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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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醫院病房裏,何晨光摘下胸前的二等軍功章,仔細地看看。隨後,他從枕頭下摸出一個盒子,打開——是那個血染的狙擊步槍瞄準鏡。何晨光將軍功章端正地放好,和那個瞄準鏡在一起,“啪”的一聲,扣上了。
    “二等功,不簡單!”門口傳來聲音。何晨光一抬眼,看見範天雷站在麵前,慢慢摘下墨鏡。
    “金雕叔叔!”何晨光驚喜地叫道。
    “你爸爸會很高興的。”範天雷看著他手裏的小盒子。
    “我差得還很多。”何晨光說。
    “確實。想成為你父親那樣的狙擊手,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範天雷在床邊坐下。
    “我想知道一件事。”何晨光看著他。
    “你說。”
    “為什麽故意露破綻給我?”
    範天雷看著他,何晨光說:“當敵人的狙擊手在大本營範圍內活動的時候,最好的安保措施不是馬上轉移保衛目標,而是藏起來,直到找出這個狙擊手。”範天雷看著他:“我知道,瞞不過你。”
    “為什麽要這麽做?”
    “那我問你,你為什麽不上報呢?告訴你的指導員,是我露破綻給你;也告訴演習導演部,斬首行動的成功,是因為藍軍特種部隊的指揮官通敵導致的——你為什麽不這麽做?”
    “我想過,但是我不能。”
    “因為你有顧慮。”
    “是的。”
    “神槍手四連是一個光榮的紅軍連隊,也是驕傲的,換句話來說,非常好麵子。如果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勝利不是因為自己士兵的出色,而是對手的放水,對他們的驕傲會是一個嚴重的侮辱。你沒有考慮你個人,而是考慮神槍手四連,對嗎?”範天雷看著何晨光的眼睛。
    “是的。”
    “除此以外,你還為我考慮。我是一個老兵,‘演習就是戰爭’這句話不需要再對我重複。我在演習當中通敵,也就等同於在戰爭當中通敵,換句話說——我叛變了。對於軍人來說,叛變意味著什麽,大家都清楚。雖然我不會上軍事法庭,但是我肯定會脫下軍裝,灰溜溜地離開這支被我視為生命的軍隊。”範天雷說,“基於以上兩點顧慮,你沒有選擇上報。”
    何晨光注視著他:“對,我的想法你都知道。”
    “是人都會有顧慮,何晨光。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可以拋棄所有的顧慮,我也是,我也有顧慮。不光是我,曾經和你父親在一起戰鬥的所有官兵,都不願意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在一場演習當中失去你。雖然我們天天說演習就是戰爭,但演習畢竟不是真正的戰爭。告訴我,如果換了你是我,你會怎麽做?”
    何晨光無語。範天雷看著他:“我相信你會理解我們。”
    “是,我理解。”何晨光抬起頭。
    “你的父親,是你參軍的動力,也會是你在部隊的巨大壓力。希望你能迅速成熟起來。有壓力不可怕,男子漢就應該有點壓力;可怕的是,真的被壓垮。”
    “我不會的!”
    “我相信你。”範天雷看著他笑笑。
    “對了,那個女幹部是誰?怎麽有那麽好的身手?特種部隊現在有女作戰幹部了嗎?”
    範天雷笑了:“她不是我們的人,是軍區機關的工程師。”
    “工程師?!”何晨光很驚訝。
    “對,科技部特種作戰科研中心的工程師,叫唐心怡。我以前也不知道她還會這些,這次演習才知道的。”
    “她肯定是受過訓練的,還是高手。”
    “那我就不清楚了,隻有你跟她交過手。”範天雷笑笑,何晨光思索著。
    這時,門被推開,林曉曉激動地站在門口:“晨光!”
    何晨光抬頭,林曉曉一下子就哭著衝過來:“你怎麽了?怎麽受傷了?”
    “我該走了。”範天雷笑笑,戴上墨鏡轉身,一個穿著法軍f2迷彩服的壯漢站在他跟前,兩人互相看著對方。王亞東笑笑:“你好,上校。”
    “你好,你是哪位?”範天雷麵無表情。王亞東伸出手:“我叫王亞東。”
    “外軍?”範天雷看了他一眼。王亞東苦笑:“曾經是……現在是老百姓。很高興認識你。”
    範天雷看看他,仔細地上下打量著,又回頭看了一眼何晨光,出去了。王亞東尷尬地伸著右手站在那兒。
    那邊,林曉曉滿眼是淚:“晨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哪裏受傷了?”
    “曉曉,我沒事,你怎麽來了?”何晨光說。
    “是奶奶打電話告訴我的。你為什麽都不肯告訴我呢?”
    “我還沒來得及……”
    林曉曉擦去眼淚,拿起禮盒:“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對不起,晨光,以前我不懂事,你原諒我,好嗎?”何晨光苦笑:“是我不好,我沒跟你說清楚……那是誰?”
    王亞東笑:“你好,我叫王亞東,是曉曉的朋友。正好路過,我送她過來的。”何晨光看著他。王亞東發現自己有些多餘,笑:“那什麽,我先走了。曉曉,再見。士兵,再見。”說完轉身走了。
    何晨光還看著門口,林曉曉伸手在他眼前一晃,笑了:“你想什麽呢?”
    “沒什麽。”何晨光說。
    “你——吃醋了!”林曉曉笑。
    “吃醋?我吃什麽醋?”
    “哈哈哈!你果然吃醋了!”林曉曉喜出望外,“真沒想到!何晨光——你也會吃醋了!我真開心!我就喜歡你為我吃醋!哈哈哈!”何晨光努力讓自己平靜,卻也忍不住笑了。
    2
    鐵拳團的大門口,哨兵肅立。車庫空地上,王豔兵正在輔導老兵射擊動作,槍口下吊著磚,黃班長帶著蔡小心等人練習得很認真。蔡小心齜牙咧嘴地瞄著:“班……班副,半個多小時了,歇歇吧。”王豔兵轉身,苦笑。黃班長白了蔡小心一眼:“幹什麽?這就吃不住了?瞧你那出息!”
    “班……班長,我是駕駛員,我是開步戰車的……”蔡小心一臉痛苦。
    “駕駛員就不是戰鬥員了?挺著!”黃班長爆罵,“你都是上等兵了,現在讓列兵教練你,你還不知道好好練!害臊不?!”
    蔡小心不敢吭聲了,繼續挺著。
    “謝謝班長。”王豔兵說。
    “沒事,豔兵。蔡小心就是嘴不爭氣,人還是能吃點苦的。你現在是副班長了,大膽教學,我支持你!”
    “是,班長!”王豔兵立正。老兵們都練得很認真。
    3
    六連連部,彭連長悶悶不樂,龔箭站在他對麵苦口婆心:“老六,我理解你的心情。”
    “別跟我扯什麽理解不理解的,我煩著呢!”彭連長一甩臉。龔箭賠笑:“要不這麽著,我用兩個老士官,都是特等射手,換你一個新兵!”
    彭連長諷刺說:“你龔箭會跟我做賠本買賣?你以為我傻啊?現在我就是張嘴跟你要一個排長,恐怕你也得給!還倆老士官?特等射手?你以前幹啥去了?以前怎麽不跟我換?現在看我的兵出息了,就上趕著跟我換了!”
    “老六,這也是團長的意思。”龔箭使出一招殺手鐧。
    “團長?團長啥意思?”彭連長瞪眼,“我知道你們神槍手四連牛,但是不能因為你們牛,就把所有的好事都占了吧?全團哪個連有個像樣點的兵,你們四連都給劃拉走!這都多少年了,我們六連好不容易趕上這麽的好兵苗子,你就要給弄走嗎?你幹脆拿把刀,把我心尖子挖走算了!”
    “老六,看你說的,這不是跟你商量嗎?”龔箭苦笑。
    “又不是團長的意思了?”彭連長齜牙咧嘴地指著他,“你龔箭真的是軟硬兼施啊!非要挖走我這個兵?這樣好了,我們現在去找他,你自己跟他說!他如果願意跟你走,我要說半個不字,這十年兵就算白當了!”
    “老六,何苦動怒呢?”龔箭賠著笑。彭連長揮揮手:“走吧走吧,問問人家自己的意思!”
    車庫裏,王豔兵還在組織老兵們訓練。
    “王豔兵!——”彭連長和龔箭站在門口。
    “到!”王豔兵轉身。黃班長、蔡小心等人趕緊站好。
    “你過來!”彭連長朝他揮揮手,王豔兵跑步過去,黃班長有點兒鬱悶地看著。
    “神槍手四連的指導員來幹啥?”蔡小心問。
    “挖人。”黃班長看著站在門口的龔箭。
    “挖人?”蔡小心不明白。
    “哎,我早就說過,咱們六連留不住人啊!”黃班長歎息。
    “憑什麽啊?!”蔡小心眼一瞪。
    “人家是尖刀連唄!”
    王豔兵跑過去,立正敬禮:“連長好!指導員好!”
    “王豔兵,今天有個事兒,我們倆一起來找你,要問你的意見。”彭連長說。
    “報告!連長,我隻是一名戰士,請您指示!”王豔兵站得筆直。
    “這事兒就得問你的意見。你說吧,老龔。”彭連長的語氣明顯有些不悅。
    龔箭苦笑:“既然彭連長這麽說,我也就不再謙讓了。王豔兵,在新兵連我就是你的指導員,你的出色表現是我一直關注的。很遺憾,我沒能把你留住。現在我想問問你的意見,你還願意到神槍手四連來嗎?”
    王豔兵一愣,看著自己的連長。彭連長看著他:“你別看我,你自己怎麽想的就怎麽說。”
    “報告!連長,我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王豔兵看著兩人,不明就裏。
    “你傻啊?這已經夠明白的了!現在是我們兩個連隊主官征詢你個人的意見,你想去四連,就去四連;想留下,就留在六連!”彭連長明顯帶著情緒。
    王豔兵看看龔箭。
    龔箭說:“這是你自己爭取來的。神槍手四連,歡迎你這樣的兵。”彭連長又插了一句:“王豔兵,你可想好了!這兒沒人逼你,也沒人求你!”
    王豔兵不敢說話了。
    “你啞巴了?有話就趕緊說!”彭連長的炮筒子脾氣上來了。
    “連、連長,我……”王豔兵結結巴巴,不知道說什麽。
    “你什麽啊你?你就直說好了!我六連沒有虧待你的地方吧?你一個新兵,現在就是三班的班副了!下一步,連隊黨支部還要討論你的入黨問題!在咱們六連,你可是開天辟地頭一個——一年列兵就當了班副,還要入黨!回頭還打算送你到集團軍教導隊去,好好學學怎麽當班長!”彭連長不斷拋出誘餌。
    王豔兵更不敢說話了。龔箭站在旁邊苦笑,不太好說話。
    “六連不會虧待你!你在六連,也沒對手!還有誰比你強?寧做雞頭不做鳳尾,這句話你知道不?”彭連長苦口婆心。
    “報告,知道。”王豔兵說。
    “所以啊,你可別犯糊塗!你在六連肯定是拔尖的,但是你要去了四連,就沒準了。我知道,神槍手四連,全集團軍的尖刀連,對你肯定有誘惑。他們指導員在這兒,我也敢說這話,就算你去了四連,他也不能保證會像我這樣對你!你懂不?!”
    “報告,我懂。”王豔兵立正,龔箭尷尬地站在一旁。
    “話都給你說透了,你還有什麽說的沒?”彭連長看著他。
    王豔兵憋了半天:“報告,連長……我……”又看了一眼龔箭,鼓足勇氣,“報告!連長,我……還是想去四連!”
    彭連長一愣。龔箭看著王豔兵。
    “雖然到四連,我肯定不是最出色的,但是我相信,通過努力,我能夠成為最出色的神槍手!我不比四連的任何一個兵差,我會比他們都強!我王豔兵隻是一個普通的戰士,很感謝連長的厚愛。但是我想跟比我強的人在一起,這樣我才會不斷提高,成為最強的強者!我的話說完了!”
    彭連長半天說不出話來。
    龔箭轉頭看著王豔兵:“你們連長說的是有道理的。你在六連很出色,但到了四連,確實顯不出來。你要想好。”
    “我想好了,指導員。”王豔兵回答得很幹脆。
    龔箭看了看彭連長,為難地說:“老六,你看怎麽辦?”彭連長一揮手:“沒良心的東西!養不熟的狼崽子!滾!趕緊給我滾!”轉身就走了。
    龔箭看著彭連長的背影,苦笑,隨後轉向王豔兵:“那你收拾下東西,來四連吧。”
    “是,指導員。”王豔兵有些不好受。
    “別記恨你們連長,應該感謝他對你的栽培。”龔箭說。
    “是,指導員。我……其實記恨我自己。”王豔兵很難受。
    “別想太多了,我先回去了。”龔箭拍拍他肩膀,轉身走了。王豔兵孤獨地站在那兒,發呆。
    “完了。”黃班長歎息。
    “什麽完了?”蔡小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