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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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來看西洋景的!神槍手四連這次更出名了!戰俘營都成動物園了。”老黑頭也沒抬。王豔兵玩著手裏的撲克:“再這樣,我就要賣票了!一張五毛!出,二牛,該你了。”李二牛沒動,仔細地看著那個走來的中尉,拉拉王豔兵:“不對!”
    “什麽不對?”王豔兵不耐煩。
    “你自己看!”
    王豔兵回頭,呆住了——走到鐵絲網跟前的何晨光慢慢抬起頭,注視著裏麵的龔箭和兄弟們。龔箭也瞪大了眼。李二牛高興極了,想喊,被王豔兵一把捂住嘴:“別出聲!他好不容易才混進來!”李二牛克製住,眼神裏都是激動。
    老黑使了個眼色,站起來的戰士們又若無其事地坐下了,但眼睛都看著何晨光。何晨光擦了擦臉上的冷汗,龔箭咬著牙,欣慰地點點頭。
    在藍軍的心髒,紅軍的漏網之魚跟被俘的紅軍官兵們就這樣對視著,默默無語。
    何晨光看看四周:“神槍手四連,狹路相逢勇者勝?”龔箭穩住,平靜道:“對,難道你有什麽不同的見解嗎?”
    “沒有。”何晨光看著龔箭。
    “記住,神槍手四連沒有戰敗的曆史!”龔箭眼神堅定。
    何晨光看著龔箭,咬住嘴唇,點頭。兩個人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能多說。
    “滾!去做你該做的事!”龔箭假裝憤怒。何晨光點點頭,看著兄弟們。隔著鐵絲網,就好像被分成兩個世界。龔箭取下自己的神槍手四連臂章,甩給何晨光:“滾!”
    何晨光接過臂章,不再說話,打著冷戰,轉身走了。老黑默默地注視著他的背影,心疼地說:“他發燒了。”
    “他還活著,還能戰鬥。”龔箭相信他的兵。
    “他能撐下去嗎?”老黑擔心。
    “能!”龔箭看著遠去的背影,“因為他是戰士!”
    何晨光遠去,王豔兵、李二牛和四連的其他戰士們站起來,默默地注視他離去的方向。藍軍的旗幟還在上空飄揚,龔箭笑笑:“戰爭,才剛剛開始!”
    8
    彈藥庫裏,兩個哨兵正站著,身邊都是各種彈藥的箱子。一個身影雙腳夾緊攀登繩,慢慢地下滑。哨兵左右張望,突然,一雙手抓住兩個哨兵的腦袋,一碰。
    何晨光赤裸著上身,套著戰術背心跳下來,拿走了他的自動步槍。他的戰術背心上插著神槍手四連的臂章。何晨光光著膀子在彈藥庫裏安裝炸彈,已經“犧牲”的兩個哨兵看得目瞪口呆。隨後,何晨光又悄悄摸到了車庫,在油罐車上安裝好炸藥。
    司令部樓頂,藍軍特種部隊的狙擊手小組在觀察著。突然,一個身影瞬間弄倒兩人。狙擊手和觀察手同時倒在地上,被一個人壓著,喉嚨也被扼住,都出不了聲。
    “班長,你們掛了。”何晨光說話有些費勁。
    “你是昨天晚上那個凍暈的紅軍?!”狙擊手看著他。
    “請遵守演習規則。”
    狙擊手不說話了,看了看旁邊的觀察手。何晨光哆嗦著,抄起他們的武器裝備、耳麥和背囊。
    “你病得很重。”狙擊手看到何晨光一頭冷汗。
    “我還活著,還能戰鬥。”何晨光說。
    “我很佩服你。”狙擊手眼裏都是敬佩。
    “謝謝班長。”何晨光拿著武器裝備,渾身不時地哆嗦著轉身。
    “哎!”狙擊手叫了他一聲,何晨光回頭。狙擊手拿出一個軍用酒壺,拋給他:“裏麵是二鍋頭,可以幫你驅寒。”何晨光接過來,點點頭。
    “小夥子,好樣的!”狙擊手豎起大拇指。何晨光笑笑,轉身走了。
    救護所的門被撞開,穿著t恤衫和短褲的唐心怡披頭散發,光著腳闖出來:“來人啊!”
    一時間,淩厲的戰鬥警報拉響了,響徹整個營地上空,藍軍士兵們快速穿插著。戰俘營的龔箭等人憂心忡忡,走到鐵絲網跟前觀察著。
    範天雷走著:“這可真叫百密總有一疏!”陳善明跟在後麵:“五號,是我不對!我沒安排看守。”
    “不怪你,是我的責任!我以為已經完事了,沒想到,這小子還沒完事!是我掉以輕心了!”範天雷自責。
    “他能去哪兒?”陳善明看看營地。
    “肯定就在藍軍司令部!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到!”範天雷說。
    “是!”陳善明帶隊去了。
    “這小子,連我都佩服他了!”範天雷看看遠處一根高聳入雲的大煙囪,苦笑著走了。
    煙囪裏,何晨光戴著耳麥,背著武器裝備和背囊,雙手雙腳使勁撐著煙囪壁,努力往上蹭。他全身上下被塗得漆黑,隻剩倆眼睛在滴溜轉。
    掛在身上的對講機裏傳來藍軍的對話。何晨光不時地打著冷戰,但他仍堅持著往上爬。突然,他腳一鬆,嘩啦啦地直往下滑去。何晨光拚命地撐住牆壁,這才沒摔下去。他低頭看看深不見底的煙囪,咬咬牙,繼續往上爬去。
    唐心怡回到女兵宿舍,披頭散發地衝了進來。顧曉綠跟進來:“唐工,你沒事吧?”
    “我死不了!”唐心怡打開自己的櫃子開始取衣服。她脫下t恤,顧曉綠一愣——唐心怡赤裸的背上,一條長長的傷痕赫然可見。
    唐心怡紮好頭發,戴上戰術手套,一臉冷峻的殺氣。
    “唐工,你背後……”顧曉綠一臉驚訝。
    “執行任務留下的!”唐心怡穿上戰術背心,打開箱子——裏麵是一把嶄新的外軍狙擊步槍。唐心怡嫻熟地檢查,上膛,提起槍就往出走。
    “唐工,你去哪兒?”顧曉綠忙問。
    “他以為他對付的是誰?!”唐心怡氣得不行。
    “唐工,按照演習規則,你已經陣亡了……”
    “讓開,我去幹掉他!”
    顧曉綠嚇壞了,立馬閃身。唐心怡提著槍,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藍軍司令部已經是一片忙亂,警報四起。何晨光躲在煙囪頂,按下了起爆器。周圍一片爆炸聲,白煙升起,士兵們高喊著:“彈藥庫!有人炸了彈藥庫!”
    唐心怡手持狙擊步槍,大步流星地在紛亂的人群當中走著,怒火中燒。
    戰俘營裏,李二牛瞪大眼睛站起來,指著那邊:“女……女狙擊手!”王豔兵轉過頭,也傻眼了——人群中,怒氣衝天的唐心怡手持狙擊步槍,大步流星。
    “不會吧?藍軍還有女狙擊手?!”王豔兵的下巴差點兒掉下來。
    “真的是啊!那槍跟咱們的不一樣哎!”李二牛羨慕地看著唐心怡手裏的狙擊步槍。
    “外軍狙擊步槍。”龔箭眯縫著眼說。
    “這女的什麽來路?”老黑問。
    “特戰旅的?沒聽說過啊!”龔箭也弄不明白。
    唐心怡怒氣衝天地走著,眼神恨不得殺人。王豔兵想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晨光穿的是她的中尉軍裝!我說怎麽穿上顯小呢!”
    “啥意思?她把軍裝給何晨光了?”李二牛問。
    “肯定不是啊!”王豔兵說,“你看她那樣子,像是會給何晨光軍裝的那種人嗎?你看她那樣,恨不得現在就宰了何晨光!”
    “那是啥意思?她的軍裝怎麽到晨光身上了?”
    “我說你怎麽還是那麽二啊?”王豔兵恨不得一腳踹過去,“——肯定是何晨光脫了她衣服!她現在要去宰了何晨光報仇的!”
    “脫女兵衣服?!乖乖,這可是作風問題啊!”李二牛大驚。
    “打仗呢!你想什麽呢?!”王豔兵無語。
    9
    藍軍司令部裏,範天雷看著地圖在部署:“把所有的狙擊手都撒出去,他肯定就在這裏活動……”唐心怡怒氣衝衝地走進來:“參謀長,我要求參加戰鬥!”陳善明一看:“乖乖!家夥都帶來了!”
    “你不是工程師嗎?”範天雷看著她手裏的狙擊步槍。
    “我參加過戰鬥!”唐心怡下定決心。
    “我看出來了,大機關真的是藏龍臥虎,工程師也不是吃幹飯的。”範天雷笑笑,“可你已經陣亡了,按照規則,你要退出演習。”
    “我不能就這樣便宜了他!”唐心怡咽不下這口氣。
    “丫頭,這不是男女朋友鬥氣,這是戰爭。”範天雷繼續看圖。
    “誰跟他是男女朋友鬥氣?!我要親手宰了他!”唐心怡發狠地說。陳善明“撲哧”一聲:“參謀長,我不是穿軍裝的花瓶!”
    “好吧,就算你不是穿軍裝的花瓶,你想親手宰了他,可是首先你得找到他吧?現在好幾百人在到處找他,還沒眉目。你要是能找到他,是宰了他還是割了他,我不管。你去找吧。”
    唐心怡愣住了。
    外麵到處都是搜索的藍軍士兵,還有直升機在超低空盤旋。唐心怡氣得滿臉通紅。
    煙囪頂上,一個黑人艱難地爬出來,俯臥著。何晨光渾身打戰,上下牙格格作響,但仍然堅持著拿出狙擊步槍。他身上披著一張破爛不堪的麻袋片,和周圍的煙囪頂磚石融為一體。
    何晨光拿出酒壺,哆嗦著喝了一口。他撕掉一片迷彩布,綁在槍口的瞄準鏡前麵,擋住了可能的反光;隨後拿出匕首,在這片布上劃出一條一字型的小口子,作為觀察的出口;然後將槍口從磚石縫隙中伸出去——下麵就是藍軍司令部,一覽無遺。
    何晨光一直在哆嗦,直冒冷汗,神槍手四連臂章在胸前。他又喝了一口酒,以保持身體的熱度。他眼睛湊在瞄準鏡上觀察著,一動不動,像一座雕塑。
    天色逐漸暗了下去,何晨光還趴在煙囪頂,靜止如雕塑,隻是顫抖時斷時續。這時,空中悶雷湧動,雨點開始劈裏啪啦地落下,打在何晨光身上。轉瞬,暴雨突至,何晨光握著狙擊步槍,巋然不動。
    藍軍司令部,士兵們穿著雨衣在暴雨中執勤。有探照燈不時掃過,一隊隊巡邏的士兵在雨中穿行。
    範天雷憂心忡忡地看著窗外的雨。陳善明看看手表:“十五個小時了,他還沒有消息,不會出事了吧?”範天雷沒說話。
    陳善明看看外麵:“現在下雨,氣溫驟降,他肯定不好過,本身就在打擺子。”
    “他能撐住的。”
    “你就那麽相信他?”陳善明看著他。
    “我不是相信他,我是告訴自己,他能撐住……”範天雷苦笑,“我在自己騙自己。”陳善明憂鬱地看著窗外,沒說話。
    戰俘營裏,龔箭也憂心忡忡地看著窗外。
    “這場雨下得真不是時候。”老黑擔心地說。
    “就算不下雨,他也很難受了。他在打擺子,這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痛苦。”王豔兵說。
    “天爺啊!打擺子,再淋這樣的雨,真的會死人的!”李二牛大驚。
    龔箭憂心忡忡,說不出話。老黑看著他:“指導員,容我說一句,這樣做有意義嗎?”龔箭還是不說話。
    “他可能真的會……”
    “他是兵人。”龔箭打斷他。
    “可他還是個孩子。”老黑心疼地說。
    “他隻有一個名字,就是兵人——”龔箭看著他,“我當新兵的時候,你告訴我的。”老黑不再說話,看向窗外。王豔兵和李二牛也是憂心忡忡。
    深夜,暴雨還在下,氣溫驟降,穿著雨衣的狙擊手們警覺地觀察著四周。唐心怡披著雨衣,拿著熱成像在觀察——沒有發現可疑目標。唐心怡放下熱成像,看著黑夜:“別著急,我一定會抓住你!”她身後的煙囪,高聳入雲。
    煙囪頂,何晨光頂著暴雨,在打著擺子。他拿起水壺,搖了搖,空了。他哆嗦著放下酒壺,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他抱緊狙擊步槍,眼睛湊在瞄準鏡上,等待著。
    雨下了一夜,終於停了。太陽爬出山頭,朝陽灑下一片金黃。藍軍司令部裏,正在警戒的士兵們如臨大敵。範天雷也是一夜沒睡,他下定決心:“不能再等了!這小子還沒消息,始終是個隱患!護送一號首長轉移,我們不能再冒險了!”
    “他還活著嗎?”陳善明問。
    “我隻能說,我希望他活著。”範天雷看了看外麵。陳善明無語,轉身出去了。範天雷看著窗外:“孩子,你在哪兒呢?”
    煙囪頂上,何晨光跟他的狙擊步槍好像已經融為一體,巋然不動,像失去了生命的氣息一樣,但他的眼睛還睜著。
    藍軍司令部,特種部隊和警衛部隊護送著朱世巍中將出來,個個如臨大敵。範天雷親自帶隊,特種兵們將中將團團圍住,往機場走去。範天雷左顧右盼,還帶著一絲希望。
    煙囪頂,好像死掉的何晨光伸著手指,哆嗦著上膛,拉開槍栓,眼睛慢慢湊到瞄準鏡上。他壓抑著自己的咳嗽,嘴裏已經咳出了血。瞄準鏡裏,一群特種兵護衛著中將,警惕性十足。何晨光的眼都有點兒睜不開了,但還是努力使勁睜開。
    扳機上,何晨光的食指開始緩慢加力——“砰!”突然的一聲槍響,響徹雲霄。特戰隊員們迅速反應,陳善明大喊:“保護首長!”
    特戰隊員們護衛著朱世巍,槍口指向四麵八方,但是已經晚了——朱世巍中將身上開始嗤嗤地冒煙。他怒氣衝天地撕下臂章,摔在範天雷臉上:“你搞的什麽反斬首戰術?!”範天雷不敢說話。朱世巍帶著一群參謀,怒氣衝衝地轉身走了。
    特戰隊員們都起身看著範天雷,範天雷的嘴角卻浮起一絲微笑。
    “五號,你犯規了,這可算通敵。”陳善明低聲說。
    “那你為什麽不舉報我?”範天雷問。
    “因為——” 陳善明湊近悄聲說,“我也想過通敵。”範天雷笑了。陳善明低語:“他的命,比演習本身重要——我們都不能接受再失去他。他再這樣耗下去,隻有死路一條。”
    “話不要說得太明白了,記住。”範天雷笑。
    “是。”
    “槍響就暴露了,那孩子在煙囪上麵,去找他吧。”範天雷看了看高聳入雲的煙囪。
    “苗狼,帶人上去救人!”陳善明命令。
    “是!”苗狼召集人馬,準備上去。“砰!”又是一槍——範天雷開始冒煙,他一愣。陳善明笑:“五號,人家可不領你這個情。”“砰!”又是一槍,陳善明笑不出來了——他自己也冒煙了。範天雷卻笑了,陳善明笑罵:“媽的!這小兔崽子!”兩個人都笑著撕下藍軍臂章,其餘的特戰隊員早就隱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