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城東北的寶積山裏，徐平站在台，看下麵的將士進行演練。

    此去天都山南院，需要不斷攻城拔寨，作戰方式不能再跟從前一樣了。溝壑縱橫的山區不允許大部隊作戰，隻能是分成小股，逐一拔除黨項軍新近建起來的寨堡，攻城能力以前有了更重要的地位。而要講攻城，還有什麽火炮更好用呢

    現在台下演練的正是火炮的移動架設和攻擊，如何適應山區作戰。前一段時間郭諮把炮改成了大車拉運的形式，用以在大漠草原快速移動，這辦法卻不能用到山裏來，現在台下使用的辦法是用人肩扛行進。炮分大小兩種，大的用十人，小的用六人，用架子把炮架起來，人扛著架子跟隨大部隊行進。

    這事情說起來簡單，真要細究起來其實門道頗多。如山間小路隻能容一兩人行進，這架子不能寬了，最多是兩人並排，最好是成一列縱隊，成長條形。火炮怎麽架在又細又長的架子，還要讓下麵扛的人受力均勻，便有許多講究。山間道路蜿蜒崎嶇，抬炮的隊伍怎麽適應這種路況，同樣問題多多。現在的炮架是郭諮帶人研究，徐平幫忙才設計出來的，用到了許多鉸鏈和連杆，其複雜程度還遠遠超過石砲。不是徐平軍，其他的軍隊不要說製造這種炮架，製好了讓他們用都很難運用自如。

    這裏是高大全所部的練兵場，各種地形齊全。寶積山本身隻是平緩丘陵，並沒有典型的關和隘，全靠人力堆積而成，模似出來。甚至山的崎嶇道路，也都是他參考了即將作戰的地域造出來的。現在多練一些，到戰時的困難少一些。

    徐平在台，看著下麵的士卒抬著一座六人小炮，沿著崎嶇小路不斷行進。不管是道路高低起仗，還是曲曲彎彎，都能行進自如。對身邊的高大全道：這炮能用了，隻是山什麽事情都有，還不是能掉以輕心。到時真正出去作戰的時候，吩咐他們多帶一些零碎小件，以防路壞了，難以修理，誤了大事。那些架子都可以臨時從伐樹將，惟麵用的鐵件，必須預作準備。抬炮的人，還要學會修理才好。

    按照現在的規劃，一都出去攻寨堡則帶兩門炮，少於一都則隻帶一門。十人抬的大炮全在指揮一級，根據具體戰事由指揮使分下去。所以炮的維護，都在指揮一級。但是出去作戰的小隊，一旦炮架壞了，不能在山運輸，則是莫大的損失。

    高大全應諾，看著台下的兵十把炮抬到地方，放在地，用兩根大木一起使勁，把炮從架子抬下來，在地架好。而後填裝火藥，有兵士目測了前麵的炮靶。而後統兵官一聲令下，點起火來，冒出一陣黑煙，隨著一聲巨響，卻隻打在了炮靶的旁邊。

    高大全有些尷尬，叉手道：都護，軍本來練得精熟，隻是這炮委實難打準，實在做不到百發百。且讓他調整一番，炮內必然能夠靶

    徐平道：這種東西本來準頭是如此，炮能夠打已是不錯。反正是攻城，隻要差得不是太遠，打在城牆好。軍平時練炮，用炮靶自然有其道理在，但到了臨戰的時候，可以把炮靶換掉，在前麵立段假城牆起來，在麵畫圈更好。

    高大全應諾，答應下去之後便換掉炮靶。這個時候軍射箭，本來有圓形靶和人形靶兩種，考核的標準不同。圓形靶的是準頭，人形靶則隻要求靶算，分為射親射準。殿考試武藝自然用圓形靶，而軍考核則多用人形靶。畢竟真實的情況，不管身哪個地方箭，平常人都失去了戰鬥力，不必非要強調射哪裏。至於非正常情況的著重甲的將領，他們的要害會加倍防護，射了要害也沒有多大作用。炮也是同樣的道理，不一定非要打在固定的一個地方，隻要散布不大，都打在城牆的一個小範圍內，足以轟塌城牆。平時講究準度可以激勵士兵強學苦練，真到了戰時沒有必要了。

    有徐平在麵看著，幾個操炮的兵士急得滿頭大汗，重新測距，裝填火藥，終於在第三炮轟掉了二百步外的炮靶。看著靶子粉碎，幾個人才出了一口氣。

    徐平問高大全：看起來那靶子在二百步外吧

    高大全叉手：正是。都護府操典，要求的是炮靶在二百步外，軍一直如此。

    操典是如此，但實戰卻不必事事依操典。山的寨堡大多依山或依河而建，往往可以找到百步甚至幾十步架炮的地方，離得近了自然會更好。當然炮這個東西，離得過近也不行，還是看具體地勢，要離多遠放炮，還真是一門學問。罷了，火藥不便宜，軍不可能練到如此細，我隻是一提，具本還是看兵士們自己在戰事摸索。不過臨戰前你們要提醒各級統兵官，告訴他們這個道理，不要死守操典。

    火藥說貴其實也不貴，但現在這個時候一切都沒理順，價錢還是下不來。等到時間長了，才能摸索出來哪裏產硫，哪裏產硝，如何製備。以國之大，自然能夠找到產地，但現在還不行。如今的硝大都是產自原，特別是汝州一帶，產量不足以讓軍敞開了去訓練。等到找到了更好的硝產地，製備的技術更純熟，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

    新築的三角城和會州城也有炮，但不多，每麵城牆隻有兩三門。主要的目的也不是打攻城的敵軍，而是擊毀敵軍的攻城器具。以現在的物力，也隻能支持到如此。

    與黨項軍相，除了影響機動能力的馬匹之外，宋軍在裝備占有極大優勢，沒有必要在平常軍器下太多力氣。兩軍對陣，再多的炮也隻是錦添花，而不能雪送碳，徐平不想在這麵花太多精力。宋軍難以對遊牧民族的軍隊取得優勢，更多的是戰法和軍製的問題，裝備的影響很小。在那麵多花一些精力，強似在裝備用功。

    台下的士兵三炮打碎炮靶，便依然用大木把火炮架抬起，重新安在炮架，依然抬起來向下一個地方走去。實戰寨堡被包圍了之後裏麵的人隻會死守，其實並沒有移動炮位的需要，不過軍演練，還是要多練戰法。更重要的是今天都護來看，自然要把軍練得的精熟的東西一一展現出來。

    徐平靜靜看著，心自然知道今天出現他麵前的是高大全軍最優秀的炮手，一般的根本沒有三炮打碎炮靶的本事。這是人之常情，說破了沒什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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