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討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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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無人接聽的一通通電話、早上醒來空蕩蕩的別墅讓她感到了久違的孤獨感。
葉子卿眼眶漸漸紅了。
腦海中倏然間響起小白驚訝的聲音:
【宿主,你怎麽啦?!怎麽哭了?!】
葉子卿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茫然地眨了眨眼,問:“小白……你還在?昨晚我叫你的時候,你去哪裏了?”
小白沉默了一會兒,而後聲音略帶歉意地回答:
【抱歉宿主,大約當時係統進入了休眠狀態,所以我並沒有聽到你的呼喚。】
大概是沒預料到係統這麽一個機器也會像動物一樣休眠,葉子卿愣了一下。
小白主動開口詢問她:
【怎麽啦,係統檢測到宿主的情緒非常低落,在負值的邊緣徘徊。】
過了一會兒,葉子卿才說:“……我昨晚夢到易諶,他,他,他死了。”
不知道為什麽,將這句話說出口,於她而言變得格外艱難。
小白問:
【宿主是因為親眼見證了易諶的死亡,所以才感到十分難過嗎?】
葉子卿遲疑地點了點頭。
小白又不說話了。
葉子卿心想著,它大概是在思考著她的話?
思考什麽?
事實上,此時此刻身處葉子卿腦海中的小白十分心虛。
它為了昨天葉子卿那句話簡直操碎了心,生怕這小姑娘鑽了牛角尖從此一去不複返,於是絞盡腦汁地想著解決的方案。
它冥思苦想,終於想到一個看似兩全的方法。
那就是讓葉子卿“如願”。
既然葉子卿想一報還一報,始終咽不下上輩子易諶讓歹徒開槍害她死去那口氣兒,那麽它就實現她的願望,讓易諶死在她的麵前。
天知道,為了編製這個能完全讓聰慧過人的宿主身臨其境察覺不到絲毫異常的複雜夢境,它透支著消耗了多少能量?
小白感覺自己的身體都要被掏空了,在夢境結束的瞬間,便陷入了睡眠之中。
它本來睡的正香,可感受到宿主低落的情緒之後,還是掙紮著,強行撐開了自己的眼皮,出現在了葉子卿麵前。
見自己的“勞動成果”導致了葉子卿的低沉,小白有些自責。
但想著它費了這麽大的功夫,無論如何也不能就此浪費,於是小白醞釀了一下情緒,組織著語言,開口問:
【宿主,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麽會心情不好?為什麽會害怕,為什麽會恐懼?】
葉子卿茫然地眨了眨眼:“為什麽?”
小白順勢道:
【對呀,為什麽呢?不是你親口說過的,你不是個善良大度的女孩子,別人傷害了你,你即便不讓對方十倍奉還,至少也要一報還一報的,也是你親口對易諶說,你從來沒有原諒過易諶,你所原諒的,不過是那個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的易諶嗎?】
葉子卿垂下了腦袋,一聲不吭。
這些話都是她親口說的,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裏似乎的的確確是這麽想的,沒錯。
但現在從小白口中聽到自己說的話,為什麽會莫名感到心虛,心中會莫名生出一股強烈的想要反駁的欲望?
葉子卿想堵住耳朵。
可小白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它聲音輕飄飄的,每一個字卻都清晰無比地落入她耳中。
【易諶死了,難道不是你所希望看見的嗎?】
葉子卿渾身一震。
易諶死了,難道不是我所希望看見的嗎?
易諶死了,難道真的是我所希望看見的嗎?
叮咚。
葉子卿正要說什麽的時候,突然聽到了門鈴聲。
她起身朝門口走去。
透過貓眼,她看到了那張始終在她夢境裏揮之不去的容顏。
隻一眼,易諶便準確地從門外透過貓眼對上她的目光。
少年麵容清雋,膚色是健康的白皙,雙瞳漆黑有神,唇色淺淡,似挑非挑,與她夢境中那張蒼白的、泛著死氣的臉全然不同。
葉子卿猛地打開門。
多年養成的生物鍾讓易諶不需要鬧鍾也能準時早醒。
他一覺醒來,睜開雙眼,下意識伸手想拿手機看看消息,目光往旁邊一掃,見充電器隻插了一半進充電口裏,而手機無法開機,才意識到自己昨晚回來的時候,由於心神不寧,並沒有讓手機充上電。
易諶揉了揉眉心,沒放在心上,隨意地將充電器插好,便把手機放在了櫃子上充電。
過了將近兩個小時,當易諶將需要處理的事情全都處理完畢之後,他籲了口氣,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那部還在充電的手機。
他想著手機的電量早已充滿,於是便去把手機開了機。
這一開機就不得了。
易諶一眼便看見屏幕上放未接來電的提示。
未接來電顯示的時間是淩晨408.
易諶當即從家中趕到了這裏。
來的路上,易諶想到昨天兩人鬧得不愉快,已經在心中做過無數次心理建設,做好了被葉子卿拒之門外的準備。
那一個電話——
或許……
隻是她手滑了?
易諶做夢也沒想到,女孩會這麽幹脆地給他開門。
隻是望著女孩那雙紅通通的眼眶,易諶眉心瞬間緊緊擰起,一眨眼就把來時路上那忐忑複雜的心情拋之腦後,他沉聲問:“怎麽了?”
少年音質清冷而幹淨,由於緊張,不自覺地緊繃著。
葉子卿扁著嘴,也不知道怎麽了,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這麽緊張的神態,腦海中一直緊繃的某根弦瞬間就斷了。
她“嗷嗚”了一聲,張開雙手,一下跳了起來,撲進了易諶懷裏,緊緊摟著他的腰,把小臉埋在他懷中,眼淚決了堤,很快就把易諶的衣衫給浸濕了。
女孩哭起來一顫一顫的,悶悶的聲音讓人心疼得不得了。
易諶一手落在她後頸,不輕不重地捏著她細嫩的軟肉,安撫著她不安的情緒,一手節奏規律地輕輕揉著她毛茸茸的腦袋。
葉子卿哭了很久,一直到她感覺眼睛幹澀發疼,再也流不出眼淚,才慢吞吞地從他懷中抬起了腦袋。
女孩睜著那雙濕漉漉的杏眼仰頭看他,啞著嗓子說:“你沒死!”
易諶點頭,揉揉她的腦袋,淡笑道:“嗯,我沒死。”
葉子卿沒躲開他的動作,理直氣壯地說:“你以後也不許死!”
易諶被她一本正經的模樣逗笑了。
他抿唇笑了笑,忍俊不禁地捏捏她的臉蛋,輕聲說:“人總會死的。”
這麽一說,好像也是哦。
葉子卿遲疑地眨了眨眼。
下一刻,她眼睛一亮,像是想通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一般,對他說:“那你就死在我後麵!”
易諶從善如流地點頭,應道:“好,我會死在你後麵,替你料理好後事。”
本以為這麽說,她總該安心了。
可葉子卿聽到他答應的這麽幹脆,反而不太高興起來,哼了一聲,鼓著嘴巴瞪他:“討厭鬼,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你居然咒我比你早死!”
易諶一怔,凝視著少女生動的眉眼,忍不住笑出了聲。
葉子卿絲毫不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她自覺他們是在嚴肅認真地探討著這個問題,易諶的態度卻這麽不端正,明擺著是不尊重她嘛!
葉子卿嘴巴撅的老高,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樣子,氣鼓鼓地看著易諶。
少年麵色收斂,低聲道歉:“……我錯了。”
他眸色垂斂,濃密纖長的眼睫遮住眼簾,看起來十分誠懇。
這還差不多。
葉子卿點了點頭,“好吧,這次我就先原諒你啦。”
在女孩看不到的角度,易諶極快地彎了彎唇。
“好。”
葉子卿想抽動自己的雙手,發現沒抽動,手背上陌生溫熱的觸感讓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雙手正被易諶牢牢牽著,隨後葉子卿不期而然地想到自己剛剛甫一打開門就撲進了他懷裏的畫麵。
“…………”
葉子卿麵頰瞬間滾燙。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而易諶卻率先看穿了她的意圖,手上用了些力道,沒讓她得逞,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故作無辜地問:“怎麽了?”
葉子卿朝兩人相牽的手上努了努嘴,一本正經的說:“男女授受不親。”
“哦,”易諶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而後話鋒一轉,“那剛才撲進我懷裏抱著我哭的人是誰?嗯?”
他尾音壓低,帶著特有少年音色的磁性。
葉子卿眨了眨眼,麵對易諶突如其來的靠近,顯得有些無措。
易諶唇邊帶笑,半是玩笑地問:“所以按照小姑娘你說的話,你對我又摟又抱的,是不是該對我負責?”
此時此刻,葉子卿終於清晰的感覺到,麵前這個人,不僅僅是十八歲的少年易諶,還是早已經曆過多年血雨腥風,傲立於金字塔頂端,擁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之能的矜貴財閥易諶。
葉子卿飛快地眨巴著眼睛,看著麵前少年倏然間軟化下來的眉眼。
在察覺到葉子卿對他的接近有所退縮後,易諶便沒再靠近。
他眸光黯了黯,無聲歎了口氣。
少年眸光黯淡,眼角耷拉著,方才還神采飛揚興昧戲謔的眉眼仿佛在眨眼間收斂了所有光彩,變得有氣無力起來,像是無奈到了極致一般,可憐巴巴地盯著女孩,如同喃喃自語一般低聲道:“究竟要我怎麽做,你才能原諒我呢……”
停頓了一下,他輕輕咬了下纖軟薄唇,遲疑著抬眸:“難道真的要我在你麵前死一次……”
話未說完,唇便被猝然踮起腳尖的女孩堵住了。
易諶眸中所有低落的情緒偽裝瞬間碎裂成無數片殘渣,彌散開來,而後迅速轉化為愕然。
少年麵上再也不見從容和淡然,黑瞳驟然震顫,瞳孔猛縮。
牽著女孩雙手的修長手掌,在女孩柔軟唇瓣貼上來的瞬間,猛地鬆開五指,修長五指繃直,而後又重新與她十指相連,輕輕閉上眼,加深了這個吻。
在兩人分開之後,葉子卿感覺自己的大腦有些缺氧,眼前一陣陣地發著暈。
腳下一軟,險些跌倒。
好在易諶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垂眸注視著女孩微微泛白的唇色,沉聲問:“沒吃早餐?”
“……”
葉子卿抿著唇不說話。
怎麽,他是她肚子裏的蛔蟲,還是往她家裏裝監控了?
一猜就中。
易諶一看女孩閃躲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了個正著。
每次她做了噩夢,或者是一些讓她心情不太美妙的夢,醒來之後就會胃口不好,食欲不振。
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她完全不想吃飯,無論是早飯、午飯還是晚飯,不是故意不吃,是吃不下去,就算你掰開她的嘴強行塞進去,她也會臉色大變地嘔吐出來。
如果她身子骨足夠強健倒還好,偏偏這小姑娘從小就挑食,身嬌體弱還不愛運動,動不動就會犯小毛病,何況是不吃飯。
低血糖實在是再理所當然不過會發生的情況了。
易諶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目光在她紅潤的唇上定格了幾秒鍾,才緩緩移開,麵不改色地問:“怎麽不吃飯?”
葉子卿咬了咬唇,如實道:“做噩夢了,沒胃口不想吃。”
本以為這樣說之後,易諶會就此作罷,成功把話題轉移到吃早飯上麵。
但易諶今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十分有興致地追問:“什麽噩夢?”
葉子卿咬著嘴巴裏的軟肉,抓起放在沙發上的小抱枕抱在懷裏,撇過頭去,不搭理他。
易諶沉吟片刻,饒有興致地問:“讓我猜猜,難道是夢到我死了?”
葉子卿麵色驟然冷了下來,轉頭對他說:“以後別在我麵前提這個字!”
易諶撲哧一聲笑出來,在女孩不善的目光下緩緩收斂,縱容著點頭,說:“好好好,我不說,我錯了,以後絕對不說這個字,不管是在你麵前還是不在你麵前都不提好不好?”
女孩奶聲奶氣地凶他,可愛得就像一隻炸毛的小動物,讓人想狠狠地親上一口。
易諶眸光暗了暗,目光落在她身上穿著的小白兔毛絨睡衣上。
連衣帽上有兩隻潔白的小耳朵。
他仿佛不經意間抬手,捏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