後聞言點頭笑道:“這倒也不失一個好辦法,一來殿試又能拖上幾日,說不定到時你的龍體已然安康,二來,皇兒到底也能省些力氣。隻是由誰來作這複試官呢,皇兒可有想好人選?”

    長興帝笑道:“複試考官簡單,可由翰林院大學士充任,再從其他各部召幾位做為副考官,另外,安世誠頗有學識,京城內外的文人們也大多服他,倒可以讓他也充當做個副考官。”

    劉太後不由垂了眸,慢慢說道:“皇兒現在身體較之前幾年已經有些許的起色了,如今這般考慮地為安世誠以後治理天下鋪路,也未免太心急了些吧。你的身體反反複複,何嚐不是你憂思過重殫精竭慮所至,聽母親一句勸,你隻管照料好自己,隻要你好好活著。便不會有皇權更替之事發生,天下臣民便仍能安居樂業,豈不強過你現在費盡心思為安世誠鋪路千倍萬倍。偏你非得操不該操的心,隻為成全他人。倒生生將自己累垮了,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了。”

    長興帝心裏暗歎一口氣,他的身體他自己心裏很清楚,這段時日麵上看著還好,卻不知早就是燈盡油枯的境地了。他都懷疑自己現在到了回光返照的地步了。

    他當日也曾立下雄心壯誌,要做一位名君,偏上天和他開了個玩笑,他做皇帝也有七八年了,先是因為年幼,後來長大卻又因身體抱恙,幾乎不曾真正上朝聽政過。

    長興帝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即便如此,他仍然不曾忘卻自己的誌向,他要對得起尊他為“聖上”的千千萬萬的子民們。所以他要在有生之年選一位可以代替他守護天下的仁德之君,哪怕他因對天下無功又早亡而被天下人遺忘。

    他也知皇權更替時節,天下最容易動蕩,最終受害的是那些手無寸鐵平民百姓。

    他既然已經選定人選,便要盡量讓新君能順利執掌朝政,讓朝中老臣們臣服,他是沒辦法幫到安世誠了,不過倒是可以幫安世誠借此次考試考察人才收買人心。

    可是這些話,長興帝不好對母親說,因為這些打算皆是在自己活不過三年後基礎上。這對一個母親來說,實在是件殘忍的事情。

    其實長興帝的打算,劉太後如何不知,她這些年因為垂簾聽政的緣故。雖也醉心於權力,但若在兒子和權力之間,她寧可自己是天底下最卑賤之人,也要讓兒子能長命百歲。

    她甚至自我催眠地認為,隻要不去安排繼任者,兒子就能一直活下去。

    此時見長興帝不為自己的話所動。劉太後便又笑道:“便是不提那些掃興的事,安世誠也不適合作考官。皇兒也知此次會試,丘氏子弟出盡風頭,一家子出了好幾位的少年進士,也夠讓天下人震動的。不過,他們一次考中,未嚐不是僥幸,畢竟他們到底還是年少,若論學識,多半不如那些苦讀數十年的老儒們。若是安世誠做了副考官,他們若通過複試,眾進士們不服,必詬病安世誠徇私,若丘氏眾人通不過,安世誠在丘氏中難免不好做人。”

    長興帝深思道:“安世誠乃是正直之輩,必會秉公辦事的。”

    劉太後笑道:“才學一事又不能鬥量也不能尺裁,誰又說的準,雖然古有舉賢不避親,但在現實中的分寸卻不好把握。他若擔了個‘任人唯親’的名頭,將來怕是不能服眾了。況且他又沒有官職,出任考官,到底名不正言不順。”

    長興帝默思一回,道:“罷了,倒也不急在一時,任考官之事暫且作罷。母親說的對,他到底還沒有官職。說起來,安氏子弟可以出仕的還真有不少,凡是有點才學的,就都一並隨著授予官職,官兒倒也不必高,一來他們整天無所事事,未免地生出些事來,於皇室名聲不好,二則,也讓他們知道為官為作宦的不易,了解一些民間疾苦,省得將來襲了爵,一昧的欺男霸女。”

    劉太後笑道:“皇兒說的是,母親也是這樣想的,除了任命宗室為文官外,也可以再將那些平日裏浪蕩不學無術的子弟,派去邊關曆練一番,說不定將來也能成為一員保家衛國的驍勇將士呢。”

    長興帝點頭讚道:“母親想的極周道,兒子也不去操這份心了,隻憑母親作主了。倒是安世誠可以安排到殿前,跟著母親學一學理政,免得將來倉促上陣,被那些老臣們轄製。”

    劉太後聞言悲傷地看著兒子,垂淚道:“怎麽又說到這裏來了,徒惹人傷心。他又不是三歲小兒,若是連那點本事都沒有,這天下怕也難守得住。”

    長興帝忙笑著寬慰母親道:“是兒子錯了,不該說錯話讓母親傷心。實在是前些時日,安世誠前來求見於兒子,想著討點差事做,兒子那時正臥病在塌,不好見他,便讓人給他傳話,說‘不必著急,自會有極重要特別之差事交給你的’,若這次不給他個重要官職,

    倒是兒子食言了。”

    劉太後收了淚,笑道:“如此說來,更不好給他高官厚職了。朝中眾人皆是人精,你若此時表現出對安世誠的另眼相看,那些人未必不會看出些蛛絲馬跡,到時這朝中內外,怕又有一番熱鬧了。”

    長興帝心中長歎一口氣,知道母親是存心不想如自己的意了,他不由灰了心。

    他布置這一切,除了為了天下百姓,其實更主要是想自己死後,母親也能安度一個祥和的晚年。

    可是現在看來,母親仍是放不開手中的權勢。

    長興帝也明白母親的苦處,從前她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偏上天要早早收了他去,也許隻有追逐權力,才能讓母親有活下去的動力。

    長興帝心下苦悶,他如今對母親的所作所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何母親明知他心中憂思,也知這憂思對他病情的不利,還不肯在口頭上讓他放心,哪怕私下裏變本加利地籌算權勢。

    罷了,隨她去吧,隻要她過得開心。

    長興帝默默想著,也許自己真不該再操心了,能多活一日就多陪母親一日,就當償還母親的養育之恩吧。

    其實劉太後如何不想順著兒子,讓他在最後的日子裏過的舒心些,偏兒子總想將皇權從自己手中奪走還給安氏,一步緊一步地籌劃著,她若是這段時間真一切任由兒子作主,有朝一日兒子去了,她便再無翻盤的機會了。

    兒子也不想想將來安氏得勢,還能饒得了作威作福十數年的劉氏宗族。

    再者,皇位讓安世誠接了,老天在收走了她的命根子後,還不肯放過她,讓她又回到從前看人眼色的淒苦日子,她不甘心,況且她不追權逐勢,如何度過沒有兒子的孤單日子。

    這太後小皇帝二人倒是母子情深,相互想著對方,卻又因為各種原因溝通不夠,此時竟各自心生埋怨。

    母子二人隻管默不作聲地自想心事,時光靜靜流逝,直到宮人又端來藥來。

    劉太後親自服侍兒子服去,眼看兒子又睡下,才悄悄離去,也沒心思去禦花園看劉婷,於是又回了禦書房處理政務。

    不久,朝廷便組織了進士複試,複試過後,通過的進士便等著麵見聖上參加殿試。

    這樣一來,朝中內外俱安下心來。

    京城內外都在流傳:既然改了製度,必是聖上要親自理政了。

    但是丘氏眾人卻不甚開心。

    原來,複試中不僅排在最末的丘如山兄弟沒有通過,而且排名靠前的丘如源和丘如承也都未通過,這與前段的風光相比,眾人自然會心生失落。

    丘如意倒是看得極開,覺得與天下落第的舉子相比,自家也算是幸運的,畢竟怎麽也能有個官做。

    安世誠卻搖頭道:“等官職授下來,你就不會這樣想了。”

    丘如意不解,安世誠道:“如今丘氏眾人皆是三甲進士,若能進二甲,便能在京城任職,將來拜相封侯也不是不可能的,倒是三甲必要派到外地去做知縣的,這一去,幾乎也就絕了京官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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