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卿來到了易諶家。
    敲了門，沒人開。
    她麵無表情地瞥了眼身後。
    保鏢熟練地上前撬鎖。
    可門打開之後，裏麵仍舊空蕩蕩的。
    搜遍了，也沒找到一個人影兒。
    葉子卿緊擰著眉。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她接通，電話那頭，負責去水果街查看易諶蹤影的保鏢說：“大小姐，易諶和他的外婆都不在水果街。”
    說到這裏，對麵停頓了一下。
    葉子卿以為他已經把話說完了，然而卻是無果的訊息，繃著臉，一秒鍾也不曾遲疑地掛斷了電話。
    結果過了幾秒鍾，那頭又火急火燎地撥了電話過來。
    葉子卿語氣不太好，問他：“還有什麽事？”
    對方聽出她話中藏著火氣，立即道歉：“抱歉，大小姐，我剛才沒有把話說完。”
    你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葉子卿眨了下眼，沒有理會他的道歉，淡淡道：“有話快說。”
    說實話，不僅是電話那頭，就連此時就在她身邊的保鏢，都愣住了。
    這還是葉子卿第一次表現出如此雷厲風行的模樣。
    小女孩生了張討人喜歡的可愛臉蛋，笑起來如春花綻放，可麵無表情沉著臉的時候，反而比那些一向繃著臉的人都要懾人。
    明明她沒有大發雷霆，嗓音也不大，甚至連說話的語調都不像大多數人焦急時一般快如雨點，反而咬字清晰，平靜淡然。
    卻莫名讓人生出敬畏之感。
    居然比起商場中的葉總不逞多讓。
    不知不覺中，本來隻是把她當做胡鬧的小女孩的保鏢們神情肅然起來。
    電話那頭，保鏢立即說：“是！”
    下一秒，他說：“根據水果街的其他攤主說，易諶的外婆從昨夜開始就沒有來擺攤了，似乎是因為她女婿被她兒子給殺了，所以她現在很可能在……”
    警局。
    話沒說完，突然被女孩打斷：“什麽？！”
    保鏢的消息匯報猝不及防停下，茫然地沉默了片刻，不明白他剛才說錯了什麽。
    葉子卿感覺自己呼吸變得艱難起來：“易諶他爸爸被他小舅子給殺了？”
    “……呃，是的。”
    葉子卿閉了閉眼，眼前閃過少年緘默清瘦的背影。
    她深吸了口氣，繼續問：“具體位置在哪裏？”
    “老北區，廢棄的第六小學附近的警局。”
    老北區是一片舊城區，這裏的建築少說有五六十年的曆史，屬於少數還沒有被開發、建起高樓大廈的區域。
    同樣的，治安也很寬鬆。
    平時的小打小鬧，哪怕小型的打架鬥毆，根本不會有人管。
    除非人數達到了一定量，足夠引起上一級的重視，或者鬧出了人命，才會有人插手。
    老北區住了不少平均收入出於中低層的人，尤其以打工者人數最多。
    他們往往早出晚歸，到了家門口，總想吃點什麽墊墊肚子，再成群結隊喝個啤酒，好慰藉內心的孤獨和空虛。
    於是這裏的夜宵攤尤為豐富。
    易諶的父親就是其中打工者的一員。
    聽著保鏢匯報的消息，葉子卿才知道，原來易諶的父母並不和他住在一起。
    亦或者可以說，是易諶選擇不和他們住在一起。
    易諶的外婆在老北區有一套八十平米的房子，現在在易諶的父母名下。
    他母親的名字在房產證的前麵，父親的名字在房產證的後麵。
    易諶的父親當初是入贅到他母親家的。
    雖然老北區這套房子比起易諶外婆家，從環境上看也好不到哪裏去，但八十平米，比起易諶和他外婆住著的那不知道有沒有三十平米的房子，當然是要好得多。
    易諶的外婆生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老北區八十平米的房子給了姐姐，新北區六十平米的房子給了弟弟。
    隻是聽說，這姐弟倆關係並不好。
    新老北區雖然聽起來隻差了一個字，但環境卻相差甚遠。
    至少，新北區的治安要比老北區好得多。
    葉子卿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都隱隱感覺到易諶的外婆身為一個母親的偏心。
    雖然老北區的房子比新北區的大了二十平米，可新北區的房子比老北區不知道要值錢多少倍，一看就知道老太太是故意把好房子留給小兒子的。
    小兒子本來也這麽想——
    可偏偏最近傳出了有開發商看上老北區這片地，要以每平米十倍的價格收購地皮的消息。
    那小兒子心裏就不平衡了。
    他覺得，如果開發商真要以十倍的價格收購這八十平的房子，就算原本一平米兩千，十倍就是兩萬，那就是整整一百六十萬呐！
    這麽多錢，怎麽能獨獨便宜了姐姐和姐夫呢？
    他至少也要分一半！
    姐姐和姐夫當然不願意有人分一杯羹，而且他一分就是分一半，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
    易諶的外婆原本也覺得不妥。
    可小兒子靈機一動，搬出了自己要結婚的消息，還馬不停蹄地帶著女友回家見了母親。
    女朋友表現得十分嫌棄小兒子家境的意思，竟然要當場和他分手。
    小兒子又哭又鬧，就是不肯。
    兩人在易諶的外婆麵前鬧得不可開交。
    最終把她鬧得沒辦法，同意出麵去說服姐姐和姐夫，分出一部分錢財來。
    總歸是那檔子事兒，不需要聽得多詳明，也能猜到這其中的來龍去脈、你來我往。
    事情發展到最後，就變成了女婿和小兒子約在老北區的某個燒烤攤談心。
    吃燒烤，免不了喝酒。
    兩人都喝多了，口角爭執升級為拳打腳踢，到最後，就是刀劍相向了。
    也不知道小兒子是早有預謀，還是恰好手上拿到了一把水果刀，氣急之下，便一刀捅穿了易諶父親的腹部。
    據當時在場的人說，小兒子捅了一刀沒聽到動靜，還以為自己沒捅到人，連忙閉著眼睛又捅了好幾刀。
    說話那人倒抽了口氣，回想起昨夜那一幕，仍不由自主打著寒顫，感慨：“誒唷那可嚇人，腸子都被那刀給帶出來了，嚇人。”
    事後報警的報警，找救護車的找救護車。
    可易諶的父親在送去醫院的路上，就已經斷氣了。
    葉子卿沉默著聽他們告訴她最後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