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她一本正經地解釋：“哥哥的電影國慶上映，我和小言言約好了一起去看電影，包場支持哥哥哦！”
    談到偶像，女孩顯得興奮不少，捏著小拳頭問：“你要不要加入我們，一起去呀？”
    哥哥？
    她還有哥哥嗎？
    疑惑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不過很快，一個殘酷的事實奪去了他的大部分注意。
    ——他被拒絕了。
    甚至連邀請都沒機會說出口。
    意識到這一點，少年纖長濃密的眼睫垂下，狹長眸子裏，希冀的光芒漸漸熄滅，變得黯然失色。
    他極慢地眨了眨眼，啞聲道：“不了。”
    少女嗓音清甜，聽起來似乎無法理解他的拒絕，追問：“為什麽呀？你不喜歡看電影嗎？”
    易諶抿著唇，眼睫忽閃了幾下，嗓音清冷，透著不近人情的冷酷，說：“對，不喜歡。”
    因為它奪去了本該屬於我的，來自你的時間和精力，也就變得煩人至極。
    你……不記得了嗎？
    國慶那天……是我的比賽啊。
    不知是不是從他的語氣中感受到了冷漠，女孩沒再勉強，隻是不在意地點了點頭，隨口應道：“噢，那好叭。”
    少年白皙指尖變得更白，動作略顯遲鈍地彎下腰去撿掉在地上的筆。
    坐直起身的時候，由於出神，頭撞在了桌角。
    有些疼。
    易諶半點不在意，木然地攥著筆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
    不出水。
    指尖彈了彈筆頭。
    再劃。
    還是不出水。
    少年漂亮眸子陡然黑沉下來，仿佛氤氳著不知名的風暴，捏著水筆的指節瞬間用力收緊，在紙上劃了一下。
    嗤——
    脆弱的紙張被劃破。
    可還是沒有任何顏色。
    ……新換上沒多久的筆芯，沒用幾次就摔斷水了。
    如果放在從前，易諶是決計不舍得就這麽扔掉的，勢必要換下來後拿回宿舍，絞盡腦汁、想方設法讓它能寫出水來，重新利用。
    而此時此刻——
    他動作有些發狠地從桌肚裏找出陳舊筆袋，從裏麵找出一支新的筆芯換上，然後將這支暫時斷水的筆芯捏在指尖。
    易諶倏然站了起來，不由分說朝門口走去。
    ——此時科任老師已經站在講台上了。
    吳仁嬡不明所以地看著心目中的優秀學生易諶無視了她，徑直走向了門口，將換下來的斷水筆芯扔進了垃圾筐裏。
    她錯愕地望著他。
    眼睜睜看著筆芯從他指尖脫落，轉眼掉進了放滿各種垃圾的籮筐裏，發出細微的聲音，然後無影無蹤。
    他視線驀然定格了片刻，緩緩將雙手揣在校服外套的寬大口袋裏。
    不期而然地生出了幾分後悔的念頭。
    冷靜了下來。
    轉身走到門口的時候，全班人都齊刷刷地盯著他，五十多雙眼睛，一眨不眨。
    講台上的班主任的目光與他們如出一轍。
    易諶微微斂眸，沉聲道：“報告。”
    “……”
    須臾，吳仁嬡反應過來。
    “進來。”
    易諶鎮定自若地走了進來，當作沒看到班上同學驚訝的眼神，略帶歉意地看著班主任，說：“老師，不好意思，剛才突然想扔垃圾，忘記已經上課了。”
    “……”
    這是多麽神奇的理由。
    眾同學：？！？老巫婆這麽大個人站在講台上合著您直接無視了？！！？！
    他們等著吳仁嬡將易諶臭罵一頓。
    然而。
    吳仁嬡竟然輕易地接受了這個理由，點點頭，臉上帶著溫和的慈笑，自顧自為他解釋：“是不是做題太專注了，連上課鈴都沒聽到啊？”
    頓了頓，易諶點頭。
    吳仁嬡點頭，說：“沒關係，快回座位上去吧，開始上課了。”
    易諶回到了座位上。
    下一秒。
    如沐春風的吳女士瞬間變成嚴肅的老巫婆，鐵麵無情地翻開課本，宣布：“拿出聽寫本，現在開始聽著第二單元的單詞。”
    眾同學默了。
    每日一問：吳女士今天雙標了嗎？
    標了！
    －
    －
    很快就到了國慶。
    這天清早，易諶比規定的時間早了一個小時到達比賽現場。
    比賽在戶外進行，舉辦方包下了一整個操場那麽大的地方。
    賽台早已搭建完畢，台下一些臨時的工作人員還在擺放著評委、選手、以及觀眾的椅子。
    眼下空蕩蕩的場地還很冷清，放眼望去，找不到幾個選手模樣的人，反倒是有不少早起鍛煉的大媽大爺路過，好奇地上前觀望了幾眼。
    咕嚕嚕。
    他沒吃早飯，肚子開始抗議了。
    易諶伸手進口袋裏摸了摸，抽出兩張紙幣，還有幾張折疊得方正的a4紙……以及那個巴掌大的按鍵手機。
    手機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安安靜靜，沒有響鈴，沒有震動。
    易諶甚至懷疑是不是他這個月忘了充話費，為此還特意步行去營業廳查詢過。
    結果是，並沒有。
    手機通話收短信是正常的。
    所以手機為什麽沒有動靜，隻能是因為沒有人找他。
    紙幣分別是一張十元和一張一元。
    一元是用來乘坐公交的。
    他無聲歎了口氣，比賽前整整一個月準備時的滿心期待，在此刻忽然消耗殆盡。
    換句話說，是變得無的放矢起來。
    這次“國慶杯”是否奪冠，還重要嗎？
    秋日裏，早晨七點鍾的陽光並不強烈。
    易諶低頭，影子淺淺的一個。
    他默默看著地上那個孤獨的影子，不合時宜地想：
    現在這個時候，電影院應該還沒開吧？葉子卿是不是還賴在被窩裏睡覺？
    空氣中，漂浮著各種各樣的早餐的香味，逐漸交織在一起，刺激著易諶饑腸轆轆的味蕾。
    易諶目光在街道兩旁逡巡而過，最後鎖定在一家賣早點的小攤子上。
    腳步動了，正要往那裏走去。
    身後，悄無聲息出現了一個人，默默注視著他的背影，出聲喊他：“易諶！”
    聽起來溫溫柔柔，帶著一絲淡淡笑意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
    易諶背影微微頓了一下，遲疑地轉過身。
    他目光率先關注到的，不是女生的臉，而是她身上穿著的，與他一樣的，屬於橫川一中的藍白校服。
    而後才將視線落在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