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嗡嗡亂叫的蒼蠅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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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此刻,因為種種原因而心力交瘁的,還遠不止江南洪家的長房大少爺。

    就在江北、就在蘭家當中,也有那麽一個人現在是寢食難安、夜不能寐。

    此時已經過了午夜,可是蘭家二房少爺蘭涇還頂著紅眼白和黑眼圈,坐在宅子正房的會客室裏,焦急地等待著什麽人。

    這時候的他真是想要罵娘。要是在往常這個時候,他早已經喝過茶、淨過麵,摟著那花一樣的通房丫鬟鑽進溫暖如春、不受凜冽江風侵襲的被窩裏去了。可是今天,由於他在等一個消息,這些日常的小確幸他也就無福消受了。

    “這幫狗奴才,都該統統送去雜役房刷糞桶!這都什麽時辰了,還不來送信?!”

    就在他碎碎念的同時,一個由遠及近的匆忙腳步聲讓他“蹭”地一下就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一個夥計行色匆匆地穿過回廊,不等值夜的管家通傳就三步並作兩步進了蘭涇所在的正房廳堂。

    “江南那邊到底來信了沒有?!還在磨蹭什麽?快說啊!“蘭家二房的獨子蘭涇此時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不停地催促著已經到了自己近前的夥計趕快把藏在身上的密信拿出來。這個夥計手忙腳亂、越忙越錯,顫抖的手總是夾不穩那看上去薄薄的信紙。

    “狗殺才!拿來!小爺自己看!”已經實在不耐煩了的蘭涇劈手一把奪過夥計剛剛好不容易拿出來的信紙,然後抬腳就把這個給他們蘭家二房忠心耿耿當了小十年差的仆人給踢翻在地:“滾滾滾!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東西!”

    他一邊罵罵咧咧地,一邊展開那一封已經有些皺皺巴巴的信紙。

    隨著他目光的移動,蘭涇猙獰的表情逐漸變成了訝異、怪異、困惑和驚愕---到最後,一抹笑容終於在這位江北蘭家第一野心家的臉上浮現:

    “哈哈哈哈哈!功夫不負苦心人,這下子大事可成矣!”

    剛剛從不務正業的父親那裏接過二房全部事務的年輕家主興奮地把那封信拍在了桌子上。

    “師爺!進來吧!總算是有點好消息了!”

    一個狗頭軍師打扮的師爺立刻顛顛兒地一路小跑進到了屋子裏。

    “恭喜少爺!賀喜少爺!有了這一出兒,咱們以後在這陽關軍鎮就是說一不二的主事人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不光回報豐厚,就連風險幹係都不甚大,絕對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在快速地掃了一眼信之後,這個姓常的師爺也是喜笑顏開,一連串兒的馬屁拍的是相當動聽,逗的蘭涇那是眉開眼笑。

    “可不是麽!朝廷不僅要奪了蘭家長房的兵權,還要要把蘭家長房列為叛逆、出兵討伐!看來渙翁他老人家還是厚道,就連上次咱們出了那麽大的岔子都能輕輕鬆鬆揭過!這樣一來我們的活就更好幹了,隻要等朝廷天兵一到,我等率先提供消息、接應大軍,然後再來個中心開花,一舉拿下陽關鎮作為正是投靠渙翁的投名狀!就是這樣!“

    ”東主英明!“師爺也開始道賀。

    我們可愛的蘭家二房少爺壓根兒想不到:渙翁到現在為止都還不知道有他這麽一號人,甚至不知道蘭家二房的存在!渙翁之所以沒有拋棄他,隻是因為渙翁自己都不知道蘭家二房正在為他效力!至於這消息是怎麽傳到他這裏來的哼哼,那隻是因為作為居中調節人的江南洪家認為他們蘭家二房尚還有一點利用的價值!

    給人當狗不可悲,可悲的是被人當成了狗還不自知。

    差不多同一時間,大江江心的伏鷺洲。

    水匪寨子裏今天一反常態地燈火通明。七八個匪夥的大頭目都聚集在所謂的“聚義廳”裏商談襲擾陽關鎮的事。

    “大當家的,這麽說南邊馬上就要有大動作了?!”一個用布條蒙著一隻眼睛的獨眼龍坐在大廳右側第三位的椅子上,詢問坐在上首的寨主,“原來隻是要兄弟們放出風去,要我們不讓黃家的船隊過路;現在規矩變了,竟然要咱們主動去找黃家的麻煩!不光如此,咱們還得把黃家名下的商鋪船行客棧一鍋端了!這其中油水的確不少,可是可比設設卡收收過路費危險多了!黃家的產業畢竟都在陽關鎮境內,他蘭家手底下那麽多兵,怎麽會坐視不管?!”

    “弟兄們不是怕死,可是也不能聽上麵一句話就把底下的兄弟們撒出去送死啊!”

    “對啊對啊,大當家的,鎮北邊將軍手下的陽關鎮邊軍畢竟是百戰強兵,輕易招惹不得的啊!要說是水戰,兄弟們沒話說,肯定幹他娘的;可要是硬要咱們上旱地和那些大頭兵硬碰硬,那是真要完逑了!”旁邊一個麵白須長、軍師模樣的人也跟著附和道。

    “郝老三、施十五!我看你們兩個就是太平日子過慣了,當初大夥兒起家的時候敢打敢拚的狠勁兒都她媽沒有了!”

    這時候,坐在寨主旁邊的一個瘦猴最先站出來唱反調。

    “都說富貴險中求!要是事情這麽好辦,哪還輪得到咱們兄弟?!就是因為這次南邊要派大軍過來、要把這陽關鎮裏的邊軍當成叛逆給剿了,我等弟兄們才能抓住這千載難逢的好時機!趁著這一回大幹一票,上岸去搶個夠!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這個店兒了!”

    “等到朝廷大軍一到、陽關鎮江北蘭家一倒台,整個江北的勢力又得來一次大洗牌,到時候咱們寨子能分到多大塊的糕餅,可就全看這一票了!大當家的,這是個機會啊,絕對不能輕易放過!”

    “我說老水鬼,你他娘的是不是腦殼兒進水了?!”剛才被喚作郝老三的最先發言者立刻反唇相譏,“還朝廷大軍?還千載難逢的機遇?做你的美夢去吧!你可搞清楚了,在官家眼裏咱們就是匪、從上到下都是匪!你指望著官軍能給咱們這些‘匪’什麽好顏色看?!別到時候咱們人也出了力也出了,官軍一來把咱們也當叛逆給收拾了,那不就是給他人做了嫁衣裳麽?!”

    “你“

    眼看爭吵就要變成無休止的罵戰,寨主隻是一抬手,示意所有人閉嘴。剛剛還麵紅耳赤的眾頭目一下子就安靜了。

    ”老三和老十五的擔心本來不無道理。“水寨的一把手開始下結論,並且對整個會議的走向和結果進行定性,”但是這回,咱們在動手前會先拿個官身!有了官身的名義,弟兄們就能光明正大地行事了!“

    ”老大!難不成咱們要受招安?!“有人立馬就站了起來。

    ”第一,咱們一不交人二不繳械,隻要刀把子握在手裏,怕他個鳥!第二,就算是受招安又如何?列位弟兄難不成想讓自己的子子孫孫都背著一個‘水匪’的名頭活在這世上?!“

    寨主最後這句極具衝擊力的警告,一下子統一了所有人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