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坑邊的土堆，在四千人用馬車的拖拉下，很快就被清理幹淨了。

    大坑四周，包括被填了的大坑，一切看起來跟平地一樣，隻不過，填大坑的泥土是新鮮的。

    但是，在黑夜裏，沒有人能發現。

    全部的土堆已經被清除，該埋的屍體已被埋掉，事情已結束，獨孤懷很滿意，心想大家必定都累了，於是，立即吩咐手下的聖兵衛和四千士兵，暫且返回烏村驛站休息。

    很快，獨孤懷帶著手下和四千士兵，還有囚車上的冷毅，以及王車裏的聖王靈柩，來到了烏村驛站。

    烏村驛站裏很安靜，之前曾有不少流浪漢或者無家可歸的人暫居在此，不過，這些人都被聖兵衛清除了。

    還有就是懷良，他曾在此休息，自從他上吊未遂之後，在黎明的時候，準確的說，在卯時一刻的時候，就悄悄的離開了驛站。

    至於懷良的去向，他無家可歸，唯有聖都可去。

    在聖都城西南，也就是定國公府的南麵，原本是明國公尹殤的府邸，後來因為尹殤謀逆，滿門抄斬，以至於明國公府永久被封，隨著時間的流失，年月交替，府邸也就日益荒廢了。

    而在明國公府的東麵，大約數裏的地方，就是聖都西南一處的風景寶地。

    月畔湖！

    湖的形狀酷似娥眉月。

    湖中山巒疊嶂，風景美不勝收，每到四月乍暖還寒，鶯****長之際，總有富家公子小姐，泛舟遊於湖中央。

    在月畔湖的西邊，有條小巷，名叫“月巷”，在小巷的中央位置，有所宅院，不大也不小，門上寫著“秋院”二字，不知其意思是何。

    隻知這裏就是懷良的宅子，是懷良的家。

    這裏也是懷良唯一的去處。

    而此時的懷良，已離開烏村驛站數裏，在荒野裏邁步前行，他耷拉著腦袋，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又像是看透了生死，或是置生死於度外。

    ……

    當那一夜，聖後站在觀景台上期盼夫君聖王陛下凱旋而歸的時候，從十裏桃林那邊吹來的風，風裏已經帶有一絲濕度，從這一刻開始，就預示著雨季的來臨。

    的確，今日的雨一如昨天一般，有時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有時如瓢潑一般下著暴雨。

    雨，時大時小，時緩時急。

    ……

    獨孤懷立在烏村驛站的大門處的房簷下，他看著手下將聖王陛下的靈柩從馬車上抬下，一直抬入驛站的大廳裏，又看著冷毅，他被囚在車裏，也被送入了驛站裏。

    當獨孤懷的眼神落在門外整齊站立的四千精兵時，獨孤懷又吩咐他們入驛站休息，至於驛站裏的房間，除了大廳之外，他們可以隨便用。

    對四千人來說，小小的烏村驛站，或許容不了這麽多人，不過，也沒辦法，總不能平地再造一些房屋出來。

    在片刻後，四千人“塞滿”了驛站，房間裏擠滿了人，馬廄、廚房、房簷下、大門口，隻要是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全都是人。

    ……

    而驛站的大廳裏，聖王陛下的靈柩被恭敬的擺放在正中之處。

    獨孤懷又名人在靈柩一頭點上一盞油燈，以作長明燈，又吩咐人在大廳裏盡可能的點上油燈，要讓整個大廳燈火明亮。

    一切準備好之後，獨孤懷讓手下離開，去外麵守著，隻留下了手腳戴著鐵鐐的冷毅。

    冷毅用陰冷而憤怒的眼神盯著獨孤懷，像是餓虎盯著獵物一樣，獨孤懷察覺到了冷毅的這種眼神，看向他，與冷毅目光相對時，獨孤懷心中一怯，立即避開了。

    獨孤懷走向桌子，取了茶壺，知道這茶水還是他昨天在此喝的，隔了這麽長時間，怕是不好喝了，於是，立即吩咐手下，重新燒茶，就在這大廳裏燒。

    很快，手下取來了很多木柴，在大廳裏生了火，架起了水壺，燒茶起來。

    獨孤懷見自己的衣角和腿褲有些潮濕，就取了板凳，坐在火堆旁，一邊烤著衣服，一邊對冷毅道。

    “冷將軍，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殺了我，隻是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也是身不由己，就好像刀殺了人，為何要恨刀呢？刀又有什麽錯呢？”

    獨孤懷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著冷毅，而是頗為無奈的看著火堆，看著燃燒的火。

    火在空氣裏搖曳，燒的木柴劈啪作響。

    獨孤懷說完話之後，整個大廳忽然沉靜起來，隻聞劈啪聲，似乎空氣也在火的燃燒下發出低沉的炸裂聲。

    許久之後，有個冰冷而低沉，又略顯沙啞的聲音回響在大廳裏。

    “是，刀殺人，不該恨刀，但是，若殺人的刀可以選擇呢，選擇殺人的同時，也可以選擇不殺人，難道這樣的刀沒有錯嗎？”

    最後一句話，冷毅說出的同時，他整個人憤怒起來，用質問的語氣說著。

    烤火的獨孤懷見冷毅這麽激動，立即轉頭看向他，冷冰冰的黑鐵麵具上沒有任何表情，不過，獨孤懷的雙眼中閃過一絲攝人心魄的怨意，對獨孤懷來說，他根本不想聽到這樣的話，特別是這些話從冷毅的嘴中出來的，獨孤懷希望冷毅不要頂嘴，要順從，要知道自己錯了，祈求聖後寬大處理，這樣一來說不定還有重見天日的機會，總不至於一輩子被囚禁在太平獄裏來的好。

    獨孤懷倒是希望和冷毅聊聊風花雪月之事，聊聊風輕雲淡之事，或是聊聊家鄉的事情。

    聊一聊雲北的絲和雲溪的麻、聊一聊雲門的鉛和雲平的鬆，仰或是雲水的怪石等等。

    這些都是家鄉附近有名的特產。

    聊這些，會讓人開心，會讓人感慨時光荏苒，歲月無痕，像那日獨孤懷來冷毅軍營犒軍，冷毅跟他說了很多一樣。

    那時候聊得多開心。

    人不能開心點嗎？

    為什麽人總要談打打殺殺，談王權霸業，談金銀家產，世上除了這些，難道就沒有可聊之物了嗎？

    不，還有其它的實物可以聊，那就是家鄉。

    獨孤懷借著火光，接著大廳裏油燈的火光，看著冷毅，瞧冷毅怒氣衝天的臉，獨孤懷轉回頭，繼續看著眼前的火堆，而是把話題岔開道。

    “你多久沒有回家了？你的家人還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