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往事浮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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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卿醒來不久,蒼龍便像有所感應一樣竟醉酒衝破了封印,再一次落在了她的眼前。
“騰兒看了這些可還要救這蓮兒?”魔尊問道。
“她竟經曆了這些不公之事,我要救她。”青騰眼中有淚。
“癡兒!她不會愛上你的。”魔尊看著蒼龍,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舅父快救救她吧!”青騰催促道。
“我曾在黑河之上得此靈物,或能助她重生,隻是她與蒼龍不得相愛,否則定會陷入輪回之苦。待舅父施完法,你便將她放於其中吧!一切皆看她的造化。”魔尊手中之物竟是凝脂血蓮。
待魔尊施完法,青騰卻帶著蓮兒一並跳進了凝脂血蓮:“舅父勿怪,前路漫漫,騰兒怎舍她獨自而行。”
“何必隨她而去?”魔尊無奈的搖搖頭。
“還有我!”蒼龍不知何時進來的。
魔尊見蒼龍並不意外,也是啊!這可是魔尊的地盤,他怎會不知蒼龍跟來了呢?
“主人,不要丟下小麟!”竟是玉臨。
“你是誰,快些離去!”蒼龍看了一眼玉臨,一時沒想起他是誰。
“小麟本是主人的一片厭棄的逆鱗,幸得冰河之蓮修為人形。”
“既是丟棄之物,還是快些離去吧!”蒼龍說完消失在血蓮之中。
“離去?不!主人雖棄了小麟,小麟卻不會離開主人。”玉臨言畢也已跳入血蓮之中。
雨霏恍然大悟,也跳入了蓮中,她以為故事會重啟,然而並沒有。
她看到孟溭正揪著奄奄一息的西鯪來到棲鳳殿,而雲霆卻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孟溭看著空落落的床榻。
“你應該比我清楚。“雲霆冷冷道。
“你對她用了凝脂秘術。“孟溭大驚失色。
“明知故問。“雲霆輕蔑道。
“怎麽可能,那是無夜秘術。“孟溭逼問道。
“哼!“雲霆不屑的走出了棲鳳殿。
“怎麽可能,她竟然沒死嗎?“西鯪咬牙切齒道。
“你這惡毒的賤人!“孟溭用劍指向了她的胸膛。
“不要!不要殺奴婢的姐姐!都是奴婢,都是奴婢下的毒。“春竹不知從哪裏冒出,擋在了西鯪麵前。
“都該死!“孟溭恨恨道。
“春竹,你不該來這裏。“西鯪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春竹道。
“姐姐,你快告訴皇上,是春竹下的毒啊!“
“傻妹妹,是姐姐錯了,姐姐不該將你卷進來。從始至終都是姐姐在騙你。“西鯪看像春竹的目光裏有一絲溫和的暖意。
“姐姐,不要說了,這是妹妹的命,妹妹走後,姐姐要好好活著。“春竹向孟溭手中的劍撞去。“春竹罪該萬死,隻求一死能平息皇上的怒意。還求皇上不要再遷怒與西鯪姐姐。“春竹口吐鮮血倒在了地上。
“春竹,我的好妹妹……”
“哼!西鯪罪該萬死,來人,將西鯪拖下去杖斃!“
“為什麽要杖斃,我要你殺了我啊!難道你都不屑親手殺了我嗎?”西鯪看著眼前的男人,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她依然愛著他,可是她再也不能觸碰他一絲一毫了。她以前不曾後悔過對葉雨霏下毒,葉雨霏毀了她此生所有的幻想,她早就做好了與她同歸於盡的打算。可是,當她在天香閣等待著孟溭來問罪的時候,她看到的是一個失了魂的男人,渾身掛滿了傷痛,與對她的恨。她曾經以為不愛她,恨她也好,至少會時常掛在心上。可是,當她看向他的眼睛,那裏雖有恨,卻更多的是厭棄與生無可戀。她慌了。她好想抱抱他,告訴他,沒關係,還有她。可是,雖與葉雨霏同為女人,孟溭的傷痛,卻是她西鯪無法扶平的。
她突然開始憎恨自己,可是,太遲了。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劃過西鯪的臉頰,她不再言語,任由宮女將她拖了出去。
孟溭無力的撫著那張依稀還殘留著雨霏氣息的床,這也許是最好的結局,無論在哪裏,他深愛的那個女子還活著。
雨霏看著眼前的一切神情恍惚中竟跟隨雲霆來到了客棧。
客棧裏蠻刀竟將盼兒帶來了,隻是他們沒有趕上見雨霏最後一麵。
盼兒已在蠻刀身旁的雨絲懷中睡熟了。他靜靜的看著呼吸均勻的孩子,還好,這個孩子與雨霏並不親近。
蠻刀見雲霆來,令雨絲將盼兒抱入內室去睡。
“你究竟有多少事瞞著我?”蠻刀見雨絲抱盼兒離開問雲霆。
“你這樣傻,告訴你你也不會知道的。”雲霆淡淡的笑著。
“可明明是我在與枯木先生做交易啊!”蠻刀眼中含淚道。
“那又怎樣,枯木可以替下你的母後,自然也會放過你。”雲霆負手走到窗前。
“你說什麽?替下我的母後?”蠻刀追問道。
“無夜起初並不叫無夜,它的夜晚漆黑無比,它的上空有終年不散的雲層遮住了月亮和星辰。你的父皇愛上了你的母妃,可是你的母妃是巫者,她注定要曆輪回而不死,遇愛人而不得,枯木先生一直默默守護著她,可是她的眼中從未有過他。
後來,枯木替代了你的母妃,成為了枯木巫者,你的母妃則嫁給了你的父皇。你的父皇確實很愛她,因她不喜黑夜,他不惜啟用禁忌之術,喚醒了沉睡的星辰之樹,星辰之樹醒來,無夜烏雲散盡,再無漆黑的夜晚……”
“一派胡言!若如你所說,我又怎會不知?”蠻刀聽不下去了怒道。
“你的全部心力都用在了習武與建那星辰宮上,怎會知道這些?”雲霆丟給蠻刀一本書,“這是無夜秘聞,閑暇時好好看看。”
蠻刀接過書,慌亂的翻了幾頁,竟與雲霆說的大致相同。
“那你為何要替我?”蠻刀看著雲霆,這個一直令他無比厭煩的表哥。
“你是我的弟弟啊!”雲霆笑道。
“弟弟嗎?雲霆……”蠻刀聞言哽咽著。
“啥瓜,就知道你會相信,其實是我想要救雨霏,不知從何時起,她已經撬開了我的心扉。我明知自己能救她,若是不去救,我會後悔。枯木先生一直教我醫術,也許是在等這樣的一天,我該走了。”雲霆的衣襟隨風輕擺著,蠻刀好想抓住他,讓他留下來。
“枯木先生為什麽還要一再的去懇求我接替他?”蠻刀問道。
“他在偶爾想起你母後的時候,借口去找你,或許隻是想在記憶消退前能看她一眼吧!”
“竟是這樣?”蠻刀如夢初醒。
“不然呢?”雲霆輕笑著。
“我想去看看他,你知道他在哪裏嗎?”蠻刀問道。
“恐怕來不及了,枯木巫者體內隻有一滴血卻也是他的命。他將自己的半滴血滴入了星海湖又用半滴血來護你上岸,恐怕他此時已消失於天地之間了。”雲霆幽幽的歎了口氣。
“你說什麽?他用命救了我?”蠻刀的眼淚奪眶而出。
“沒什麽,或重生或死去,枯木巫者總要有一個自己的去處。”
“雲霆哥哥,不隻是枯木救了我,還有你,還有你。”蠻刀扯住了雲霆的衣襟。
“傻弟弟,既然你肯叫我哥哥了,那作為哥哥不論其它我也是該去替你的。舅舅雖然疼愛你與蘿藦,卻待我更好一些。曾經無論對與錯你們都要讓著我,什麽好吃的好玩的也都要讓著我。我反而像是無夜的王子,不,比王子還幸福的人。我的父皇未曾給過我父愛,舅舅卻給了我一個父親的疼愛。我並非無心之人,眼下無夜陷入黑暗,一片混亂,舅父需要你的幫助,盼兒也需要你的陪伴,而我,卻是了無牽掛的,由我來接下枯木巫者的位置,不是正合適嗎?”
“不,我不讓你來替我。”蠻刀心痛道。
“你在我麵前,從來都是說了不算的,以前是,現在依然是。”雲霆微笑著拍拍蠻刀的肩,“去看看盼兒吧,這一夜不會太平。”
雲霆說完便走出了房間,來到客棧外。
客棧外已有人在那裏等他,他的父皇讓他背井離鄉客居天漠十多年,就是為了得到凝脂血蓮一統天下。如今,他不但沒有帶回凝脂血蓮,還將他們涑安至寶墨玉枯蓮給搭了進去,他的父皇定不會饒恕他。雖然他答應接任枯木的位置,作為新任的枯木巫者,他的父皇也已無權懲罰他,但他卻隱瞞了巫者的身份。作為涑安的皇子,他對不起涑安,對不起那些居無定所的子民。他看著揮劍而來的人,並沒有閃躲,劍直刺他的心髒。一口鮮血噴湧而出,“不死不生,不入輪回,不問世間情愛,隱姓埋名,周而複始。“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他隱蔽的禁忌之地——藏書閣。
那裏,是涑安皇城的禁忌之處,相傳進去的人都不會再走出去。他第一次去是在兒時,誤打誤撞闖了進去。他在那裏聽到了父皇的聲音,於是躲上覆滿塵土的書架頂端,卻無意發現了父皇苦尋多年卻不得凝脂秘術。正是因為他發現了禁忌之秘,所以被父皇送往涑安。他原本一直以為他隻要得到凝脂血蓮送給父皇,他就能回到涑安國,助父皇一統天下,再安心的等待著有一天父皇將天下交到他的手中。可是,那個在這世上唯一對他怒目而視,又笑容清淺的女子,那個舞姿蹁躚卻又能用歌聲與他的笛音相互輝映的女子,那個平易近人,溫和寬厚的女子就那樣猝不及防的闖入了他沉睡的心扉讓他改變了初衷。
“值得嗎?“一個清冷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值得!“他並沒有回頭,語氣卻無比的平和。
“陛下的大軍已經在邊境集結了。即使沒有凝脂血蓮,陛下還是會對天漠發起進攻。“女子走近雲霆道。
“也是啊!他準備了十年。“雲霆看向涑安的方向。
“公子要走了嗎?“女子看著雲霆胸口溢出的血是那樣熟悉,它涓涓流著,然後幹涸,然後傷口愈合,從此他就是枯木巫者,除了他自己再無人能傷他了。
“是啊!我答應了枯木先生接替他。“雲霆幫女子縷了一下發絲,“以後要照顧好自己和孩子。“
“你會忘了我們嗎?“女子眼中有淚。
“會吧。“雲霆說著向茫茫夜色走去。
“那她呢?“女子努力壓抑著的眼淚在眼裏打著圈。
雲霆身子微微一怔,沒有答話,直到消失到茫茫夜色之中。
女子的淚水向斷了線的珠子,是啊,她明明是知道的,她看到了他掌心的霏字,他就算忘記所有人,也會把那個人深深的刻入他的掌心,他明明知道留不下,還是會徒勞的刻下,待到月圓之夜再去發瘋似的拚湊那些關於她的零零碎碎的記憶。
她何嚐不是那樣傻過,她攤開掌心,一個陳舊的霆字疤。隻是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一個女子,愛他勝過一切,她癡戀千年,在遺忘與記起裏苦苦掙紮,終於不遠萬裏而來,隻為了今生的一次相擁。
是啊,那日在催情香彌漫的東宮之中,誤飲了催情酒後的雲霆公子與她緊緊相擁,她終於成了他的女人並為他生下了幻兒。
雖然此生轉瞬即過,但她卻再無遺憾。
“母妃!“彩翼回身,幻兒立在那裏,像極了年幼時的雲霆。
彩翼回身,發現來人竟是孟昱,他披著一件白色大氅,麵容有些憔悴。
“彩翼,天漠大軍壓境,若是兩國交戰,苦的是黎民百姓。眼下有一法可以化解兩國戰事,不知彩翼是否願意。“孟昱的神色裏有一絲猶豫。
“沒想到殿下竟還如此憂心百姓,不妨說來聽聽。“彩翼看著孟昱,他竟從孟溭的囚籠之中逃出來了,這個曾經兢兢業業的男人,現在依舊是那樣的仁慈,他雖不再是帝王,卻心懷百姓,他明知幻兒不是他的孩兒,卻給她們母子一條生路。他深愛著一個人,沉默寡言,從不解釋什麽,卻又一直為那個人承受著。隻是他愛的那個人,卻飄散在這風中了。
“幻兒是涑安唯一的繼承人,如果你肯帶幻兒回到涑安,相信幾近絕望的涑安王不會再對這場戰爭孤注一擲。“孟昱緩緩說著,他仿佛也在糾結著。
“父皇,母妃,如果幻兒真的可以化解一場戰爭,那幻兒願意即刻啟程。“幻兒仿佛一瞬間長大了,他變得堅強,勇敢。
“幻兒!“孟昱的眼中是鼓勵,是不舍,最後卻隻是喚了他的名字。
“父皇!請您放心!孩兒定不負所望!還記得您曾教導我與盼兒哥哥,要有所擔當,要愛民如子。孩兒牢記於心,此生不忘。“幻兒跪倒在地,對孟昱磕了三個響頭,起身牽著一直看著他默默無言的彩翼,向不遠處的馬車走去。
雨霏突然覺得一陣頭痛欲裂,醒來發現自己竟來到了冰河之上。
冰河之上寂寥無聲,白茫茫一片,她赤腳行在冰上,竟不覺冰冷。
突然一陣風過,一個墨衣女子翩然而下,雨霏看著女子,隻覺心頭一緊,似曾相識,卻又憶不起是誰。
“神女冰卿,你可曾後悔?”女子丹唇輕啟。
“啊?”雨霏環顧四周,發現除了女子和她並無它人。
“你所見皆為你所曆,難道你還不知自己是誰嗎?”女子的言語裏沒有一絲溫度。
“不,我不是她!”雨霏後退幾步。
“你若不是她又能是誰?”女子問道。
“我是莫如花,是葉雨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