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著你蘭大少今天是滿載而歸啊！文佳工坊全體上下幾百號人忙活三個月，總盈利也就不到十八萬金，您可倒好，一下子弄回來二十萬金！”李主管為蘭望得到的戰利品的豐厚程度感到乍舌，“你不光是尊殺神，還是尊財神啊！文佳工坊算是時來運轉了！”

    “行了行了，你我都是成年人，彩虹屁就少放幾個吧！”蘭望笑罵道。

    “如果工坊這邊沒有問題或是異議的話，我打算把這筆資金送給文佳工坊。”

    李主管聽到這話，一時間卻是有點懵：“我就是那麽一說啊，你可別當真！這錢肯定還是你的，誰都別想拿走！”

    “不不不，我是認真的。”蘭望豎起右手食指，輕輕搖了搖。

    “你想想看，我一個大戶人家的少爺，又是個十歲小孩，每天爹疼媽愛吃穿不愁要啥有啥，拿著這麽多錢也沒用你說是不？可是這筆錢要是能投入到工坊裏，產生的效益可就大不一樣了。別的就先不說了，光是這回蒸汽機爆炸案中受傷的工人應得的醫藥費、賠償金和家屬撫恤合在一起，就不是一筆小數目吧？”

    李主管頓時語塞。他知道，蘭大少說的是對的。

    “對了，一提起這個我就想起來了：蒸汽機房的事故調查的怎麽樣了？是人為的麽？”

    李主管的臉沉了下來：“不錯，就是人為的—至少實驗室的分析結果是這樣的。“

    ”你今天早上看到的、我捧著的那個壇子，那裏麵就是佐證了這一點的證據。“進入學術分析模式的李主管看起來終於不那麽缺心眼兒了，”我們收集了故障蒸汽機汽缸爆炸之後產生的部分金屬碎屑，拿到實驗室進行了化驗。結果顯示，導致蒸汽機汽缸爆裂的罪魁禍首是一種酸性物質。“

    ”酸性物質？強酸？“

    ”準確地說不是強酸，而是後生成的強酸。我們在組裝蒸汽機汽缸時給金屬接縫處上的水密塗料被人動了手腳。原本那塗料的組分很簡單，就是一種從植物裏提取出來的天然粘合劑，在高溫蒸汽中能夠硬化形成凝膠狀物質，原本沒什麽稀奇的。可是我們從金屬碎片中提取出了一種未知的鹽，雖然我們不了解這種鹽的精確化學式，但我可以肯定這種鹽是金屬和酸反應生成的。也就是說，我們的蒸汽機汽缸在剛剛組裝完成時還好好的，甚至在試運行時都一切正常，可是一到正式投入使用時，就被酸腐蝕了。這種繼發生成的強酸不僅穿透了天然的有機塗料，還蝕穿了紫銅製成的汽缸內壁，讓汽缸在高溫蒸汽的壓力下爆裂。不光是這，事故發生的時候十台蒸汽機的汽缸幾乎是同時爆裂的，這意味著暗中動手腳的人對反應物總量和反應速率的精確把握已經到了一種恐怖的程度！“

    “如果照你這麽說的話，這個內鬼在工坊裏的權限絕對不低，大概率是中高層技術人員。你在工坊中有懷疑對象嗎，就比如說你實驗室裏的那幾個學徒？”

    “我其實也懷疑過，可是這種概率不能說沒有，但真的很小。實驗室和火輪機房的鑰匙都分別隻有我和文主管一人持有，更何況在火輪機房從試運行到正式投入使用之間的三天裏我們實驗室的全部人員都封閉在實驗室裏進行集中研究，吃喝拉撒都在裏麵，我可以肯定這期間沒有一個人離開過。事實上，直到出事之後，我們化工部實驗室的人員才解除隔離、出來看個究竟。”

    “如果是這樣的話，尋找這隻潛藏的鼴鼠還會更困難些。這家夥能夠在如此隱秘的角落實施技術含量如此高的破壞計劃，說明他對近代工業和基礎科學已經有了一定的認識，肯定不是等閑之輩。從邏輯上講，我們甚至不能排除我們的對手也是穿越者的可能。“蘭望的眉頭皺了起來。

    李長亭什麽都沒說，臉卻一下子白了。

    ”啊，你也別太擔心，這種可能性也很小，就當我是危言聳聽吧！“蘭望意識到自己可能給了一個沒有接觸過任何軍情工作的純技術人員以過大的壓力，”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在我們能夠撬開扁擔裏這個俘虜的嘴、並套出足夠多有效信息和線索之前，任何調查行動都將是毫無意義的。“

    ”算了，不說這個了，說說你們擅長的--有了這回的這筆資金注入，你和文主管打算投資什麽新的項目啊？要不要開始種田？“蘭大少爺適時地轉移了話題，衝李主管笑著打趣道。

    ”啊，你說的是發展工業吧？“李長亭也釋然地笑了，在重重壓力下換個話題果然是一個非常有效的調劑模式，”我和文主管之前一直有設想，也在一步一步做規劃，可花了那麽長時間，投入那麽多時間精力金錢，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好不容易試製成一批能動彈的蒸汽機，還出了這麽一檔子鳥事兒！“

    ”我們的初步規劃自然是逐步建立起一套不次於公元1850到1860年代技術水平的、有自我造血能力的初級工業體係。假設咱們能在一個合理的時間段之內把工坊的間諜案破獲，並且獲得進一步的資金支持，我們計劃第一個加速上馬的項目會是鐵廠和一個附屬的小型機械裝備製造廠。“李主管頓了頓，”鐵廠的重要性自不必提，就說這機械廠。我們如果想要發展冶金工業和大型裝備製造業，就必須從各類機床入手。各類簡單的水力或蒸汽動力驅動的小型車床、鏜床、鑽床、磨床這一類的，第一批我們就得造不少。隻有有了這些“工業母機”，機械才能進行自我複製--簡單地說，就是有了第一批機器，才能用這批機器去加工零件，造出更多的機器來。“

    ”這還不算完。等我們的工業母機門類逐漸齊全時候，我們就得打造一些‘大家夥’，包括且不限於：不次於1830年代水準的第二代蒸汽機、重力鍛壓機、蒸汽鍛錘、條軋機、板軋機、大型多煙道式鍋爐、吊車、大型車床、磨床和鑽床等等。“

    ”鐵廠本身的投入差不多都在前期，主要需要建設三種基礎生產設施：將鐵礦石煉成粗鐵的高爐及其配套設備、冶煉鑄鐵的筒形熔鐵爐和精煉鍛鐵用的攪煉爐。此外，各種規模的二級輔助設施，比如鑄造車間、鍛造車間、精加工車間、設備組裝車間、金屬處理車間，乃至倉庫、堆貨場、工人宿舍、煉焦爐甚至是磚窯、水泥窯，一樣都不能少。等日後我們上馬了煉鋼技術、把鐵廠變成了鋼鐵廠，貝塞麥轉爐和西門子-馬丁平爐怕是都得加上。“

    ”大的路線我就知道這些，具體細節還是文主管更清楚，隻能等他康複後再和他討論了。“

    ”如果咱們要發展軍事工業、建立近代軍隊的話，你覺得我們該從哪裏入手呢？“蘭望就算是天才也沒法啊一下子把這麽多信息一股腦地吸收，隻能先挑重點的來，從自己最熟悉、最感興趣的方麵入手。

    “啊，我正要說到這個部分呢。”李主管的思維很有條理，“我們計劃將兵工廠作為我們工業區的下屬機構。以現有的技術條件來看，我們即使能攻克火藥和猛炸藥方麵的難關，製造的武器怎麽也不會比原位麵十九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兵器更先進。因此，不管是作為單兵武器的步槍，還是作為重武器的火炮，都仍然屬於基礎工業品的範疇，鐵廠和機械製造廠就能直接生產。畢竟，再大口徑的前裝滑膛炮也隻是一個尺寸稍大一點的整體鑄鐵構件，再先進的十九世紀步兵武器也都是用機床一個一個做出零件、然後再組裝出來的。”李長亭兩手一攤。

    “我最擔心的問題還是在於我的老本行，也就是化學方麵。要搞軍工，化工是肯定繞不過去的，必須要建立化工廠，這樣我們的鐵廠和機械廠造出來的武器才不會麵臨有槍沒彈的窘境。可是你也知道：這個位麵連硫元素都沒處找去，沒有硫，就沒有硫磺、硫酸，就沒有三酸兩堿；而沒有三酸兩堿，我們的軍事工業就是無根之木、空中樓閣！整個文佳工坊裏麵就我一個人懂點化學，沒人能幫我，最近就這個簡簡單單的硫酸就讓我愁死了！無機化學尚且如此，有機化學麽那就隻是個遙遠的傳說了！“

    李主管說著說著就愁眉苦臉地發起了牢騷。

    “還是那句話：具體細節我也說不明白。咱們沒有啥捷徑可走，這個世界也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工業基礎。據我推算，這大令朝的科學技術水平能趕上原位麵我國的唐宋時期就不錯了，畢竟宋代的時候黑藥就已經被廣泛應用於軍事了！我們起家的時候可以說是一窮二白，什麽都要我們自己設計自己造，也沒有任何現成的可以直接參考的實物範例。”李主管有些愁眉苦臉。

    蘭望對於即將麵對的困難則並不是很感冒。他擺出一副樂天派兒童的樣子：“沒關係，有誌者事竟成嘛！我們再難，還能比原位麵那些趟路的人更難嗎？好歹咱們還有人類社會自工業革命以來二百年的技術知識積累！”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是怎麽把這些寶貴的知識財富變現可是個大問題。”李主管還是止不住地憂心忡忡。

    “誒，忘了問了，你們在規劃建設工業區的時候進行了初步選址了嗎？”

    蘭望隻得再次祭出大殺器—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