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白發送黑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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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玲瓏看到她的性別,手指不覺曲扣在小衣服上,眼眸深色有些微沉。

    抬起頭,萬裏無雲,陰天,清鳥啼叫。

    目光遠眺,天邊的翅膀一簌而過“小麵團,看來你也是被拋棄的,以後,你就跟奶奶姓,叫……雲荼燕吧。”

    靜謐將近小半柱香,才緩緩出聲

    “小燕燕,咱們給你爺爺送行。”

    有了個鬧騰的小娃娃,喪夫之痛,以及對繡春刀所作所為的寒心,讓雲玲瓏很快就度了過去。

    隻是,自古以來,養兒不易,養好孩兒更不易。首先,不光拉撒睡需要精心伺候,吃喝,就得花錢。

    小燕燕長到一歲前,雲玲瓏每日坐吃山空,內心是格外的焦慮難安。

    從繡春刀掙的銀子,一大半都給自己和早幾年身體不爽朗的老伴治病去了,主要是吊命的人參貴成了金子!

    等到自己有意識,半夜起來數銀子,那種心痛,直接讓她當場暈了過去,後半夜被冷醒,把所有銀子算了個遍,又暈了過去。

    把第二天醒過來的老伴差點都給嚇壞了。

    足足花了八百九十三兩!

    她四十多歲才進入繡春刀,薪酬一點點往上提,好不容易在六十多歲時才攢下足足一千二百兩,基本不會去動的一部分銀子。

    加上這兩年老伴花的一百六十七兩,還有被繡春刀在衙門坑的五十兩,要不是她裝暈,大夫給她當場來了幾針都死命撐著,或許就是一百兩……

    這麽一算,沒了穩定活計,她的家當,就剩這90兩,加上褲兜裏袖袋還有衣櫃裏的三兩三錢……連一百兩都不到!

    從皇都遠嫁過來明城,那邊的親人早就死的死,女兒六年前死於非命,兒子去前線當兵,屍骨無存,朝廷從前線帶回來的,隻有冰冷的幾錠銀子,充當撫恤金。

    她的女兒,翟芷晴……那麽聰明伶俐,溫柔賢淑,乖巧懂事,心地善良。

    雲玲瓏作為繡春刀的老人,心底自帶的優越感總讓她忍不住要打壓打壓新人。

    女兒小小年紀,因為她從小耳濡目染培養的一手無與倫比好繡工,也入了繡春刀。

    每當看到雲玲瓏不分青紅皂白就往死裏懟新人,直把人家罵哭,就看不下去,上去當和事佬,高級繡紡裏沒人敢公然觸雲玲瓏作為紡領事的黴頭。

    除了紡領事的親閨女。

    眾目睽睽之下,雲玲瓏雖強勢,卻不會拂了自家閨女的麵兒,悻悻作罷。

    但就是這麽好的閨女,雲玲瓏卻連殺她閨女的凶手都不知道。

    寒冬臘月,寒風瑟瑟,眾人瘋傳,盤江河畔打撈出來一具女屍。

    經驗屍人,也就是仵作鑒屍,這具女屍麵目有些模糊,血肉淋漓,臉上和身上均勻分布的大小不一的傷口,已經被將近結冰的江水凍住。

    等送到官衙,用熱水化開冰塊一樣的血團,才露出原本麵貌。

    命衙門專門畫師畫下該女子畫像,貼放於明城公告欄。

    找了足足一天,在家裏左等右等,翟芷晴都不見蹤影,雲玲瓏才慌裏慌亂地去衙門報案,還沒出門,就碰上了隔了小半條街的一個大妹子來報信。

    畫像上的人,就是自家閨女翟芷晴。

    昨天還搖頭說著‘哪家的閨女大冬天地去河邊玩水,這下子白發人送黑發人嘍’。

    眾人口中的受害死者,竟然是自己的女兒,無亞於一個驚天霹靂。

    幾乎是拉著老伴連滾帶爬去了衙門。

    在眾人的同情或幸災樂禍或好奇的目光下,雲玲瓏腳步像掛了幾袋大米一樣沉重,跟隨帶路的小捕快,走到被掀開一角的白布下的臉麵前。

    盯了足足半刻鍾,才抱著老伴痛苦出聲。

    手不由控製地發抖,握住女兒冰冷的小手,她厲聲追問,案情的進展和仵作的結論。

    小捕快支支吾吾,一副內有隱情的樣子引起了她的重視,正準備追問,小捕快就被叫了下去。

    一個表情滴水不漏的人淡淡將‘根據驗屍結果,你的女兒是由於在江邊不小心崴了腳,失足落水,滾落盤江的過程被石礫刮傷,最終溺江身亡。

    對於夫人您女兒的痛失,我們深感哀傷。不過,這具屍體衙門需要後續調查,您不能帶走,對此,鄙人代表縣衙深表歉意。’

    這樣的結果告知,並不容反駁地截斷她想要帶走女兒屍體的想法。

    雲玲瓏直覺告訴她,事情不對勁,於是提出一個老母親的請求,甚至給對方下了跪,求得一個和女兒獨處的機會。

    借著和女兒母女二人最後再說幾句體己話的這段時間,屏退了所有人,包括自己老伴。

    飛快迅速檢查了一遍女兒的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口,包括最的部位。

    她來不及思考,隻將她看到的所有特征都牢牢記在腦海,出了門就拐去明城最大的棺材鋪。

    找到裏麵最有名的驗屍官,給了足足一錠銀子,將所有她記下的特征說明。

    臉上有傷,是巴掌和指甲刮傷,腹部微鼓、瞳孔放大、耳膜有血塊、喉嚨下方有青紫色淤痕,還有……

    心中已經有了猜想,但她不敢相信。

    對方說了一大堆專業術語,她腦海中隻一直回蕩著一句‘夫人,你女兒怕是一屍兩命,的部位撕裂怕是沒注意已經懷有胎兒,導致小產,估計是體力不支,摔下河岸,這個時候落水…唉…夫人請節哀……’

    一屍兩命…一屍兩命……

    怪不得……女兒最近胃口不好,還吐過幾次,她因為忙於紡裏的事務以及最近的一副繡品,也沒有多管。

    原來,女兒那天夜晚欲言又止,藏在嘴邊的話就是這個嗎?……雲玲瓏緊緊捂著快喘不過氣的胸口,臉色蒼白,沒等到家就摔倒在地。

    堆積了好幾年的疲憊辛勞,一下子排山倒海地襲來。

    等到她醒來,女兒的屍體已經不見了,縣令放話說的是‘該具女屍經檢驗可能患有可傳染的瘧疾,已依照朝廷嚴令,進行火化。’

    還特意禁止人們接近盤江河畔取水。

    真是可笑!

    隻恨……他們無權無勢!

    老伴前些天躲在廚房偷偷抹眼淚,原來就是這件事!

    雲玲瓏聽到女兒已經沒了,癲狂像是發了瘋的狗,衝到衙門就擊鼓鳴冤,見到縣令就上前咬。

    將他的小手指指甲蓋給咬了下來,眾人才反應過來,最後因為傷害朝廷命官,被關押在牢獄。

    不到一天,雲玲瓏的老伴翟家意也擊鼓鳴冤,號召了無數當麵在縣衙門口,見證了潑婦一般的雲玲瓏,咬下高高在上縣令大人的一根手指,的指甲蓋整個過程的人們。

    縣令也曾經是個好官,也向往過兩袖清風心坦蕩的官涯生活,奈何官場是個讓人不自覺圓滑世故的優秀場所。

    本就理虧,尤其是看到同自己老父親老母親一般年紀的翟家意和雲玲瓏,盡管十分氣憤自己因此被生生咬下小手指指甲蓋。

    還是忍著頭皮饒恕一二,況且,也是民心所向,況且,大夫和仵作都說了,指甲蓋……還能夠長出來,隻是有點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