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滿月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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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流懷在老太君下首的位置撩袍坐定,聲音沉似洪鍾,“事出有因,容我細細道來。”
    老太君豎耳細聽。
    夜流懷垂眸細想,覺得措詞差不多了,才抬眸,將秦朝露中了暗算,產生幻覺一事交代了一下,撇去了前世記憶等。
    畢竟這東西太匪夷所思,他不敢說出來,隻說那天的事是中了幻覺。
    老太君聞言,眉頭蹙緊,原本慈祥和善的麵容逐漸收起,垂眸冷臉,“有什麽事衝我們夜府來便是,為難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孩子算什麽英雄好漢!
    真是可惡!”
    皺巴巴的老手重重一落,捏著扶手時發出一聲悶響。
    “是我連累了她。”夜流懷自責。
    老太君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追問道,“你可知是誰下的毒?”
    夜流懷覆在桌上的食指微微抬起。
    老太君臉色沉了又沉,胸腔裏憋著一股火,上不去下不來,很是憋屈。
    秦朝露獨自在屋裏轉了幾圈,將屋子的格局布置重新做了構設和歸置後,才拍拍手,恍若做了一番大作為一般,高興滿滿地勾起嘴角,隨後又借坐在夜流懷的軟墊上,身倚著憑幾,坐等他回來。
    蓬萊齋這邊,老太君深吸了口氣,手指摩搓著杯沿道了一句,“看來,是要我這老婆子出山了。”
    夜流懷抬起頭來,眼底閃過一絲震驚。
    流懷閣內,秦朝露等得久了,困意上來,手支著腦袋一點一點,似小雞啄米一般。
    連打了幾個哈切之後,琢磨著要不要去睡一覺,但又一想一會夜流懷來了,看見她躺在床上會不會又像剛才那樣動手動腳。
    一想到動手動腳,她就忍不住臉紅心跳,精神登時又回籠來,百無聊賴之際,索性取了博古架上的兵書翻來瞧瞧。
    這一翻倒是叫她想起一樁事來,方才就想問夜流懷了,隻是一打岔給忘了。
    這會她打算問問朝華,畢竟朝華是夜府的丫環,想來也知道的。
    “朝華。”
    朝華自外進來,蹲身行禮,“小姐。”
    秦朝露轉個身,麵向朝華,身倚憑幾,問道,“花朝說我還有個哥哥和奶奶,這事你可知道,夜流懷可知道?”
    夜流懷就沒跟她提過有個哥哥和奶奶的事,隻說他是她的夫君是她唯一的親人。
    如果說因為奶奶對她不好,他不想告訴她的話,那麽哥哥總要告訴她的吧?
    花朝說她哥哥對她很好。
    不過,這麽一想,似乎夜流懷隻告訴她,他是她的夫君,除此之外什麽也沒說。
    所以,她最信任的人也並非完全可信的,他在她麵前撒了謊。
    支著腦袋的手陡然一收,放在小幾下覆在膝蓋上微微收緊。
    她心情很複雜,突然發現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卻不值得那麽信任,那種感覺就好像天崩地裂了一樣。
    “朝華,你還沒回答我呢!”秦朝露視線一緊,眸子盯著地麵上自己的影子看得出神。
    朝華隱約覺出小姐的情緒有些反常,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隻能小心回答,“小姐,奴婢是後來伺候您的。對您先前的事不甚清楚。”
    朝華將自己如何到秦朝露身邊的事說了一遍。
    秦朝露覆在膝頭的雙手又是一緊,果然啊,夜流懷已經不止一次騙她了。
    所以關於她的身份,怕是外麵的傳言是真,他說的是假。
    所以,她的確嫁過,也的確跟太子有過糾葛,她跟本不是夜流懷口中說的那麽好的人吧?
    “小,小姐。您可千萬不要胡思亂想。很多事根本不是外麵傳的那樣。您要相信殿下,殿下才是您最信任的人。”
    朝華知道,小姐突然問起她的哥哥和奶奶,必定還在為外麵傳言而憂心,她沒辦法排解她的煩惱,隻能勸她相信殿下。
    殿下一定有法子排解她的煩惱。
    秦朝露腦子轉得飛快,因為想到了正事,方才的困意也全都散了,此刻隻納悶一點。
    夜流懷為何要騙她。
    他看著也不像是壞人,而且剛才在大街上當眾問責婦人。
    就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是壞人。
    那麽他隱瞞她的理由是什麽?
    ……
    “老太君,漢陽張家來人了。”
    “快請。”
    老太君收起心中那股鬱結,抬起頭來,對著夜流懷解釋道,“漢陽張家是你弟媳婦的娘家。
    自打他們不在後,這關係也就淺淡了。今日來,怕是遇到了什麽難處。”否則不會上門來的。
    夜流懷頷首。
    老太君又囑道,“能幫就幫一把吧。”
    “是。”
    沒多久,下人領人進來了。
    來人一身婦人打扮,身旁又有丫鬟攙扶,可見來得是張家的夫人。
    那夫人也不讓他們多猜,見了老太君和夜流懷便蹲身行禮自報家門,“妾身,漢陽張家長媳劉氏見過老太君,見過夜王殿下。”
    “起來吧。”
    柳絮上前引張夫人坐下,又沏了茶來。
    夜流懷想到流懷閣裏的小奶貓,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便也告辭了。
    老太君目光追著他看了一眼,才又轉過身來看向那張氏,先說了幾句寒暄的話,“老太太還好吧?”
    “還好,母親身子還算康健。”張氏溫溫柔柔地回道。
    “張家的幾個兒郎都有出息?書讀到哪了?”
    張氏聞言,臉色一變,置於胸前的手微微打顫,有很多話含在嘴裏,卻又不得不押下去,強扯出一抹微笑,答道,“明哥兒已是舉子,耀哥兒還在讀書,明年開春就要下場了。
    幾個姐兒,大的都嫁了,小的也說了婆家。家裏麵已經沒有孩子了,都是大人。
    哦,對了,二房的長子懷吉生了個娃兒,這個月就要辦滿月酒了。”
    ……
    “殿下,您可算回來了。”朝華朝夜流懷蹲身行禮。
    “怎了?”夜流懷停下腳步,明顯從她話裏聽出幾分意味。
    朝華苦著臉,不知該如何解釋,最後隻道,“您還是自己進去瞧瞧吧。”
    夜流懷心裏一緊,匆匆推門進去,又將門關上,看著小幾前坐著的垂眸深思的女人,擔心她又有什麽想不開的,小步過去,抱著她輕哄道,“阿露又是怎了?”
    “夜流懷。”秦朝露抬起頭來,眸子眨巴眨巴地看著他,滿腹委屈。
    夜流懷心裏揪疼,恨不得將天上星星月亮摘下來,隻為她明媚一笑。“到底怎了?”
    “你是不是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