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口氣，雙手撐著地麵站起來，忍著痛，輕輕地衝她搖了搖頭，薄唇勾起淡淡的弧度，像是寬慰的笑容。
    少女呆呆地看著他，秀氣的眉糾結地擰著，眼中的神色變得有些複雜。
    周圍的領導和老師們被易諶的父親這突然來一腳的操作給驚呆了。
    這……
    這真的是親生的嗎？
    他們腦門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一雙雙震驚的眼睛齊刷刷地看著中年男子。
    他像是不以為意似的，擺擺手說：“這小子抗揍得很，我從小打習慣了。”
    “……”
    他還洋洋自得地傳遞著自己的教育理念：“對待這種脾氣硬的小孩，絕對不能慣，不然準給慣上天，過去說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是沒有道理的。”
    像是在尋求認同，他對著校長說：“校長，您官最大，您覺得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校長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要說他有道理吧，自己內心不認同，但要說沒道理吧，易諶的成績確實沒話好說。
    年級組長看出他的為難，轉移話題：“易諶的爸爸，我們還是來討論一下關於這次易諶違反校規的事情吧。”
    中年男子忙不迭點著頭，說：“哦好好好，你們說，想怎麽罰他，不用看在我的麵子上手軟，該打就打，該罵就罵！”
    其他人麵麵相覷，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校長抹了把頭上的汗，說：“易諶的爸爸，你呢別這麽激動，其實我們學校對待學生都是很寬容的，而且易諶同學在此之前一直是品學兼優，相信這次隻是一時衝動而已，學校這邊還是希望可以大事化小，讓學生之間的矛盾可以得以緩解，這樣也有利於易諶同學今後的發展。”
    中年男子看起來有些困惑。
    他說：“我沒讀過幾年書，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你們想怎麽罰都行，我都支持。”
    年級組長接過話，說：“是這樣的，我們希望易諶同學可以向被他傷害的那名男同學道歉，並取得他們的原諒。”
    吳仁嬡補充道：“還有一件事，就是關於這次的‘國慶杯’英語演講比賽，因為有人揭發他曾經在類似的比賽中有過違規抄襲導致取消比賽資格的經曆，所以我建議易諶同學主動退出這次的比賽。”
    話音剛落，一直默不作聲的少年突然啞聲說：“我不退賽！”
    這些老師叭叭叭說了一大堆，其實中年男子沒聽懂幾句，但是他聽出了吳仁嬡指的是易諶初三的時候害他丟了大臉的那次比賽的事情。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易諶執拗地說不肯退賽。
    中年男子頓時火冒三丈，伸手揪著少年的耳朵，氣得方言都飆出來了，罵道：“你現在是翅膀硬了啊？你他媽耳朵硬是吧？老師說話你都敢頂嘴？你算個什麽東西？”
    易諶掐著他的手臂逼他鬆開手，眉眼狠厲地瞪著他，下意識抬眼去看少女站著的位置。
    空無一人。
    他心在瞬間也像是空了一下。
    中年男子頤指氣使地命令：“退賽！立刻給我退賽！老子可丟不起這個人！”
    少年黑眸驟沉，微微側目橫他一眼，目光如凶狠蟄伏的野獸即將展露利爪，要將獵物撕成碎片。
    中年男子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
    在他這樣的目光下，其他人竟下意識屏住呼吸，仿佛野獸的利爪已經架在他們的脖頸邊緣，稍稍不經意的動彈就會被割破咽喉。
    易諶腦中一片空白，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在他頭皮上啃噬。
    暴躁、難以克製的戾氣。
    少年身軀顫抖起來。
    麵前一張張惶恐驚愕的臉，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報告！”
    清脆的兩個字擲地有聲。
    曙光撕裂無邊無際的黑暗，有個少女乘著光破空而來。
    他站在深淵之中抬頭仰望，耀眼而炙熱的光灼燒著他的雙目。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眾人如夢初醒。
    校長率先抬頭看過去，發現站在門口的是葉子卿。
    ——造成今天混亂局麵的始作俑者之一。
    要不是看在她爸爸的麵子上，現在被叫父母談話的人也該有她一份。
    梁校長頓時頭疼起來。
    吳仁媛見到她也忍不住皺眉，問：“葉子卿，現在是上課時間，你不在教室裏自習，跑來這裏做什麽？”
    沒人讓她進來。
    葉子卿眨了眨眼，自覺地走了進來。
    她沒回答吳仁媛的話，而是慢悠悠走到了易諶的身邊，站在中年男子的對麵，笑眯眯地說：“易諶是不會退賽的哦。”
    中年男子不明所以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子。
    她看起來小小一隻，站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他的對立麵。
    站在這個該死的小子身邊，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看起來軟弱可欺的樣子。
    中年男子不耐煩地皺眉看她，粗噶著嗓音，不客氣地說：“你是哪來的？沒聽你們老師說現在是上課時間嗎？大人說話小孩插什麽嘴？滾一邊兒去。”
    說著，他抬手想把她拎開。
    下一刻，他的手被少年緊緊鉗住，定格在了半空中。
    笑吟吟小姑娘突然變臉，板著臉看著他，眼中盡是居高臨下的譏誚。
    她說：“你知道我是誰嗎就敢動手動腳？”
    中年男子甩開易諶的桎梏，不屑地問她：“你是誰？”
    剛才這個臭小子突然變臉嚇唬他，現在這個也想虛張聲勢，正當他是嚇大的？
    葉子卿揚眉，說：“我爸給一中捐了一棟實驗樓，你說我是誰？”
    一……一棟樓？！
    中年男子猛地僵在原地。
    他眼珠子一轉，態度頓時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賠笑道：“這，原來是大小姐啊……那什麽，叔叔剛才不是故意凶你的，是叔叔有眼不識泰山，叔叔給你道歉，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啊！”
    他諂媚的嘴臉讓其他人心情複雜。
    易諶閉了閉眼。
    校長等人也感覺有點尷尬，輕咳了一聲，當做沒聽到他這番話，問葉子卿：“我們在談易諶的事情，和你沒關係，你來湊什麽熱鬧？”
    他使眼色讓葉子卿趕快離開。
    葉子卿眨眨眼，當做沒看到，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易諶不退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