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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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名侍衛把口袋扯開,將口袋裏的人推進帳篷之中,陸天養領著他們迅速隱藏起來,沒過片刻,帳篷裏傳來驚聲尖叫,遠處燃起火把,近衛簇擁著神武帝來到帳篷跟前。

    陸天養嘴角微微勾起,似剛趕來一般閃身出現,單膝跪在神武帝麵前,“臣來遲了。”

    墜在人群後的成國公陸江眼見陸天養出現在此處大為驚駭,帳篷裏的人是誰?

    神武帝低頭看了陸天養一眼,“退下。”

    “是。”

    陸天養乖覺的退到齊王身邊,輕輕碰了碰正在愣神的齊王,“義父?”

    一向大大咧咧的齊王麵色凝重,抓住陸天養的胳膊確定義子在自己身邊,才稍稍緩和了一些,眼見神武帝單獨一人走進了帳篷,齊王拽著陸天養來到暗處,避諱著侍衛等人,小聲道: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天養啊,老頭子最不能忍得就是別人窺視他的女人。越是年老,他越是偏執。當年我能活下來……還是因為我是老頭子親兒子,我娘為老頭子失去了性命。”

    可就是這樣,齊王也沒全須全好的出京,陸天養被齊王撿到的時候,齊王病得快要死了。

    兩個同樣被親人拋棄的苦命人互相溫暖反倒戰勝了天命,正是因為身中劇毒每日忍受常人難捱痛苦的陸天養出現,齊王才覺得自己受得苦不算什麽,況且四歲的陸天養需要人撫養,由此齊王激發了潛能拚命的掙出一份基業。

    陸天養狐疑的問道:“莫非當年義父離開京城的原因是因為女人?”動了神武帝的女人?

    義父雖然不拘小節,但不至於肖想神武帝的後宮,做出**,褻瀆庶母的事情。

    齊王早曉得義子聰慧,尷尬的笑了笑:“不是,不是,你想多了。”可他嘴角卻揚起得意的笑來,那人怎麽能同後宮裏的庸脂俗粉相比?

    “明明我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生生得被老頭子拆散了。”齊王小聲嘀咕。不願讓義子把他唯一付出感情的女子想成老頭子的後妃,“她寧可死,也不會入老頭子後宮的。”

    父子兩人同看上一個女人的戲碼?

    陸天養頗為無奈的搖頭,難怪義父對王妃頗為冷淡。更是在王妃故去後沒再續弦,雖然對昭華郡主頗有好感,但義父說過,他對昭華郡主男女之情淡得很。

    “她死了?”

    “我預感沒有,她隻是遠遁了。”

    齊王拍了拍腦門。“最近總覺得她還活著,而且會給我帶來莫大的驚喜。”

    驚喜是指義父的子嗣?

    齊王從來不是坐懷不亂的君子,既然同神武帝當年鬧得那麽厲害,那女子早貴了齊王。

    當年齊王風華正茂,正是氣血最盛之時,還沒經曆以後的病重傷了陽氣,也沒經曆過爬冰臥雪的艱苦,想來留下子嗣不難。

    陸天養順勢笑道:“若是她出現能解決義父子嗣的難題就太好了。”

    當然那也足夠熱鬧,看神武帝對齊王當日的絕情,想來那位迷惑了父子兩人美人甚是得神武帝的喜歡。這同如今侍奉在神武帝身邊的美人是不一樣的。

    齊王臉色變了變,手在陸天養身上按了按,“該是你的責任,你休想甩掉,我告訴你,就是本王有了兒子,你也別想開溜。”

    “我想多點時間陪陪阿九。”陸天養一臉的誠懇,“最近我忙得陪她用膳的時候都少。”

    以義父愛偷懶的個性真把一切國事都扔給他,先不說朝臣是否聽他的,就是那些國事也足夠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哪有功夫帶阿九遊曆天下?

    陸天養的誌向隻是把義父推向皇位,保住他們奮鬥了十餘年打下的基業,讓遠在幽雲二州和邊關的屬臣有個安定富庶的生活。

    順便挖了沐家的根基。毀了成國公一生夢想,讓昭華郡主和她的兒子永遠跪伏在他麵前。

    “你若走了,本王寧願絕嗣。”

    齊王同樣很真誠,“天養,本王若是能坐上那個位置,就立你為太子。”

    “義父……”陸天養有感動。曉得齊王是真心實意,搖頭道:“千萬別,名不正,言不順,就算我改姓,也無法消除我是陸家的血脈。”

    “天養!”

    “別再說了,義父,我會吧手中的一切萬萬交給延續您血脈的兒子。”

    陸天養眼底閃過一抹苦澀,羨慕,甚至有一絲嫉妒,他可以不認陸江,卻無法改變自己的血統。

    齊王目色變了變,左右自己不放手,陸天養就走不了,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既然他們老贏家能坐上皇位,義子為何不行?

    “帳篷裏的人是誰?”

    “能讓陛下憤怒以及卻能保住性命的人。”

    陸天養半斂雙眸,突然聽到帳篷裏神武帝一聲斷喝,“陸天養,進來!”

    雖然陸天養和齊王站在遠處小聲說話,但帳篷四周寂靜得很,神武帝又在暴怒之下,他的話自然傳得很遠。

    就算傳得不遠,也會有近衛通知陸天養。

    “小心。”齊王小聲交代:“老頭子若是發怒,你就往外跑,我在外麵接應你,當年我就是這麽幹的,要不早被老頭子一怒之下斬了腦袋。”

    自己能同義父比嗎?況且自己也沒同神武帝爭女人,真正倒黴得是帳篷裏的那人。

    陸天養隻需要撇清關係就好,不過神武帝為何叫他進去?

    遲疑刹那,陸天養快步走到帳篷前,畢恭畢敬的回稟:“臣奉詔覲見。”

    “滾進來。”

    “遵旨。”

    陸天養斜睨了遠處的成國公,撩開帳篷門走了進去,陸江卻有一種不妙的感覺,到底是哪一步走漏了風聲?

    他還沒安排妥當,被陸天養搶先了一步,送到神武帝身邊的美人本就不多,陸江損失不起了。

    進入帳篷,陸天養先聞到一股血腥味兒,劉美人死不瞑目的躺在榻上,白皙的脖頸一道紅痕。獻血濕透了被褥,尚未凝固的獻血一滴一滴的落下。

    安國公跪在神武帝腳邊,往日儒雅的臉龐滿是駭色,臉頰紅腫。應該是被神武帝打了耳光。

    神武帝背對著陸天養雙手負在身後,陸天養看不到神武帝的氣色如何,卻能看到神武帝手背上凸顯的青筋,有了齊王的提醒,陸天養知曉這樣的事兒觸犯了神武帝逆鱗。

    狀況比陸天養預料得要嚴重得多。沒想到神武帝對一群隻是玩物泄欲工具的美人如此看重。

    原本陸天養所想安國公應該會吃點苦頭。

    不過他方才義父的話後,心有所動,是不是陸江也知道神武帝的逆鱗所在?若是陸江知道當年齊王和神武帝同爭一個女人……

    “方才安國公說,他是被你以阿九的名義騙過來的。”

    神武帝目光冰冷,“你怎麽說?”

    陸天養一心二用,一邊琢磨當年的事同陸江是否有關係,一邊一臉無辜的回答:“臣冤枉,臣怎會借用阿九的名義做這等醃臢的事兒?”

    他對阿九太過重視,也太好,寧可自己受點苦。遂安國公赴約之前就沒想過陸天養會突然綁了自己,更是把他推進了設好的陷阱裏。

    安國公比陸天養更委屈,更無奈,也許這就是他在同陸天養明爭暗鬥中節節敗退的原因所在。

    他不如陸天養卑鄙無恥。

    “臣一直在安排侍衛布放,從未見過安國公。”

    陸天養苦澀悲涼的說道:“傳聞越演越烈,臣怎敢私下同安國公見麵?讓外人看到豈不是坐實了傳聞。”

    抬頭,陸天養同神武帝對視,他那雙深邃的眸子沒有任何的破綻,清澈見底。神武帝良久之後,緩緩的說道:“安國公觸犯聖顏。他暫時交給你看管。”

    安國公道;“陛下,臣冤枉。”

    “別讓朕真的宰了你!”神武帝強壓住心中怒火,指著自盡守節的劉美人,“你該慶幸。她們隻是朕晚年的樂子,換做二十多年前,便是朕的兒子也宰了。”

    陸天養後背繃緊,裝作沒聽到一般,心裏卻明白義父當時有多凶險才保住了性命。

    “看緊安國公,朕回京再處置他。”

    “遵旨。”

    陸天養沒二話。起身反剪著安國公出去了。神武帝神色落寞,老了許多,精神也不怎好,“馬公公。”

    “奴婢在。”

    “廠衛還沒消息?”

    “傳來的消息看,虞侯並沒說謊,之前諜子還在營房那邊看到虞侯。”馬公公如實的回稟,不敢多說一句。

    “你相信虞侯,還是安國公?”

    “奴婢卑賤之人,隻聽陛下命令。”

    “你也學得油滑了。”神武帝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怎麽,“把劉美人安葬了吧。”

    “對外怎麽說?”

    事情鬧得很大,神武帝囚禁成國公,劉美人身死,消息還不得滿天飛?神武帝名聲受損。

    “隨他們怎麽說,左右朕的名聲一向不怎樣。”

    “陛下……”馬公公還想勸一勸,就算蓋不住也得努力的粉飾太平。

    “朕累了。”

    神武帝留下這句話回禦帳歇息,夜夜笙歌的他沒召任何美人侍寢。一個人躺在榻上,輾轉反側,今日的事情喚醒了以前的記憶……齊王放下了?

    神武帝對齊王不由多了幾分懷疑。

    ******

    陸天養把安國公囚禁的地點設得很糟糕,離著馬圈很近,四處了漏風的帳篷卻沒留下任何取暖的東西,連被子都沒留下一床。

    一切足以證明陸天養有多恨安國公。

    安國公無視窘迫的環境,仿佛聞不到臭烘烘的馬糞味:“為什麽是我?”

    “出了您之外,誰在帳篷都難以活命。”陸天養冷淡的一笑,“我們可沒安國公的福分,生在沐家,生母為長公主殿下。”

    安國公苦澀回道:“而且我足夠蠢,蠢到被你用阿九的信物調出來,沒有帶一個人在身邊。陸天養,我佩服你的冷靜,冷血,也足夠佩服你演戲的本事。”

    “你把阿九,我二哥,薑首輔都騙了。”

    “反倒是昭華和我們母親是看透了你,你一直再利用阿九害我們。”

    陸天養平靜的承受著安國公的指責,而安國公仿佛是一個不肯承認自己失敗,找借口掩飾狡辯的弱者。

    “一日三餐,我會讓人給你送來,不過想吃好的,卻是不能,誰來求情也沒用。”

    陸天養低聲道:“我沒讓人餓著你,已經很開恩了,安國公該常常窮苦到隻能灌水飽的日子。”

    安國公似有所悟,目光大有深意,“齊王……總不會虧待了你。”

    “義父從來都是和我同甘苦的。”陸天養驕傲的一笑,“安國公不平不忿,說我利用阿九算計了你,我認了,不過安國公你該明白,不是你,就是別人,不願做最倒黴的那人,就得事事算在前麵。”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陸天養驕傲至極,“看了您和陸淩風,我仿佛原諒了你把我拋下,對,沒有你們拋下我,我怎能有疼我如子的義父?怎能有今日的成長?我是一步步靠著算計活命,拚下的根基,”

    聽到外麵隱隱傳來的暗號聲,是阿九到了。

    陸天養聲音高昂激憤,“死道友,不死貧道!”

    安國公眼看著陸天養轉身離開,抓了抓自己散亂的頭發,垂頭喪氣的想著,自己竟然心疼陸天養了!竟然不恨他的設計陷害?

    如果確定他是昭華的兒子還好說,可明明他不是,安國公恨不得把自己頭發揪光,拒絕向帶來的人求助。

    *****

    阿九靜靜的看著陸天養,他一如既往的瀟灑從容,不過從他眉目間還是難看出一抹的局促不安。

    “我的玉佩是你拿去的?”

    “……是我。”陸天養停在距離阿九一步的距離,著急般的解釋,“我沒想騙你,更沒想著……”

    阿九仿佛沒聽到他的解釋,繼續問道:“用的玉佩誑出安國公?”

    “是。”

    “我私下見安國公的事兒你早就知道了?你監視我?”

    “不是。”

    陸天養控製不住抓住阿九的雙肩,慌亂的說;“我是知道你見安國公,也知道你為何去的,我從沒想過監視你,傷害你,我想了所有的辦法,隻有這一招能讓安國公代替我赴必死之局。”

    “你為何不同皇上明說?”

    “……”

    “皇上相信了,你就少了一個打擊安國公的機會,是不是?”

    麵對阿九的話,陸天養無言以對,緩緩的把阿九抱在懷裏,見她沒有掙紮,稍覺得安心,可卻能感覺阿九身上得到冷意。

    阿九能感受到他的忐忑不安,也隻有自己能讓一個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這樣吧,對陸天養有抱怨,亦有心疼,唯獨沒有失望和恨意,慢慢抬起手,撫摸他緊繃的後背,“保住安國公的性命,我覺得真相就快水落石出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