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一報還一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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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纏繞了她很久的噩夢。
易諶眸光微動,悄悄尋到女孩的小手,包裹在掌心。
指尖冰涼。
葉子卿滿臉不悅地想掙開,卻沒成功。
“我很早就感受到,這個世界運行的軌跡似乎是由一條無形的手來支配的,而我時常感到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控製著我的身體,說出或者做出一些並非我本意的事情,當時我已經提前讓人在他的槍上動了手腳,那股力量驅使著我撿起匕首接受歹徒的威脅,我想試一試,能不能掙脫它的控製,所以故意反其道而行。隻是……”
隻是終究是他過於自信,誰也沒有料到,會有人在他秘密操縱的手段下來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害死了她。
葉子卿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所以在他看來,她隻是一隻無足輕重的小白鼠?
少女冷漠的眼神令易諶心頭慌了一下。
他當機立斷地垂下眸,滿臉誠懇地道歉:“我錯了。”
葉子卿沒搭理他。
半晌,她輕聲說:“其實我從來都沒有原諒你。”
葉子卿看著少年陡然僵硬的神色,淡淡地說:“我原諒的不過是年少那個,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的易諶而已。”
與此同時,呂金鉑已經喝完了兩瓶啤酒,滿臉通紅,眼前仿佛有幾百顆星星在旋轉。
他不經意地瞥了眼兩人的方向,見他們在說話,卻沒聽見他們的聲音,於是皺著眉,扯著大嗓門道:“小葉子,諶哥,你們倆嘀嘀咕咕在說什麽悄悄話呢?”
話音剛落,其他人紛紛也看了過來。
葉子卿扯扯嘴角:“……沒什麽。”
這場飯局之後,葉子卿再也沒給易諶一個正眼,至於易諶給她夾的菜,為她剝的蝦,都被她不動聲色地撥到了另一邊,一口都沒碰。
眼看著易諶麵色愈發陰沉,雖然如今易諶身上的黑化值已經清零了,係統也不再受此約束,但小白的小心髒還是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起來。
它小心翼翼地問:
【宿主,你打算怎麽辦啊?從此再也不理易諶,和他劃清界限,橋歸橋路歸路?】
一邊說著,它一邊試著去窺聽葉子卿的心聲。
可耳邊空蕩蕩的,它什麽都沒聽到。
葉子卿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地說:“我可不是什麽大度的女孩子,傷害我的人,就算不讓他十倍奉還,也起碼要一報還一報。”
聽到她的話,小白愣住了。
它努力地分析著這句話中暗藏的潛台詞,心跳得有些快。
宿主的意思是……
讓易諶也為她死一次嗎?
這個可能性令小白感到頭疼不已。
它試著勸服葉子卿,說:
【可是宿主,易諶在你死之後沒過幾年也死了,他當時並不是有意傷害你的,之前傷害你也是因為受到了劇情和人設的操控,並不是出自他的本意,最重要的是,你現在之所以能重生,能有選擇的機會,正是因為他……】
葉子卿忽然覺得小白的聲音變得聒噪起來,不耐煩地擰了擰眉,打斷他的絮絮叨叨:“別說了。”
身旁少年似有所感,轉頭看著她,眸光深沉。
周衡正言等人吃飽喝足,本來還說要去下一場ktv唱歌的,包間都已經訂好了。
但呂金鉑酒量不太行,喝啤酒也喝得醉熏熏的,而郭梓也被他灌了不少,扯著嗓子嚷嚷著頭暈。
因此這下一場隻能暫時作罷了。
易諶和司桁一人架著一個,把他們送回了家。
葉子卿則讓林叔把周衡正言送回了家,而後才回了別墅。
車上。
林叔透過後視鏡觀察著自家小姐平靜的臉色,仿佛不經意般笑著問:“小葉心情不好啊,怎麽啦?是今天和朋友們聚餐不愉快嗎?”
葉子卿一怔。
她覺得自己一直將情緒掩飾的很好,麵色看起來也很平靜,和平常並沒有什麽差別。
可是林叔卻一眼就看出來了。
她眨了眨眼,輕聲說:“沒有。”
林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倒沒有追問的意思,隻是歎了口氣,忽然感慨起來:“阿諶這孩子很不容易,從小到大吃了很多苦,兩年前因為他的緣故害你出了車禍,當時你在昏迷著不知道,叔可是親眼看著他蹲在你病房角落裏抱著頭哭,誒唷,看起來可痛苦可絕望了,對了,叔悄悄告訴你,阿諶其實和你爸爸私下裏交流過,但是具體聊了些什麽叔不知道,而且葉總也不讓我們告訴你,後來也不讓我和夫人在你麵前提到他……”
葉子卿轉臉看向窗外,林叔開車的速度並不快,足夠讓她心平氣和地欣賞著窗外的人、車、風景。
——充滿煙火氣和城市快節奏的現實感。
林叔沒留意她的神情,繼續說:“說實話前段時間我在你學校門口見到他,我都嚇到了,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了,不過叔心裏真的挺高興的,畢竟他離開了兩年,再回來的時候第一時間想找的人還是你,他始終惦記著你,念著和你的感情,是個重情重義的孩子。”
葉子卿不說話,可架不住林叔的話總往她腦子裏鑽。
隨著他的話,葉子卿又想起了一別兩年第一次見到易諶的那一夜。
即便她當時是計劃著故意說這些話激怒殷秋,以獲取她身上的仇恨值,但說到底,那些話並不全是假的。
——真假參半。
她在重生之初,接近易諶,的確是不情不願,抱有目的的。
不情不願,是因為係統強行捆綁了她的生命,以此作威脅;抱有目的,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完成係統安排的阻止他黑化以達到世界和平的任務。
可當時她剛剛經曆過死亡,死而複生,麵對這個“始作俑者”,她怎麽能不恨?!
葉子卿恨不得立即出現一場意外,讓這個狗男人也嚐一嚐死神那杯茶的味道。
可後來,又是在什麽時候漸漸改變了自己麵對易諶的心態呢?
是在他一次次為她破例,違反校規校紀,和她一起上台當著全校人的麵念檢討展現出桀驁的一麵惹怒校長,還是他一次次在她麵臨危險的時候義無反顧擋在自己的麵前,卻對於自己身上的傷一聲不吭?
是在眼睜睜看著他在辦公室被那個所謂名義上的“父親”折辱,卻倔強地不願意妥協時,還是在親眼目睹少年在比賽台上大放異彩,卻在她為他頒獎的時候低下高傲的頭顱時?
是在看見他帶領自己奪得知識競賽桂冠時那自信從容的姿態後,還是在他一次次不厭其煩給基礎差勁時的自己講授於他而言再簡單不過的題目時呢?
亦或者,更早的,在隱約猜到他很可能是為了自己選擇從一班轉到貴族班,到後來主動向她敞開緊閉的心扉,問她願不願意永遠和他做同桌,願不願意為了他努力一次?
還是說要更久一些,在他為自己擋下紀則林朝她砸下來的椅子,進了醫院,醒來後放下所有姿態向她道歉的時候?或者是在答應了她不會失約之後,頂著滿身的傷和血,默默等在淩漾演唱會外某個或許她根本不會留意到的陰暗角落,隻為了等她出來的時候?
想到這裏,她陡然僵了一下。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關於易諶做過的一點一滴,竟然已經如同墨水一般,滲進了她的腦海裏,隻消稍微回憶,便有源源不斷、無比清晰的畫麵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葉子卿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問小白:“如果說我是這本小說的女主角,而易諶是男主角,那麽我對易諶的感情,其實也是受人為操控的嗎?”
【……在最原始的劇本中,的確是這樣的,但現在世界裏的大多數人物已經擁有了自己的意識,你們的感情其實很早就不受任何人的支配了,你們和世界之外的人並沒有什麽區別,換句話說,你可以把自己所身處的世界,理解為你以為的真實世界的一個平行的世界。】
葉子卿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從小白這番話中,她捕捉到了一個重要的信息。
她問:“什麽叫做,我以為的真實的世界?難道曾經操控這個世界的人所處的世界,並不是真實的世界嗎?”
小白說:
【我不知道,可畢竟誰也說不準,自己所處的世界會不會正被另一個世界裏的人同步觀看並操控著。】
這一天,葉子卿滿腹心事地入了睡。
在夢裏,她見到了易諶,也見到了她自己。
她白日裏由於心中氣憤難平而一閃而過的假想,在夢裏成了真。
那一天,她如平日裏的每一天一樣,換上規規矩矩的藍白校服,坐上林叔等候在別墅外的車,前往了去學校的路上。
隨後車後傳來一陣猛烈的撞擊聲,葉子卿置身車內,被撞得晃了幾下,頭磕在車窗玻璃上,暈了過去。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是被捆著雙手扔在某個不知名的廢棄倉庫裏。
一個相貌美豔妖嬈的女人踩著細高跟鞋出現在她麵前,用不屑的目光將她從頭打量到腳。
女人的聲音悅耳如黃鸝,隻是說話的語氣格外挑剔和刻薄:“這就是葉氏的那個寶貝千金?易諶的心頭肉?”
葉子卿頭疼得不得了,她艱難地睜開雙眼,看著麵前這個穿著開叉旗袍,生得冰姿玉骨的女人。
身後的保鏢恭敬地應答:“是的,太太。”
“哼。”
她抬起下巴哼笑了一聲,那副高傲的表情似乎在說,不過如此。
太太?
葉子卿在聽到這個熟悉的詞匯之後,幾乎是立即就反應過來了。
克林頓家主的情人之一,當初去易諶“外婆”家和她談條件,派人追殺易諶的人。
怪不得能在她有保鏢跟隨的情況下,在大馬路上把人綁走。
冷汗從她額頭上冒了出來。
女人瞥了眼身後的保鏢,冷哼著問:“通知那個雜碎過來了嗎?”
保鏢恭敬低頭,回答:“回太太,通知了。”
女人美目眯起,打量著葉子卿,冷笑道:“他遲來一分鍾,我就在他的小心肝兒臉上劃一刀。”
女人自言自語地說:“誰讓這臭小子做事兒這麽絕,把我們一家趕盡殺絕,半點活路都不留。什麽都沒了,我們什麽都沒了,他還是不肯放過我們,他的心怎麽能比他老子還狠?”
葉子卿不知道易諶究竟做了什麽,讓女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她綁來這裏。
如今這一幕何其熟悉。
葉子卿幾乎是瞬間就回到了那個滂沱的雨幕之中,仿佛感到了那冰冷槍口抵著她太陽穴的觸感,令人喉頭發緊,連呼吸都不敢大口喘。
易諶會來嗎?
眼前陣陣暈眩讓她無暇思考。
葉子卿閉上眼睛,靜靜等待著。
很快,葉子卿從短暫的暈厥中回過神來。
易諶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倉庫門口。
少年逆光站立著,頎長身姿擋著外頭明亮的光線,讓葉子卿一時間看不清楚他臉上的神情。
她隻知道,他來了。
——和上輩子一樣。
守在外頭各處的保鏢走了過來,低頭在女人耳邊匯報著什麽。
女人聽了之後,露出得意的笑容,滿臉嘲諷地看著易諶,聲音尖銳道:“喲,還真聽話,居然敢一個人就來了。”
易諶不為所動,隻一瞬不瞬地看著被捆著雙手雙腳的葉子卿。
葉子卿睜大雙眼,死死盯著女人得意笑容的臉。
易諶這一次真的是一個人來的嗎?!
這就意味著,他將自己置身於一個毫無防備的境地,和她一起如同砧板上的魚肉一般,隻能任人宰割了!
易諶麵上看不出絲毫波瀾,淡淡地問:“怎樣才能讓她安全離開?”
女人高高揚起下巴,冷笑道:“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這裏到處都是我的人,你憑什麽和我講條件?”
易諶極慢地眨了下眼睛,麵無表情地盯著女人。
女人在他這樣無聲的注視下,沒來由地心慌了起來。
她咽了下口水。
易諶唇邊極淺地勾了勾,清冷的嗓音慢條斯理地說:“憑你的寶貝兒子,現在正嚷嚷著要喝牛奶,吃薯片,要媽媽回去陪他看動畫片。”
女人麵色大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