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等到下課鈴響起，易諶攏著眉，為自己竟然這麽聽話而感到意外。
    他微偏過頭，看了葉子卿一眼。
    女孩握著筆埋頭奮筆疾書，根本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她倏然抬起頭，睜著杏瞳看向他，眼中帶著一絲期待，窗外柔光像被揉碎了灑進她眼中，在微微發著光。
    被她這樣看著，易諶心頭微跳，不動聲色地滾動喉結。
    下一秒，他眼睜睜看著女孩一把將卷子挪到他麵前，筆尖指著其中一道題，眼巴巴地問：“剛才老師講這道題的思路你聽清楚了嗎？他說的有點快，我在寫另一道題沒注意聽。”
    “……”
    少年麵無表情地盯著題目，深吸了口氣。
    對上女孩忽閃忽閃的期待目光，易諶產生了一種自己是在投喂嗷嗷待哺小崽子的鳥媽媽的錯覺。
    這個認知令他內心更加複雜起來。
    最終還是沒抵抗住，妥協般地歎息一聲，耐心地給她講起題來。
    葉子卿認真聽著，一麵在草稿紙上做記錄，最終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笑眯眯地說：“我懂了！”
    說罷，就把試卷挪回自己麵前，埋頭寫了起來。
    “……”
    他指尖動了動。
    正在低頭寫著題的女孩冷不丁出聲：“對了，你剛才想和我說什麽呀？”
    易諶抿了抿唇，才開口：“……你經常幫人揉內關穴？”
    她的動作似乎很熟練。
    葉子卿頭也不抬地說：“沒有呀。”
    說到這裏，她手上動作停頓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易諶的錯覺，他似乎看到葉子卿腮幫子動了動，像在咬牙。
    其實葉子卿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連學習都不感興趣，怎麽可能主動去認什麽穴位呢？
    還不都是易諶這個大魔王逼她的！
    大魔王把她捆在身邊，時不時就惡趣味地讓她做這做那，明明是自己胃痛，不知道從哪裏聽說胃痛的時候揉內關穴可以緩解疼痛，自己學會也就算了，偏偏拎著她也學，在他胃痛的時候就勒令她幫他揉。
    自己沒長手啊？！
    彼時她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回可是她善心大發，大魔王還不領好意！
    想到這裏，葉子卿皮笑肉不笑地抬起頭，對神色鬆楞的少年說：“隻幫一個討厭鬼揉過。”
    當著大魔王的麵罵他，可真是大快人心哈哈哈。
    葉子卿內心暗爽。
    易諶完全沒有意識到葉子卿口中的“討厭鬼”指的是自己。
    她本意是仗著易諶聽不懂當著他的麵罵他，而落入易諶耳中，“討厭鬼”便成了一個親密的詞匯。
    ——是屬於她和別人的詞匯。
    她並不是隻幫他揉。
    也是，如果是第一次，怎麽會那麽熟練？
    甚至很可能，她的手法都是那個“討厭鬼”教的。
    易諶心情瞬間跌倒穀底，隱隱後悔起自己要問這一句。
    葉子卿說完那句話就收回目光繼續改錯題了，也就錯過了少年陡然陰沉的目光。
    期中考結束的第二天，所有科目的試卷都批改完畢。
    第三天，老師們將各科成績進行匯總排名。
    這天下午，便有老師把排名發在了班級群裏，同時，在各班門口也張貼有紙質的排名。
    老師前腳把排名貼好，身後虎視眈眈的同學後腳就衝了上來，爭先恐後地看。
    無論考試時是否認真盡力，同學們總是最熱衷於看成績與排名。
    葉子卿掃了眼教室門口擁擠的人群，撇了撇嘴，拿出手機。
    將照片放大，入目排名第一的就是易諶。
    在一千多人的名單中，前後排名之間不過一兩分的差距，而易諶以斷層高分一騎絕塵，比第二名高了將近五十分。
    葉子卿對易諶說：“同桌，你排名第一誒！”
    少年沒意外，無波無瀾地“嗯”了一聲。
    她轉頭看了他一眼。
    易諶麵無表情地看著剛從數學老師手中拿到的奧賽卷子。
    唉，這大概就是學神的自信吧。
    葉子卿在心底感慨了一聲，沒多想，收回注意力，繼續將照片往下移，找自己的名字。
    最終在第521名的地方找到了葉子卿這三個字。
    看清這個數字後，她笑出了聲，“好巧哦，我的排名剛好是我的生日呢。”
    聞言，垂眸寫題的少年筆尖微頓，隻片刻，又恢複如常。
    沒人回應，葉子卿也不在意。
    在她的下麵一名，赫然寫著郭梅潔三個字。
    嘿嘿。
    葉子卿咧嘴傻笑起來。
    關於易諶在走廊上和老巫婆的口頭賭約，聽到的人不少。
    在此之前，他們是絕對不相信葉子卿能超過郭梅潔的。
    即便好幾位老師都點名誇獎了葉子卿進步飛速，他們也沒想過葉子卿會比郭梅潔考得還高。
    但有的時候，人算不如天算。
    在排名表上，清清楚楚地寫著每一科的成績。
    而總分的那一欄，一眼便能看到，葉子卿比郭梅潔高了一分。
    一分之差。
    沒有比這更戲劇性的事情了。
    教室內，吳仁媛再次證實了這件事。
    她說：“葉子卿比郭梅潔高了一分，我信守約定，不換他們的座位。”
    班主任的話就像一個狠辣的巴掌，生生扇打在郭梅潔臉上，火辣辣的疼。
    周圍人或同情或看戲的目光就像無聲的嘲諷。
    郭梅潔低著頭，死死咬著唇，四肢發冷，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就在這時，易諶倏然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邁開長腿朝郭梅潔的方向走了過來。
    有人疑惑不解：“哎？易諶過來幹什麽？”
    很快，有人猛然回想起一件事。
    “剛開學那會兒，易諶當了學委，郭梅潔不是很不服氣嗎？後來易諶就主動找她，說要和她比這次期中考的成績，誰高誰就當學委，但是有個條件……”
    現在誰考的更高，顯而易見。
    有人迫不及待地追問：“什麽條件？”
    “易諶說，如果郭梅潔輸了，就要承認自己技不如人，當眾向葉子卿道歉。”
    嘩然——
    怕是連易諶自己都沒想到，會一語成讖吧？
    郭梅潔現在，確實以一分之差，坐實了“技不如人”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