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裏還是死一般的沉寂。

    對冷毅的沉默，獨孤懷並沒有催他說什麽，隻是看著他，看著他滿臉的酸楚，在極短的時間裏，演變成一臉悲痛。

    獨孤懷眉梢一動。

    冷毅的手下意識的摸向了胸口，停在胸口，使勁的捂著胸口，似乎懷揣著什麽寶貝生怕別人搶走一樣，接著，冷毅的頭垂的更低了，四周響起冷毅低聲的哭泣聲。

    獨孤懷詫異起來，他不知冷毅為何如此。

    其實，獨孤懷不知道，冷毅懷中的確揣著什麽，不是別的，是一封信，一封家書。

    那還是在多天前，在聖後的生辰宴之前，冷毅剛回聖都，就收到了一封家書，家書上說冷毅的母親病重，希望冷毅速回。

    但這時候，冷毅已接到聖王的命令，保衛聖都，保證聖後生辰宴能夠安全舉辦。

    冷毅因為不能回去而傷心萬分，直到聖後生辰宴結束，冷毅本想回家，卻不料，聖王準備離開聖都去魔山，並要冷毅伴王左右，冷毅推辭不得，隻好領命。

    就在聖王尹龍離開聖都的前夜，冷毅又接到一封家書，家書上說，冷毅的母親已病逝，希望冷毅盡快回家拜祭。

    當看到這封家書時，冷毅哭了，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冷毅陪著聖王尹龍，帶兵去了魔山，經過一場大戰，又帶著聖王的靈柩而回，壓根沒有時間回家一趟。

    如今，獨孤懷的話讓冷毅想起了病逝的母親，同時，勾起了冷毅心中的傷痛，外加手下將士的慘死，冷毅已控製不住，哭了起來。

    聲音，越哭越大！

    冷毅捂在胸前的手，開始使勁的抓著衣服，恨不得要將衣服抓碎，也許他不是在抓衣服，而是抓藏在懷著的那兩封家書，也許他抓的不是那兩封家書，抓的隻是心疼和遺憾。

    對此，冷毅越哭越悲痛，越悲痛抓衣服越緊。

    空蕩的大廳裏回蕩著冷毅悲痛的哭聲

    ……

    獨孤懷見冷毅如此傷心，感同身受，或者說是同病相憐，境遇相同，見冷毅在哭，獨孤懷安慰道。

    人生來就這樣，要承受很多，有的人妻離子散、有的人失去雙親、有的人家破人亡，無論是哪一種結果，都要人去承受，要知道這個世上根本沒有所謂的真正的快樂，有人說又，那不過都是自欺欺人的，至少我從來沒有過。”

    獨孤懷剛說完，就聽見沸水聲，他你忙轉回頭，看向架在火上的茶壺，的確，茶壺裏的水開了，獨孤懷並不著急將茶壺從火上取下，而是去拿了兩隻茶杯，然後，又從黑袍的最下邊扯出一塊布，包著茶壺把子，端起來，小心翼翼的將滾燙的茶水倒入兩隻茶杯中，放下茶壺後，獨孤懷取了一杯茶，走到冷毅身邊，然後俯下身，一邊將茶遞給冷毅，一邊說道。

    做人有幾個沒有痛苦呢？我也有很多傷心的事，多的好像秋天的蒲絨，可是，傷心事多了又怎麽樣，人還是要活著，來，喝杯茶吧。”

    冷毅低首哭著，他似乎未聽見獨孤懷說什麽，獨孤懷看他不理自己，又說道。

    冷將軍，你可是上過戰場的人，連殺人都不怕，現在卻為一些傷心事掉眼淚，這難道是大丈夫所為嗎？忘記那些不開心的，來喝杯茶，緩和一下心情。”

    獨孤懷將茶杯送入囚車內，送到冷毅的麵前，本以為冷毅會接受自己的好意，沒想到，在突然之間，冷毅猛的伸手打翻了茶杯。

    茶杯摔碎在地上，更別說杯裏的茶了，濺的一地都是。

    滾燙的茶水也濺了獨孤懷一手，獨孤懷被燙的立即縮手，冷毅打翻茶杯，拒絕了獨孤懷的好意，繼續埋頭抽泣著，倒是獨孤懷認為冷毅有點不識好歹，不過，這點事，獨孤懷還不至於發火，又繼續寬慰道。

    你就是把雙眼哭瞎也沒有用，因為這個世上沒有人會知道你內心的痛苦，除了我知道你有多麽痛苦，我還知道，你母親病逝，你都不曾回家守孝，多少夜裏，你曾為此遺憾痛苦，我也深有所感。”

    在獨孤懷說話的時候，冷毅止住了哭泣，緩緩的抬起頭有些困惑的看向獨孤懷，在獨孤懷說完話後，冷毅立即追問道。

    你……看過……我的信？”

    冷毅盡量說的慢一些，因為哭過之後，人很容易抽噎，冷毅不想這樣，所以一邊壓製，一邊說話。

    不過，這樣說話，倒是費了不少力氣。

    獨孤懷看著冷毅的雙眼裏噙著淚水，而這一雙眼，正死死的盯著自己，一時，獨孤懷好似做賊一樣，眼神閃避，不敢再看冷毅的眼睛，卻把話對冷毅道。

    我……我也是無意中看見的。”

    獨孤懷說著，看了冷毅一眼，發現冷毅還是死死的盯著自己看，連眼皮都不眨一下，獨孤懷明白，這樣的理由有些牽強，於是，獨孤懷緊接著辯解道。

    冷將軍，你該知道我是聖兵衛的統領，你也該很清楚，聖兵衛的職責是幹嘛的，對於全國任何的信件來往，全都會被監視，簡單來說，你家人寫信給你，信會先到聖兵衛手上，過目之後，信才會到你手上，對於一般百姓的信件，自不必上報給我，而對於聖國文武百官的信件，無論是何信件，一律呈報給我，我無意看你的家信，這隻是我的職責所在。”

    剛剛殺那麽多的將士，是你有命在身，如今，你偷看別人的信件，是職責所在，我冷毅倒是想問問獨孤懷，獨孤大人，除了命令和職責之外，你獨孤懷是不是幹任何事情都有很好的理由？”冷毅怒道。

    獨孤懷被冷毅這麽一問，整個人啞口無言，他愣愣的與冷毅對視了片刻，然後站起來，轉過身，走到門口，看著門外的雨，看著驛站院子裏的那棵桃樹，出神了很久。

    冷毅一直看著獨孤懷的後背，等著他給一個回答。

    獨孤懷一直沒有說話，他在心裏想了良久，隨後，他取下了臉上的黑鐵麵具，將它丟在一邊，又繼續看著門外的雨景，卻把話對冷毅感慨似的說道。

    是啊，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冷將軍，你想不想知道，我日夜都在想的這件事是什麽嗎？”

    你在想什麽？是在為被你殺害的人懺悔？”冷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