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刷刷。
    數道目光聚集在司桁身上。
    眾目睽睽之下，司桁眼中飛快劃過一抹不自然，耳根子熱了熱，而後很快掩飾下來，若無其事般地輕咳一聲，淡定自若地說：“咳，對，是我的。”
    話音未落，便察覺到落在身上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司桁眉心抽了抽，解釋：“但，不是我用的，我就是出門有點急，順手拿錯了。”
    他目光誠懇。
    郭梓搖著頭，嘖嘖歎息。
    司桁眨了眨眼，忽然掀唇一笑，語調慵懶道：“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雖然我知道自己料事如神，你們對我崇拜的不得了，但麻煩稍微克製一點，今天的主角是易諶，你們這樣讓我搶了他的風頭，我多不好意思啊。”
    這番話成功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今天的壽星易諶身上。
    然而不過須臾。
    易諶眸光微動，看著司桁，沉吟片刻，一本正經地說：“這傘，很適合你。”
    “……”
    這梗過不去了是吧？！
    他怎麽知道他媽會把這麽羞恥樣式的傘和他的傘放在一起啊？！
    司桁內心瘋狂叫囂，暗暗想著等會兒回家就把這傘鎖進倉庫最裏麵，麵上若無其事地笑道：“別說，這傘顏值還挺高的，隻有像我這花一樣的美男子才能駕馭。”
    說罷，仿佛沒看到周圍人驟然石化的表情，淡定地與易諶對視一眼，笑眯眯地說：“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
    易諶沉靜眸光與他對視幾眼，若無其事地移開。
    －
    －
    呂金鉑迎著風撐傘，讓蠟燭得以不滅，月黑風高的冬夜裏，幾人頂著寒風，微微發著抖，臉上堆著笑容，唱著生日快樂歌。
    中文的一遍，英文的一遍。
    蠟燭在漆黑的夜裏跳躍著，搖曳著，仿佛下一秒就會熄滅。
    火光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稍微驅散了寒冷，即便肌肉僵硬，但他們看過來的時候，易諶能從他們眼中看出真誠祝福的笑容。
    他眨了眨眼。
    唱完了歌，葉子卿在他身邊，笑著說：“許個願吧。”
    易諶怔愣住，停頓片刻，他緩緩說：“我許下的願望，從來沒有實現過。”
    嬉笑打鬧的聲音突然靜了下去。
    幾人怔楞住，呆呆看著他。
    六歲的時候，他許願能像班上的同學一樣，買一個幾層大蛋糕，邀請許多小夥伴，熱熱鬧鬧地過一場氣派的生日會。
    七歲的時候，他許願一家人可以陪伴在他身邊，哪怕沒有蛋糕，隻需要一碗長壽麵就好了。
    八歲的時候，他許願能夠聽到一句生日快樂，隻要有一個人記得他的生日，他就可以帶著這一份小小的竊喜，過完這一天。
    九歲的時候，他許願父母不要在這一天爭吵，讓他能安安靜靜度過這一天。
    十歲的時候，他許願在這一天，不要挨揍。
    十一歲的時候，他許願，希望生日這個日子能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大家都不要快樂，就公平了。
    十二歲的時候，他許願，希望所有傷害過他的人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都去死吧。
    算了，讓這個世界毀滅吧。
    可惜，他許下的願望，從來都沒有實現過。
    十三歲，易諶不再許願。
    後來的後來，他再也沒有過過生日。
    一直到今天，他十六歲生日。
    突然就擁有了朋友。
    易諶微低下頭，唇邊勾起淺淡弧度，清冷嗓音舒緩，仿佛藏著莞爾笑意。
    他雙手合十抱拳，閉上眼睛，虔誠姿態，做出許願的樣子，在眾人完全沒反應過來時，輕聲說：“我希望，這一刻，是永遠。”
    永遠都不要變。
    靜默半晌，幾人麵麵相覷，即便不知少年沉默的片刻腦海中閃過什麽念頭，但莫名為他虔誠姿態感到動容。
    而蹲坐在少年最近處的葉子卿，卻猜到了他那句話中隱含的深意。
    就在易諶沉聲說他許下的願望從未實現後，葉子卿腦海中便倏然響起係統的警報聲。
    黑化值呈“j”型增長，簡直就像開了火箭一樣。
    那一刻，葉子卿懵了一下，聽到小白用焦急的口吻告訴她數值已經攀升到了何種程度，她心都涼了。
    ——不會就這麽掛了吧？
    就在她以為自己即將告別這個美麗的世界時，腦海中再次響起係統機械的提示音，告訴她易諶的黑化值以更快的速度在下降。
    葉子卿：……
    這就是起起落落的人生嗎？
    真刺激。
    收回思緒，看著麵上一派淡然的大魔王，葉子卿神色頓時古怪起來。
    誰能想到他此時冷靜淡定的外表下，藏著一汪洶湧起伏的心湖呢？
    好歹撿回一條小命，也算是在閻王殿外徘徊了一下，葉子卿緩緩籲了口氣，抬起冰冷指尖，擦了擦額角滲出的冷汗。
    易諶許完願睜開眼，便看見少女麵色蒼白，一雙黑亮的杏瞳黯然呆滯，殷紅唇色淡了好幾分，正遲鈍地抬手抹著額角的汗珠。
    他下意識蹙起眉，黑瞳中隱約流露出幾分憂色，問她：“你身體不舒服？”
    話音剛落，一陣冷風迎麵吹來，將熄不熄的燭火登時滅了。
    葉子卿無意識哆嗦了一下，麵色愈發蒼白，晃了晃腦袋。
    不會凍感冒了吧？
    易諶眉心緊擰，站起身，想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
    少年的動作吸引了她的目光。
    葉子卿回過神，慢悠悠地昂起腦袋，眨巴眨巴眼睛，滿臉困惑地看著他，問：“你在幹什麽呀？”
    說完她就明白過來，易諶是想把自己的衣服給她穿。
    這大冬天的，雖然沒下雪，但晚上室外溫度也是個位數。
    他身體再好，今兒個這外套一脫，明天鐵定生病。
    眼看著就快期末考了，生病肯定會影響複習，考試前好不了，就帶帶病考試。
    剛從鬼門關收回一隻腳，葉子卿心有餘悸，與此同時，一個報複性的念頭冒了出來。
    試試吧，試試看大魔王在生病的情況下，還能不能保住第一的位置。
    反正他有主角光環，不是嗎？
    葉子卿垂眸，目光落在蛋糕上插著的十六根蠟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