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大鬧江南鎮(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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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蘭望的目光和紫鳶夫人的眼神相碰撞的一瞬間,蘭大少爺突然感覺自己墜入了某個異次元裏。

    這個紫衣女子的眼神是那麽的深邃、那麽的容易令人沉醉,似乎有一種魔力,讓人迷失其中無法自拔、不願自拔。

    等一等!什麽情況?!

    這難道是某種催眠術?

    蘭望一下子回過神來,把自己的注意力從“異次元”中拉了回來。

    “不是吧?!這娘們兒這麽厲害,連色誘都不用,隻靠眼神就能讓人心神混亂?好險啊,差點著了道!”

    蘭大少爺趕緊略微甩了甩頭,讓自己的思緒清明起來。之後,他不甘示弱,高聲回答:

    “能得大掌櫃的抬愛,小子不勝榮幸!大掌櫃請!”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狠狠地捅了身邊的沈翰林一下,把沈夢澤從把持不住的邊緣給拉了回來。

    紫鳶夫人腳步輕盈,邁動玉足飄然而下,紫色衣裙如同祥雲般飛舞。她所過之處,所有的人都不自覺地給她讓開一條道路。這樣一來,她的身影既像是仙人下凡,又像是高貴的女皇被無數臣民簇擁著、仰視著。

    “好家夥,原來都聽別人說有些美女能做到‘氣場兩米八’,我還不信,以為那是誇張,今天一見才知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

    回過神來的沈翰林也控製不住地由衷讚歎道。

    ”你個酸子可悠著點兒!“蘭大少爺壓低了聲音笑罵道,”看看美女養養眼可以,真要上手的話你可拉倒吧你!你好歹也是有老婆的人呐,要潔身自好,知道嗎?!“

    兩個穿越者還要繼續這樣不正經下去,美女就已經到了眼前。這下子蘭大少爺可以更清楚地欣賞佳人的風采了---完璧賭館的大掌櫃渾身上下裹的相當嚴實,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展示自己的美貌。烏黑油亮充滿光澤的秀發在女子頭頂上挽成柔美的雲鬢,夏藕般白皙圓潤而又不失修長靈動的玉臂從衣袖中緩緩舒展開來,每一個動作都好像是最最自然而又美麗的舞蹈;剛剛在遠處就已經能亂人心魄的眼眸在近處看去就好像平靜的深潭,宛若青藏高原上寶石一樣星羅棋布的湖泊那樣蘊含著最原始、最神秘的美。

    饒是蘭大少爺已經在心中運轉起了玉簡中記載的清心咒來穩定心誌,美女到了眼前時他還是控製不住地愣了一下。

    “這位少爺,不知道你打算怎樣賭?”女掌櫃說話的聲音清脆悅耳,好像空穀回音。

    “那不如就繼續賭大小?“蘭望試探著回答。

    蘭大少爺的大腦重新恢複了運轉。他意識到,麵前的這個女人絕對不是善茬兒---一出場就鎮住了騷亂的賭徒,一兩句話就化解掉了蘭望裹挾在場賭徒向賭場發難的招數,不惜耗盡賭場的全部經費也要如數發放賭金,再加上那攝人心魄的眼神和無比輕盈的仙人步法,一切的一切都說明了這個女子絕對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賭場老板那麽簡單!

    此時,紫鳶夫人已經接過了蘭望的話頭,話音溫潤婉轉:“如貴客所願!那麽,如果少爺沒有異議的話,我們不如分別搖骰子,來個對賭大小?”

    蘭望立馬反應過來:自己又中招了!

    她隻說賭大小,卻沒說怎麽賭!這樣一來,她先發製人,順理成章地獲得了規則的最終解釋權,而蘭望則失了先手,隻能按照她的節奏起舞。畢竟,如果蘭望這個時候突然提出不這樣玩兒或者幹脆就不玩兒了,那就一定會被視為示弱,想抽身離開都不可能!

    沒辦法,兵來將擋、水來土囤吧!

    “沒有問題!我們各自拿一個杯子,各自搖骰子!”

    “要玩兒就玩兒大的,你我二人每個人的杯子裏都放上六個骰子好了!”

    雖然此時蘭大少爺看不清楚紫鳶夫人麵紗下的表情,可是他還是能分辨出來女掌櫃在微笑。她回答:“都依貴客所言!“

    ”隻是這賭注“

    女子停頓了一下。

    ”不知道這位少爺打算出多少?“

    蘭望再次擺出了富家二世祖的派頭,嘴巴一撇,滿不在乎地說:”那還用問?當然還是全押了!我手裏有多少我也懶得算了,反正我知道現在單單是我手裏的錢就抵得上你整個賭場幾十年的紅利了!”

    “倒是這位掌櫃的您您打算拿什麽作賭注啊?“

    蘭望忽然壞笑一下---他打算捉弄一下麵前的這個女子,找回一下場子。

    “難不成您要拿您身上這衣服作賭注?輸了就把這衣裳全脫下來送給小爺我?“蘭大少爺一咧嘴,很欠揍地笑了。

    整個賭場裏先是寂靜了兩秒鍾,然後就有一個五大三粗的大漢率先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哄笑聲頓時如同星火燎原一般在整個大廳裏蔓延,一開始是這一堆兒那一堆兒,後來則是所有人都開始笑。有人嗬嗬地笑、有人哈哈地笑、有人嘻嘻地笑、有人嘿嘿地笑,但是所有笑聲中都無一例外帶著那種‘是男人都懂’的內涵意味,間或還夾雜著粗俗的起哄聲、口哨聲和一個又一個的葷段子。笑聲逐漸匯聚起來,變成了喊聲:

    “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下注!快下注!”“拿出點真材實料來!”“買定離手!願賭服輸!”

    蘭望知道,在局麵對自己不利的時候,利用人性這一招永遠是扭轉頹勢的靈丹妙藥。圍觀群眾都是要吃瓜的,而隻有足夠大的瓜才能引起他們的真正注意。大多數情況下,圍觀的人隻是一群陷入群體性無意識狀態的烏合之眾,隻要你為他們提供他們想要的東西,他們就會悶頭跟著你走,你讓他們往東他們就絕不會向西。

    既然女掌櫃用撒錢這一招化解了蘭望的先手、滿足了賭徒們的第一,那我們的蘭大少爺隻需要故技重施、迎合一下賭徒們的下一個不就可以了麽?

    金錢和美女,這一人一物從來都是最能夠刺激雄望的。

    蘭望用了這種陰損招數暫時扳回一城,可是女掌櫃的也是毫不含糊:“用小女子身上全部衣物為賭注?這有何不可?”

    空靈渺遠的聲音一出,全場再次恢複寂靜。

    所有人都沒料到紫鳶夫人會這麽快就答應!

    蘭望也是滿頭黑線---合著這位大姐也是個狠人呐!這種條件都敢答應?

    紫鳶夫人卻是毫不猶豫:“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說定了:這位少爺用桌上全部籌碼下注,小女子則用身上全部衣物下注,口說無憑,還請立字據!”

    說罷,玉手一揮,一個貼身丫鬟模樣的妙齡女孩立刻拿著筆墨紙硯從樓上下來了,連墨都已經磨好了。本位麵的女老板捉起筆龍飛鳳舞地起草了協議,然後用大拇指點上紅色印泥,在字據上摁下了手印。緊接著,貼身丫鬟又把紙和筆給蘭大少爺端了過來。

    在那個俏麗的小丫鬟足以殺人的目光中,蘭望也非常痛快地用毛筆以抽象畫一般的狂草字體簽下了名字,摁了手印。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開始吧!”紫鳶夫人露在麵紗外麵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角綻出了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細微笑容。

    “您是主場,自然也是莊家,都依著您!”蘭望也綻放出了他標誌性的、人畜無害的笑容

    這回沒有人再起哄、也沒有人再發出笑聲,大廳裏所有旁觀者都在靜靜地等待著賭局開始。

    負責報場的小廝反射弧比較長,直到現在才堪堪回過神來,見此情景急忙大聲報幕:“對賭大小第一局第一回,大者勝,莊家先行!”

    紫鳶夫人的纖纖素手優雅地拿起桌上備好的骨杯,將桌麵上早已經再次重複檢驗過的、整齊排列著的六個骰子扣起來,手腕輕輕一搖,清脆的響聲就已經連綿不絕。

    蘭望靜下心來,拋卻一切雜念,頭腦中自動屏蔽了周遭環境中的一切幹擾和一切噪音,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女掌櫃手中那小小的骨杯上。紫鳶夫人搖骰子的聲音和普通的師傅以及剛才號稱“賭王”的鷲爺都不一樣,不是“嘩啦嘩啦”的響動,而是那種非常清脆毫不拖泥帶水的“沙沙”聲,乍一聽上去宛若一陣微風吹過樹林後枝葉輕拂搖曳時發出的聲音。不僅如此,骰子與骨杯內壁碰撞後發出的音律節奏也極為靈活多變,一會兒像是打得飛快的木魚,一會兒像是啄木鳥在敲鑿樹幹,一會兒像是一個頑童在玩蛙鳴筒,一會兒又變成了茁壯的春蠶在吞吃桑葉。那小小的杯子和幾個平淡無奇的骰子在這集天地鍾靈毓秀的女子手中,似乎變成了精妙絕倫的樂器!

    轉瞬間,宛若一首琵琶曲在最強的和弦之後突然收束,搖骰子的聲音隨著骨杯重新被扣回到桌麵上而戛然停止。

    “開骰子!”報場的小廝唱道。

    紫鳶夫人拿開了杯子,赫然露出桌麵上六個六點朝上的骰子。

    人群沉默了一下,然後就再次炸開了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搞不好這小少爺的運氣今天算是到頭了!”

    “上來就是六六大順,這閑家肯定沒戲了!”

    “就算這個小子手氣再好,也隻能同樣出一個六六大順,那樣也不過隻能保證不輸!否則的話“

    “嗬嗬嗬嗬,看誰能笑到最後吧!”

    蘭望注意到,剛才送筆墨的那個小丫鬟沒走,而是在一旁隱秘處衝他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對賭大小第一局第二回,大者勝,閑家行!”小廝唱喏道。

    蘭望沒怎麽猶豫,在沈翰林殷切的目光中拿起杯子,把骰子一個個撿起來先裝進杯子裏,然後動作很笨拙地搖了起來。

    “得,這小子肯定得賠的連褲衩都不剩!”

    “是啊是啊,就這兩下子,剛才還敢口出狂言?”

    蘭大少爺的表現不出所料地引來了一陣噓聲。

    仿佛是為了驗證周邊吃瓜群眾的吐槽似的,蘭望稀裏嘩啦無比蹩腳地草草搖了幾圈,就把杯子扣在了桌子上。不僅如此,周邊的人還都能清楚地聽到:那幾個骰子在骨杯扣上桌麵以後還在互相翻滾碰撞,發出雜亂無章的響聲。

    “搖骰子都講究落地生根,這落了地還不站穩,肯定沒好果子吃啊!”

    “就是!一看這小子就沒有什麽基本功,純粹是狗屎運!”

    ”開骰子!”

    在吃瓜群眾持續性的指指點點中,蘭望氣定神閑地拿起了杯子。

    露出了下麵的六個六。

    “莊家閑家均為三十六點六六大順,第一局平手!第二局決勝負,請莊閑兩家追加賭注!”小廝報出結果的聲音並不怎麽響亮,但卻讓全場第三次恢複寂靜。

    寂靜,寂靜的可怕!絕對的死寂!

    所有人的大腦都宕機了---這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真就是出門踩上了狗屎---時來運轉了?!

    最不可能的可能偏偏就出現了!

    雙方平局!

    蘭望借此機會再次控場。他冷笑一聲,挑釁一般地對著美女掌櫃勾了勾手指:

    “掌櫃的,今天到了這一步,你我二人已經都沒有退路了!”

    “既然決勝負前要加注,那不知您有沒有膽量---”

    “跟小子---“

    ”賭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