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諶在她麵前三步的距離站定。
    他麵無表情地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單膝一彎，朝她跪了下來。
    身後，顧靜雯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驚呼，下意識用手掩著嘴。
    葉子卿眨眨眼，垂眸看著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清澈的眸子倒映出少年單膝跪地，挺直背脊，姿態虔誠的模樣。
    顧靜雯和李帆都以為，易諶這番舉動，是因為感激葉子卿幫他揭穿了紀則林的真麵目，讓他奪回了本該屬於自己的榮譽。
    所以他們在心中暗暗猜測，接下來易諶應該會說謝謝你之類的話。
    易諶注視著麵前少女嬌俏白淨的臉。
    雖然隻是短短幾日沒見，卻仿佛已經過去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他甚至想不起他們上次麵對麵交談是什麽時候，說了些什麽。
    印象之中，盡然是少女和司桁以及司桁的同桌不亦說乎地玩著遊戲，是她帶著埋怨的責怪和哭腔，是她連續幾天請的病假，是再次見麵視而不見的冷漠。
    還有他躺在病房時，度日如年的等待。
    易諶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碾壓過去。
    他定了定神，單手覆在沒有跪地的膝蓋上，微微抬頭仰視著葉子卿，姿態是從未有過的低聲下氣。
    少年清冷的嗓音帶著些微的啞，對她說：“我錯了，別生氣了，好不好？”
    黑曜石一般的眸，此時突然變得黯淡起來，他眼中帶著懇求，直了直身子。
    見她睜圓了眼不說話，易諶繼續說：“以後在沒有經過你同意的情況下，我保證不會碰到你，一下都不會。”
    葉子卿沒說話。
    易諶緊緊抿著唇，失落地斂下眸子，渾身仿佛泄氣了一般，散發著頹然的感覺。
    少女眨了眨眼，突然咧嘴輕笑出聲，眉眼彎彎地說：“這可是你說的哦。”
    易諶倏然抬頭，目光凝滯地看著她，像是沒明白她的意思。
    葉子卿雙手背在身後，勾唇笑眯眯地看著他，變戲法似的，手上多了一瓶草莓牛奶，從身後拿出來遞給他，大發慈悲地說：“起來吧。”
    一看見熟悉的草莓牛奶，易諶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次喝過的牛奶那奇怪的口感。
    他遲疑了一下。
    見他沒接，葉子卿撅了噘嘴，有些不高興地縮了縮手，問：“怎麽啦？你不想要嗎？”
    易諶心一橫，伸手接了過來，順勢站起來。
    跪了一會兒，雙腿都有些發麻。
    起身的時候險些沒站穩，朝前麵撲去。
    葉子卿一動不動，抬著下巴睜著一雙杏眼瞪他，像一隻奶凶奶凶的貓咪。
    易諶眉目一凜，咬著牙沒讓自己倒下去。
    他悄悄鬆了口氣，而後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你的意思是……原諒我了嗎？”
    葉子卿眨巴眨巴眼睛，笑眯眯的，看起來心情不錯，甜甜地說：“對的呢！”
    說完，她示意了一下易諶手上的草莓牛奶，意味深長地問：“你要不要打開它喝喝看呀？”
    並不美妙的記憶不期而然地，再次爬上心頭。
    易諶下意識想拒絕。
    目光觸及葉子卿似笑非笑的雙眼，他喉頭哽了一下，僵硬地點點頭，說：“好。”
    葉子卿期待地笑起來，催促：“那你快喝吧。”
    易諶喉間滾動了好幾下，才遲疑地擰開了瓶蓋，屏住呼吸仰頭喝了一口。
    是與記憶中全然不同的味道。
    草莓味和奶味都不是很濃，淡淡的，唇齒間彌漫的更多的是甜甜的味道，像是一顆奶糖融入了白開水後加了糖。
    對於易諶而言，有些寡淡，不夠驚豔。
    他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
    原來她喜歡喝的草莓牛奶是這樣的味道。
    並沒有想象中的好喝。
    易諶臉上表情的變化十分明顯，尤其是從視死如歸轉變為不敢置信時，清雋的麵容上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生動。
    噗嗤。
    葉子卿沒忍住，輕笑出聲。
    易諶回過神來，看著麵前少女惡作劇一般頑劣的笑容，明白過來她上次是在作弄他。
    意識到這件事，心中卻半點氣都生不起來。
    他甚至感到隱秘的竊喜。
    她捉弄他……是不是說明，在她心中，其實是把他當成很親密的人？
    看著她眉飛色舞的小臉，易諶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見他居然笑出聲，葉子卿疑惑地鼓了鼓嘴，問：“你怎麽不生氣啦？”
    少年愣了一下，望著她嬌憨的表情，清冷的眉眼瞬間柔和下來，唇邊帶著淺淺的笑意，對她說：“我不會生你的氣。”
    葉子卿眼中笑意擴大，轉著眼珠子問他：“真的呀？”
    “嗯。”
    易諶鄭重地點頭。
    葉子卿眨眨眼，仿佛沒看出他眼中灼灼的深意，對他說：“我送你回醫院吧。”
    易諶愣了一下，默不作聲地點頭。
    葉子卿拿出手機給林叔打電話，順便問了問李帆和顧靜雯是要順便坐她家的車回去還是要坐自家的車回去。
    兩人仍舊處於震驚之中沒有回過神來。
    葉子卿擰了下眉。
    顧靜雯率先回過神來，微笑著說：“不用麻煩了，我和阿帆就……”
    話未說完，身旁的李帆突然反應過來，打斷了她的話，說：“我們坐你家的回去！”
    顧靜雯笑容僵了一下，猶豫地問：“阿帆，你剛才不是和我說要和我一起去挑生日禮物嗎？”
    李帆怔住了。
    看著顧靜雯受傷又疑惑的表情，他心虛地閃躲了一下目光，支支吾吾地說：“司機剛才發信息告訴我說，車出了點故障，所以……”
    葉子卿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兩人之中逡巡。
    顧靜雯說：“沒關係，我們坐我家的車也可……”
    “挑禮物嗎？”葉子卿出聲，打斷了顧靜雯的話，歪了下腦袋，半開玩笑似的對李帆說：“要不這樣，我送你們去挑禮物，你也給我送個禮物嘛。”
    停頓了一下，她笑著補充：“就當做你提前給我送生日禮物？”
    李帆失笑，順口說：“你的生日在五月份，還要等大半年呢。”
    顧靜雯臉色不太好看。
    葉子卿聳了聳肩膀，問他：“那你送還是不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