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局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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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野心路人皆知,可惜我父親不是懦弱無能的魏帝。”李恪冷笑。

    “你父親怕是很久以前就開始著手對付蕭氏了。”江承紫說。

    “我外祖父就已著手對付所謂的名門士族了。那一場,士族傾盡全力抹黑我外祖父,繼而紛紛反叛。我外祖父自知大限之前,曾命人送了一冊手劄與一封書信與我父親。那一冊手劄就是外祖父擬定的削世家士族的二十條辦法。且告知我父:楊氏子弟羸弱,不堪天下,望佳婿執天下,善待我女。至於士族,徐徐圖之。”李恪喝了一口肉湯,講出了她熟知的曆史上不曾有過的事。

    “啥?你外祖父曾寫過這樣的新給你父親?”江承紫驚訝得筷子都掉了。

    李恪掃她一眼,道:“千真萬確。”

    “這,真是,真是奇特。”江承紫找不出什麽詞形容,隻覺得這事就是自己的老爸研究那麽多年的隋唐曆史,也定然是不會想到的隋煬帝居然有這麽風騷的操作。

    “世人都不會想到。”李恪也是笑,說,“我外祖父與外祖母都不是凡俗之人,他們所看所想,便不是常人所能想到。”

    “你父親也不是凡俗之人。”江承紫說。

    “他呀!我不了解。”李恪搖頭苦笑,“我從未看清楚過他。”

    “也許是離得近的緣故。”江承紫咬著脆脆的泡蘿卜,安慰情緒低落的李恪。

    “或許。”李恪不願多說李世民,隻低頭認真吃飯。

    江承紫也認真吃飯,等吃完了,兩人喝茶閑聊。李恪才說:“孤兒收容所這邊的事已呈報給朝廷。但是,另外這兩邊的事還沒有動靜,我的人密切監視著,等待時機,再一舉拿下,保準讓蕭氏翻不了身。”

    “這種性質的玩意兒,想必全國不少吧?”江承紫想到那些醃臢的事,心裏就很不舒坦。那些青樓頭牌或者宮人玩樂的男子畢竟已成年,可那孤兒收容所的還是孩子。那些人簡直喪心病狂。

    “知我者,阿芝呀。”李恪哈哈笑。

    “你派人去查了?”江承紫徑直問。

    “天機不可泄露。”李恪湊過來,低聲說。

    隨著他湊過來,一股清香彌散在周圍。江承紫隻覺得心慌,趕忙借口說風大,起身關窗戶,這才算平靜了一顆慌亂的心。她暗自罵自己真沒出息呀,越發想個女色狼了。

    “阿芝,這次還有一件意外之獲。”李恪忽然說。

    江承紫忙轉身瞧著他問:“什麽意外之獲?”

    “我在小倌館見到了一個熟人。”李恪得意地說。

    “呀!”江承紫趕忙捂住嘴,很是驚訝,“果然是有你很熟悉的人好男色的麽?”

    “你想多了。”李恪掃了她一眼。

    “那怎麽又是熟人?”江承紫剛問完,立馬想到一種可能,不由得捂住嘴,問,“莫不是哪家公子哥或者朝中大臣有這種嗜好,在小倌館就職。”

    江承紫一邊想,還一邊腦補了李恪遇見的熟人在小倌館的情景。

    “你呀,不要胡思亂想了。我遇見的是前世裏的熟人。”李恪低聲說。

    “前世裏的熟人?”江承紫立馬坐下來。

    “對。”李恪點頭,“那人叫稱心。”

    “稱心?”江承紫覺得這名字真是耳熟,一時想不起來。

    李恪便提醒:“承乾男寵,父親殺之,承乾與父親罅隙日深。”

    江承紫經李恪提醒,恍然大悟,想起關於李承乾的這一段秘史,就說過李承乾好男色,寵愛男寵名曰稱心。後被長孫無忌揭發,李世民勃然大怒,賜死稱心。李承乾因此懷恨在心。又因李泰頗為受寵,常常挑釁,李承乾唯恐太子之位不保,故而悄悄準備造反。後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五皇子李祐造反,繼而牽扯出太子謀反一事。

    隨後,李承乾被流放。參與東宮謀反諸人皆被誅殺。

    “我記得有野史稱,稱心原本是高陽公主府上的小廝。太子瞧著舒坦,繼而要了去。不想後來竟發生此等讓父母寒心之事。”江承紫說。

    “前世裏,我與承乾算不上多深厚的情誼。他也處處提防我,不過,他最提防的還是李泰。關於稱心這事,我略知一二。起先,確實是高陽公主府邸上的小廝。至於來曆嘛——,我亦沒深究。不過,這次瞧見了,自然是細細盤查了一番。這來曆嘛,真是發人深思。”李恪故意賣關子。

    江承紫正聽得起勁兒,他卻不說了。她便嘟著嘴埋怨:“不許這樣吊胃口。”

    “你叫一聲夫君,我就講給你聽。”李恪忽然起了逗她的心思。

    江承紫撇撇嘴,李恪以為她要說出什麽反駁的話,卻不想她抿了抿唇,低喊一聲:“夫君。”

    這一聲叫得纏綿悱惻,李恪頓時如同雷擊,直愣愣地瞧著她。

    江承紫被瞧得不自在,低下頭,嬌嗔地說:“是你讓叫的,叫了你,你又不說。不講信用呢。”

    “阿紫。”李恪輕笑著歎息。

    “你說不說呀?”江承紫叫了那麽一聲,早就覺得心裏慌亂,哪裏還敢繼續這話題,所以就不依不饒追著他說下文,免得繼續討論“夫君”什麽的。

    李恪也是趁勢繼續先前的話題,說:“這稱心的父親原是隱太子舊部的後人。”

    “咦?那小倌館竟然是隱太子的手筆麽?不是蕭氏?”江承紫滿腹疑問。

    李恪這才說:“小倌館,青樓,以及**所,全是蕭氏的手筆。然而,玄武門之後,這些逆賊瞧出蕭氏的野心。便也藏匿於其中,從而做的是那‘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買賣。蕭氏為他們鋪平道路,對付了我父親和我的兄弟們,這時候,隱太子一黨將蕭氏揭發。那蕭氏必死無疑。我祖父還健在,繼承皇位的必定就是李氏後人,何況他們手中還握著各位大臣的把柄。嗬,這李氏後人,就不是我們這一脈了。這用心真不是一般的險惡。此番,若非瞧見這稱心,我還挖不出這隱太子舊部的勾當。”

    “不是說建成五子盡數被誅,李元吉後人亦被玄武門並將誅殺了嗎?難道還有後人?”江承紫問。

    “建成五子被誅是不假,但他們卻還有庶出之子。李元吉有個庶出之子,李建成也有幾個庶出的兒子在逃。這事是國家機密,極少的人知曉。就是我祖父也不知。”李恪回答。

    江承紫聳聳肩,笑嘻嘻地說:“既是如此,你告訴我幹嘛。”

    “我寵媳婦啊。”李恪說得義正言辭。

    “哈哈,待成婚後,我可要全長安都知曉,你懼內。”江承紫得意地笑。

    “別全長安啊,要全天下知道才行。”李恪嘿嘿笑。

    “你受虐呢。”江承紫眸光閃閃,笑意盈盈。

    李恪瞧著她,隻覺得盈盈燭火下,她一顰一笑都讓人心猿意馬,渾身蠢動。他暗想:自己的自製力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差了。

    “怎了?”江承紫不明所以,隻瞧見他輕輕蹙眉,便上前一步,輕聲詢問。

    李恪隻覺空氣一動,衣袂飄飛處,暗想浮動。他不由得往後一退,低聲說:“阿紫,我——”

    他聲音沙啞得厲害,江承紫頓時就聽出情欲的意味,也是羞臊得不行,隻低了頭。

    氣氛尷尬,沉默片刻。江承紫說去換一壺水,要重新泡茶。李恪則是說屋裏太悶,他開個窗。就這樣,兩人各自找了個借口,總算平靜下來。

    再度坐下來時,一壺紅茶,屋裏繚繞著茶霧。李恪斜靠在窗邊軟榻上瞧著認真泡茶的江承紫,想著:“若是時間就這樣過去,那真好。”

    然而,世上最無情的就是時間,最霸氣的也是時間。它從來不按照人們的意願行事。

    彼此一杯茶還沒喝完,柴令武就來拜訪了。柴令武一襲白衣,舉手投足少了痞氣,竟然是翩翩貴公子的模樣。

    “嘖嘖,真是不一樣了。”李恪也打趣他。

    端杯喝茶的柴令武掃了李恪一眼:“我還不是我?”

    “不啊。從前,你來喝茶,一屁股就坐下來,完全沒有點禮儀教養的樣子。今天,可是端莊多了。”李恪嗬嗬笑。

    柴令武也不在意李恪的取笑,很認真地說:“人,總是要長大。”

    “哈哈哈,長安四公子之一的柴二公子,你竟然跟我說這話。”李恪哈哈笑。

    柴令武不理會他,徑直對江承紫說:“今日黃昏,陛下召見了我,對我進行了封賞。”

    “沒許你官職?”江承紫連忙問。

    “唉,許了。”柴令武歎息一聲。

    “許了,你還歎氣?怎麽?官職不如你期望的?”江承紫一邊為他續杯一邊問。

    柴令武一口喝完一杯茶,才興趣缺缺地說:“我對於做官沒啥興趣啊,我的好妹妹。”

    “可你想娶長樂。”江承紫指出這現實。

    “唉。”柴令武長籲短歎。

    “得了吧,不願意娶,你就去辭了陛下許的官吧。”李恪落井下石。

    “隻許你與阿芝成雙成對,不許我幸福呀?李老三,你太沒意思了。”柴令武掃了一眼。

    “魚和熊掌不能得兼,你別說沒用的。”李恪撇撇嘴。

    柴令武白了李恪一眼,不再理會他,而是湊近江承紫,笑著問:“阿紫,你腦子好使,幫我想想有什麽官職適合我的。”

    “這個——,貌似沒有。”江承紫很為難回答。

    柴令武又開始長籲短歎,江承紫和李恪麵麵相覷,哭笑不得。好在柴令武歎息一會兒,就說起今日一並去受封的還有獨孤謀、長孫濬、房遺直與房遺愛兄弟倆。

    “你們長安四公子總算做了件好事了。”李恪打趣。

    “呔,是哥發揮了帶頭作用,跟他們打的賭。他們才來的。”柴令武很得意地說。

    “你這一手,可以呀,損失不能一個人損失。”李恪驚訝地讚歎。

    柴令武得意地點點頭,說:“那當然,眾人拾柴火焰高。獨損失不如眾損失。”

    “那他們也一並許了官?”江承紫問。

    柴令武便說了當時朝堂上的情況。房遺直是直接辭了封賞,隻說是應該的。不過,還要再研究兩年,想去工部或者格物院任職。房遺愛隻說自己還要在軍中多曆練幾年,如今的實力還不足以擔任任何職務。不過,房遺愛要求跟隨程懷亮。

    “咦?這小子居然要跟隨程懷亮,不去跟隨程處默?”李恪很是驚訝。

    “是呀。程懷亮是出名的治軍嚴謹,而且為人刻板。跟程老將軍都不是一個路子。房遺愛在他手下,得要脫幾身皮了。”柴令武也說。

    “你沒問為啥?”李恪問。

    “問了。他說,人總要長大。”柴令武很認真地說。

    李恪一口水就噴出去:“敢情你方才那話是房遺愛說的啊。”

    “我也那麽想的,好不?”柴令武很認真地說。

    “行行行,你覺悟高。那獨孤謀與長孫濬呢?”李恪繼續問。

    “獨孤謀也不受賞,說分內之事,知希望曆練幾年。至於長孫濬,因與你一並出使突厥,如今又立了功,封了將軍,向陛下請求要去夏州鎮守。過幾日,估計就要啟程了。這長孫濬的要求還真讓人意外,而且我瞧著國舅很驚訝呢。”柴令武說。

    “他可是長孫無忌的一柄利劍,他竟然去夏州了。”江承紫也驚訝。

    李恪卻是知曉長孫濬終於還是選了屬於自己的路。他這一走,基本就等於不管家裏的事了。爾後的前途功勳,都是他自己來掙。

    “他倒是有魄力。”李恪緩緩地說。

    “是呀。這對他來說,是最好的路。”柴令武說。

    “長孫氏如今的作派簡直是作死。他這麽一走,建功立業,才是真正才保全長孫氏。”李恪說。

    柴令武點點頭,爾後,緩緩地說:“等過了這幾日,我可能要著手對付長孫一族了。”

    “你別輕舉妄動。待過兩日,我見過承乾再說。”李恪阻止道。

    “嗯。”柴令武點頭,隨後,他鄭重其事地對李恪與江承紫說,“我不想在現在接受陛下的許官,還是想做我自己的產業。不過,我今日前來見你們,是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