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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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才知曾經擁有的珍貴,陸淩風自從身世拆穿後一直過得十分辛苦。

    變態的陸江猶如被困的野獸一般脾氣暴躁,性格詭異,本以為能在東遼故地站穩腳跟,再謀圖天下,誰知贏天養封鎖了一切,如今東遼故地百姓在陸江的強壓下敢怒不敢言,但陸淩風曉得更大的風暴已經無法阻擋。

    陸江時常辱罵陸淩風是廢物,非打即罵,又不信任他,陸淩風由此更懷念給昭華郡主做兒子的時候。

    奉命南下後,他見到了齊王贏天養非同一般的權勢,埋藏在心底的嫉妒之火越燒越旺,這一切驅使他明知道去梅莊見貴妃很危險,他依然悄悄的潛了進去。

    梅莊不大,以梅為名,卻不見一株梅樹,在貴妃送給陸淩風為成人時,梅莊的梅樹都被拔光了,名字卻沒改。

    屋舍花圈布置精巧,幹淨整潔的各處顯示梅莊一直有人看守,並非貴妃來梅莊才收拾幹淨的。

    這意味著貴妃是不是也放不下他?

    陸淩風借助攀爬的工具翻牆進了後院,自己曾同貴妃在梅莊上有一段母慈子孝極溫馨的日子。

    若是沒猜錯貴妃一定在書房。

    那時母親督促他練字,熟讀兵書,甚至把沐王爺留下的兵書拿給他看。

    對他用盡心血,傾力培養。

    那時贏天養還帶著麵具掌握北鎮撫司,滿朝勳貴每一個不在私下罵他的,一個朝廷走狗鷹犬怎配同昭華郡主唯一的愛子成國公世子比?

    陸淩風根本就沒在意過他。錦衣衛北鎮撫司指揮使換過一個又一個,就沒一個的善終的。

    等陸閻王犯了眾怒,神武帝自然會把他千刀萬剮平民憤。

    陸淩風的對手應該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世家勳貴。重臣之子,甚至新崛起的寒門子弟也比陸閻王更有前途。

    短短幾年物是人非,陸淩風成了喪家之犬,名聲盡毀,無人疼愛,而曾經的鷹犬陸閻王成了權傾朝野的齊王,帝國未來的皇帝!

    這一切都是屋子裏那人給贏天養的。陸淩風畢竟是她養大的,知曉一些沐家的秘辛,知道沐家在帝國的影響力。

    陸淩風隱在柱子後癡癡的望著屋子裏貴妃。她衣衫一如既往的華麗張揚,眉間蹙著寂寞,一雙眸子暗淡,似在追憶著懷念著……是懷念他嗎?

    沒有來陸淩風心裏似冒泡一樣。咕嘟咕嘟靜不下來。

    沒人打擾在屋子裏靜思的貴妃。也沒人發現在躲在柱子後的陸淩風,他們就這麽隔著窗戶‘對峙’著,直到夕陽染紅了天邊,屋子裏漸漸昏暗下來,黃昏的光暈更顯出貴妃的思愁。

    “哎,天養同我說養恩大於生恩,我沒養過他,有才幾次加害他。他無法……把我看做母親。”

    貴妃身體完全縮進寬大的椅子裏,似一名孤獨。滿懷感傷的老人自言自語:“我無法反駁他,阿九有孕後,他防我跟防賊似的,枉我這些日子以來盡力補償他,他一直恨我,一直不肯相信我。”

    “我養大的兒子……不知過得可好?他知不知道……養恩更重?”

    貴妃不再念叨陸淩風,隻是一個勁說著自己熱臉貼贏天養的冷屁股,種種不平,種種哀怨,讓人聽後心裏酸酸的。

    陸淩風眼圈微紅,若是貴妃一個勁思念自己,他是不信的。貴妃疼惜補償贏天養,但一樣惦記著養了三十年的兒子!

    他起碼現在不能同贏天養相比,不過以後……陸淩風眸子閃過一絲灼熱野心,以貴妃的性情未必會永遠帶贏天養好。

    “什麽人?”

    貴妃聽見外麵的動機,立刻起身推開了窗戶,一道熟悉的影子飛速離去,護衛貴妃的隨從侍衛一擁而上,口中叫喊著:“保護娘娘。”

    陸淩風跑得很快,本追得很緊的侍衛聽見貴妃的命令,“罷了,莫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她許是猜到是他,故意放他離去。

    親近的宮女在貴妃身邊侍奉,低聲道:“京城傳來消息,齊王妃這次懷相很好,聽說齊王殿下不敢有任何大意,寵王妃寵得不行,並向陛下請了整整一年得假,古往今來就沒聽說妻子有孕,丈夫沐休一年的。”

    “你不知他們夫妻的情分。”貴妃一臉的欣慰,隱隱有幾分的欽羨,“阿彌陀佛,老天保佑,無量天尊,隻求阿九這次順順利利的,讓他們少些波折。天養專心陪著阿九也好,朝廷上大事有薑首輔和皇上那群昔日手下處置,陸江……陸淩風的處置我是不會讓他在沾手的。”

    “又是道,又是佛,娘娘您信哪個?”

    宮女抿嘴輕笑,最近貴妃給佛道兩家都捐獻了不少的銀子,貴妃雖然常常念經禮佛,但也沒虧待了道家,修繕了好幾座道觀。

    “哪家能保佑阿九平安,我就信哪家,把漫天神佛都求到了,哪怕對阿九有一點點好處,我都覺值得。”

    貴妃大把的撒私房錢出去,隻為求一個健康漂亮的孫子,求神佛庇佑兒子兒媳一生。

    “可惜齊王殿下不知……”

    “不必讓他知道,你們也不許多嘴。”貴妃嚴詞命令身邊的人,“你們不必為我不平,我受得這些不足天養曾經承受得萬分之一,你們都不懂……我有多愚蠢!多心狠。”

    如今跟在貴妃身邊的人大多都沒經曆過以前的事情,隻是隱隱約約聽說過一些往事。

    孝道至上,齊王對貴妃的漠視實在是有違禮數。

    父母對兒子管教打罵是正常的,反之兒子忤逆漠視父母就是大不孝。

    暗暗跟著陸淩風的密探進門稟告:“娘娘,屬下親耳聽見陸淩風身邊的人依然叫他世子爺。方才他回去後。躲在屋子大哭了一場,撕心裂肺的喊著娘親……”

    “繼續監視他的動靜。”貴妃用了一塊點心,“我比你們了解他。若是我沐家如今凋零,我窮困潦倒,他絕不會撕心裂肺的喊娘。”

    自嘲的笑著,貴妃輕聲道:“反之天養,無論我是貧窮還是富貴,他依然是該怎麽對我,就怎麽對我。不知是陸淩風本性隨了陸江。還是我沒能教好他,也許天養沒在我身邊長大……反而鑄就了今日的絕世明主。”

    她可能真得不會教兒子吧。

    雖然是她設計的,但知道陸淩風一腳踏入陷阱。方才在外一直看著她,貴妃隱隱有幾分難受,陸淩風根本就是為後路而來,利益權勢至上。她心底那絲對陸淩風的期盼徹底磨得一幹二淨。

    此後一連幾日。陸淩風都會悄悄潛伏進來陪伴孤獨的貴妃,有時甚至膽大的在貴妃常去的書房留下珠花,金釵等精致的飾品。

    當然飾品的款式多是貴妃最喜歡的樣式。

    陸淩風在旁偷偷觀察著貴妃的反應,心裏更有底氣了一些,暗自謀算該怎麽現身,怎麽博取娘的同情憐惜。

    陸淩風趴在房梁上向下看著,貴妃失魂落魄的呆坐在炕上,宮女捧著托盤跪在貴妃麵前。磕頭如小雞吃米,“娘娘息怒。齊王殿下不肯用,根本沒讓奴婢進門。”

    托盤上貴妃親手熬得補品,親手準備的珍貴藥材擺放得整整齊齊,仿佛在嘲笑貴妃的自作多情。

    好意再次被親自拒絕,貴妃揮手讓宮女等人退下,扶額而坐,臉上的哀傷越發

    濃重,眼角亦有幾縷淚痕。

    呼得一聲,貴妃耳邊生風,陸淩風似從天而降,貴妃看清是誰後,水潤的眸子益處複雜之色,張了張嘴唇,似要喚人進來。

    “娘娘,有何吩咐?”守在門口的仆從低聲詢問。

    陸淩風直視貴妃,挺起腰杆,嘴唇蠕動,無聲的喚著:娘。

    “無事,你們都退遠點,沒我的命令不許進來,我要一個人……一個人待會。”

    “喏。”

    守門的仆從腳步聲遠去。

    陸淩風噗通一聲跪在貴妃麵前,低垂腦袋,肩膀輕輕且激動的顫抖著,“娘。”

    貴妃猶豫了好一會,拽陸淩風起身,此時陸淩風已經淚流滿麵,“你不要命了?是陸江讓你來帝都的?”

    “嗯。”貴妃的關心讓陸淩風很是懷念,點點頭:“我隻是來看看您。”

    “你走吧,快些走。”貴妃猛然推了陸淩風一把,“別讓我再看見你!下一次……下一次我未必肯放你一條活路。”

    “我不走,我留下陪您。”

    陸淩風穩住身體,拿起贏天養拒之門外的補品,兩三口吃得精光,雖然補品已經涼了,口感下降,陸淩風覺得這是最好吃的東西。

    貴妃身體一震,苦澀一笑:“你就不怕我下毒?陸江讓你回來是為了陸家人吧,為了陸老妖婦!你知不知我是如何她的?”

    “不是您在帝都,我如何肯聽他的話回來?”陸淩風深情並茂,“你一點都不狠,她換了我們兄弟,不僅侮辱了您,還……還把我這一世弄得一團亂。娘,我對她的恨不必您少。”

    陸淩風抹了抹眼淚,痛苦般的**:“若我不知娘的好,如今就不會痛苦,也不會整日想著過去,隻想跟在您身邊,做一個孝順聽話的兒子。”

    “我不管陸江同您的恩怨,我……我去想誰是我爹,我隻知道您是我娘,疼我,教我,栽培我的娘。”

    “不好說了。”

    貴妃臉色蒼白,連著後退兩步躲過陸淩風的碰觸,仿佛陸淩風前進一步,會能擊潰她的絕情,“你不是我兒子,贏天養才是!他才是……陸淩風,你讓我該怎麽麵對你?明知道你也是無辜的,可身為人母哪會不恨?不怨?”

    “娘,這不是我的錯!我不知道,真得不知道。若是我曉得,我一定會讓著天養,讓著他!”

    陸淩風滿臉的悲傷,“怎樣才能讓您過得更好?早日擺脫噩夢?娘。隻要你說,我什麽都肯做,就當是我的孝心了。”

    “不是你的錯。對,你那時做不了主,什麽都不知道,我和你都被陸江給耍了,你的生母死得好冤枉,為陸江那個畜生犧牲一切,以命換命生出你。結果依然被陸江利用!也是,陸江還會有兒子,哪怕他心有所屬。你……隨時都會被他犧牲掉。”

    貴妃茫然哀傷的眸子突然精光四射,猛然抓住陸淩風的胳膊:“我且問你,你以前真不知自己的身世?你真沒配合陸江欺騙我?故意陷害天養?傷害阿九?”

    “沒有,沒有。我發誓!”陸淩風眸子裏盛滿了真誠。

    “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

    陸淩風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畢竟我養了你這些年,就是養個貓狗也有了感情,何況是人。”

    這話說得,讓陸淩風哭笑不得。貴妃仿佛沒察到陸淩風的尷尬,“你送我的東飾品,我都看到了。真難為你還記得。”

    “您喜歡的,兒子一直記得。娘,我願意孝順您。本來就該我孝順您,承歡膝下的。您別為天養不認你難過。您好有我。”

    “他現在心裏隻有阿九一個,哪還想起孝順我?我不能怪他,也不敢怪他。”貴妃苦笑,“不提他了,倒是你……在帝都處處危險,回東遼故地又不是長久之計,皇上封鎖的舉措就是要陸江眾叛親離!你不知蠻族已經派使節來京城了,南邊的叛亂逐漸平息,南陵皇族餘孽根本不足為懼。”

    陸淩風輕聲說:“我隻想陪著您,哪怕做一個微不足道的下人。”

    如是不知道陸江隻有一分翻盤的可能,他何必冒著危險來見貴妃?

    “我能護著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況且我的身體已經垮了,不知還能活幾日,如今唯一的心願不是贏天養能認我,而是向陸江報仇!”

    “娘……”

    “我不會讓你難做,淩風,若是你把我養你的恩情記在心上,就讓我隨你一起回東遼故地!”

    “太危險了。”陸淩風阻止貴妃,“這麽做太危險了。”

    “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隻要他死了,東遼故地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或是繼續為王,或是以此同皇上談判,總好過以後做個流寇。”

    看穿陸淩風的戒心,貴妃改變了主意,不入虎穴,怎能報仇?天養一切都好,眼見著有後了,原也不需要她太擔心。

    “淩風,你總是我養大的,我不想你以後窮困潦倒,被天下人唾棄追殺。陸江……他不配做爹,你也不是他兒子。”

    “娘,我答應你。”陸淩風猶豫了一會,點頭道:“我會盡力幫您,幫您複仇。”

    貴妃領人隨陸淩風去了東遼故地,接到消息的贏天養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阿九摸著小腹問道:“怎麽?”

    “我就沒見過比她更蠢,更魯莽的女人!”贏天養把密報扔給阿九,在屋子裏煩躁的轉悠著,“我以為經過這些事,她起碼漲進一點,蠢,陸淩風在陸江麵前屁都不是,她……這是去送死!”

    阿九皺了皺眉,密報上寫有貴妃的計劃,看著毫無破綻,但著實危險,成功的可能不超過兩成,“你打算怎麽辦?”

    “我打算?!”贏天養賭氣的說:“她那麽能耐,還用我打算?隨她去,左右命是她的,就如她的心意,和陸江同歸於盡算了。”

    說得明顯是氣話,贏天養能把貴妃當做陌生人,卻無法對她的深陷虎口無動於衷。

    阿九說道:“他們剛離開沒多久,應該能追得上,要不讓人追追看?貴妃太恨陸江,太想報仇了。”

    把贏天養拽坐下來,阿九靠在他肩頭,“貴妃一直承受著非常的痛苦,她寧可欺騙陸淩風,寧可冒險也要親自複仇。計劃隨是冒險點,但也不是全然沒成功的可能。”

    “我再重新安排。”贏天養不甘心的說道:“給父皇收拾多少亂子我都樂意,給她……希望她能撐到我的人趕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