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節 高漲的輿論 【萌主龐淵加更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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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竟然拒絕了執金吾和五官中郎將的要求?”許多宅院裏,無數人接頭接耳。
    有人扼腕歎息。
    錯失了好機會啊!
    若天子下令鎮壓,就可以趁機煽風點火,把事情弄大。
    為此,他們甚至準備了好幾十個死士。
    在這個世界上,隻要有錢,買命算什麽?
    長安閭裏之中,大把的人想要賣掉自己的命。
    可惜了啊……
    不過……
    “這樣正好……再派人去聯絡,繼續製造聲浪……定要讓整個長安的士林,皆知當今惡政害民之事!”有人建議著:“我當身稟正義,自當無愧於心……”
    “是極!是極!”一個個肥頭大耳的富商紛紛點頭。
    而尚冠裏的董仲舒宅邸,也是徹夜燈火通明。
    在油燈下,董仲舒正在奮筆疾書,一篇新的繳文已經成型。
    他的弟子們圍在周圍,觀看著老師筆下的文字,一個個都如木雞一般呆滯。
    “老師,這樣做,會不會不妥?”呂步舒膽戰心驚的看著上麵的文字。
    雖然,他隻看到幾句,但也足以讓他冷汗直冒。
    “富者阡陌連野,貧者無立錐之地……而富貴之人奢侈羨益,猶不滿矣,貧者窮則愁急,窮則愁急而上不救,則民不安生……”
    這些文字,每一個字都如一把尖刀,直接插到了商人的要害,命中了他們的七寸。
    還不止如此。
    ‘富者欲求不滿貪利無止而不肯就義,貧者日犯禁而不可得止……此誠天下之大弊也……方今天下,大人病不足於上,而小民贏瘠於下……”
    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就差沒有直接說:請除天下商賈,以正民風了。
    但問題是……
    董仲舒這一係的廣川學苑,剛剛才從長安商賈哪裏拿了一千萬的‘讚助’啊。
    有這樣坑人的嗎?
    更重要的是——這篇文章發出了,以後金主們還會讚助嗎?
    沒有了廣大金主資助,廣川學苑上上下下去喝西北風不成?
    “有何不妥?”董仲舒卻是放下手中的筆,微微一笑:“天下罵商賈逐利罵了多少年了?天子可曾遏商?”
    “且夫,痛罵彼輩,吾輩安身立命之基也……”董仲舒站起來道:“爾等都記住了,吾輩可與商賈虛與委蛇,但,吾輩與彼輩,素來誓不兩立!”
    在每一個真正的儒者心中,都有一顆鏟除商賈,誅除此等禍亂世人的心。
    哪怕做不到,也得裝個樣子!
    而且,董仲舒很清楚,當今之世,痛斥商人和權貴,才是王道,才是正道。
    尤其是對於儒家來說,他迫切的需要得到北方廣大地主階級和軍功貴族階級的支持。
    而要得到這些人支持和親近,最好的辦法,莫過於痛斥商賈和權貴。
    更妙的是,痛斥商賈和權貴,甚至可能商賈和權貴自身都會支持——反正又不是罵我!
    天下商賈權貴茫茫多,隨他去罵好了。
    甚至,聰明人會懂得借勢去噴別人。
    聽了董仲舒教誨,眾弟子紛紛幡然醒悟。
    是了,當今天下,錢固然很重要。
    但刀劍更重要。
    而如今握著槍杆子和國家政權的那幫人,不太喜歡儒家。
    但他們跟儒家一樣,討厭那些為富不仁的大商賈,痛恨那些巧言奸詐的商人以及仗著權勢橫行霸道的權貴。
    罵這兩者,至少可以增加這些武夫的好感!
    況且,自古以來,儒法兩派的安身立命之基,就是仇商和反權貴。
    隻不過,兩者的反法不同。
    法家習慣肉體毀滅,而儒家主張教育,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嘛。
    ……………………
    翌日,長安輿論頓時畫風一變。
    鄉校內外,雖然依舊高喊‘與民爭利,此聖人之所非也’。
    但,悄然間,卻也多了些抨擊權貴和商賈的話。
    而且,這種言論愈演愈烈。
    吸引到了許多本來在外麵覺得儒家這些混蛋太可恨了的民眾的圍觀和加入。
    畢竟,在中國,隻要有人罵貪官汙吏和無良奸商,人民群眾永遠是喜聞樂見的。
    麵對這突變的畫風,許多人驚詫莫名,紛紛回去報告給自己的主子。
    “主上,那儒家太可恨了!居然罵吾輩貪利,還罵吾輩敗壞民風,顛倒綱常……”馬仔們怒不可遏的告狀。
    但那一個個幕後的主人聞言卻都是嗬嗬一笑:“那些儒生可有指名道姓,痛罵於我?”
    “這倒沒有……”
    “那就由得他們去罵好了!”主人起身一笑,吩咐著:“爾等也該一起罵,罵的越厲害越好!”
    “這……”馬仔們頓時風中淩亂了,完全不懂為什麽。
    但對這些商人來說,卻很好理解。
    罵就罵吧。
    反正也被人罵了幾百年了,不差這幾下。
    而且,很多人自己也都覺得商人該罵——特別是自己的競爭對手,就應該去死。
    隻要火不燒到自己身上,你管外麵的文人怎麽議論呢?
    反正,他們隻要有錢賺就好了。
    “再派人去送五十萬錢給董子的廣川學苑……”主人如是說道,顯然,他一點也不介意這些事情,甚至覺得罵的挺好的。
    ……………………
    而儒生們開始罵商人和權貴後,立刻就將聲勢壯大了好幾倍。
    現在,不需要出錢找托了。
    有的是對奸商和權貴不滿的底層百姓幫忙搖旗呐喊。
    而官府方麵,也對他們的行為無動於衷,當做沒看見。
    這讓儒生既高興,又深感侮辱。
    高興是因為自己的主張第一次得到了廣大長安士民的認可和擁護,隻要繼續保持這個態勢,將來,拳打黃老,腳踢法家甚至對墨家趕盡殺絕,也未必沒有希望。
    但官府的無視,又讓他們深感挫敗。
    這也是文人的通病了。
    官府打了他們,他們滿地打滾,說暴政啊欺負人啊對文人無禮啊。
    但官府不理會他們,他們又覺得——你神經病啊,沒看到我在滿地打滾嗎?還不快點八台大轎抬我去參政議政?
    總之,就是一個小受的體質。
    所以,有幾個膽子比較大的家夥,做出了一個決定——既然官府不理我們,我們就去找官府!
    於是在這幾個家夥的蠱惑下,數百人從鄉校裏出發,沿著道路,浩浩蕩蕩,一路高喊口號,堵住了京輔都尉衙門的大門。
    到此時,儒家製造的輿論聲浪,終於抵達了最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