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德報德，以直報怨，是一種良好的美德。

    金滿堂覺得黃二太太可能還沒深刻的感受到高氏娘家的警示。

    現代那會十六年，她是了個低下的人不錯，可報仇的手段卻很高上！

    夏欣平靜的黑眸閃了閃，好像見不得她眼底那片陰寒，“告訴我是誰就好。”

    “我說那種品性賤劣的人，不需要你動手。”金滿堂心中第一個反應是“太好了”，可當她抬頭與夏欣視線相接時，那種可以甩手不管的高興立刻向讚美過度。因為她想起了，他吐了一口心血，要好好養著。

    夏欣狐疑地注視她，這話聽著有問題。

    “你打算怎麽辦？”

    金滿堂勾起一個壞笑，“黃家二爺。”言盡於此，她轉身抱起山藥，準備走了。

    剛才的話，夏欣老覺得不是滋味，“你和誰辦這事？”

    “表哥啊，東哥又沒空。”金滿堂隨口答道，不然還能和誰去做壞事。

    夏欣算是明白了，她將他歸類為品性高的非同類人，而她和章珩則是同類人，可以一起去報仇，一起做壞事。

    他眸底登時結了霜。

    金滿堂人精似的，覺得有時候吧，不把話說清楚別人以為自己不知好歹，說清楚又怕人難堪，還是說吧：“東哥和我透露過，黃二爺不是個幹淨貨，喜歡沾花惹草。上回有個外室被黃二太太打發了，現在和一個賣藝的姑娘眉來眼去，我打算和表哥去拜訪下那個姑娘。”

    “你要到青。樓？”夏欣眯起眼，希望自己聽錯。

    “去就去啊，這有什麽的。”金滿堂不以為然，她天天放學去牛吧後廚幫忙，錢還更多呢。

    夏欣突然一巴掌蓋到金滿堂頭上，“你不為自己想，也為別人想想，到時這事被人捅出來別人還要不要臉皮。”

    輕輕的，就像哥拍妹那樣，金滿堂沒生氣，但覺得夏欣在這方麵真是死腦筋，本來心平氣和要親手煮一頓好吃的犒勞他，但先教訓了再說，“我說你不長腦子？我能這樣大搖大擺找花姑娘？偽裝會不會？易容會不會？”

    夏欣高亢的情緒不過持續了霎那，她說的這些他都會，甚至有更高明的辦法，隻是他真的沒想到她能說出這些道道。

    “你這個地方和這些東西，我會保密。”

    金滿堂點頭，這就對了。

    “馬車撞人的事我和章珩處理，你不要插手。”

    金滿堂點頭，不錯，有男兒氣概，女兒家拋頭露麵到底不好。他們外麵擋著，她窩店裏賺錢子給他們瀟灑。

    她隻點頭不說話，夏欣自覺無趣，接過她手裏泥巴粗粗的山藥，不經意問：“這茬地是給陳東的？”

    金滿堂拍拍他胸膛，看著淡淡的泥巴印子，用一種少見的平靜語氣道：“大家都有秘密，相安無事不錯。”

    不等夏欣回應，她執著他的衣袖，與小晶道別後，離了草堂。

    恰好是摔了蛇的山坡，附近人影也沒一個。

    二人踩著一地金黃回了若水堂。

    院子裏幾人看到金滿堂手裏抱著的山藥，不自覺地吞吐沫，眼冒金光。

    饒是一向輩分高、眼光高的龔若水，第一個就迎上前口裏說著“滿堂辛苦了”，然後把山藥接過來，笑咪咪地交給張大娘。忽然朝見夏欣雙手也沾了泥巴，大驚失色忙要掏手絹幫他擦，卻在夏欣深潭似的目光逼視下，把手絹抹向自己鼻子。

    “哎，瞅你們挖得手這麽髒，趕快淨手吧。”龔若水好不尷尬。

    金滿堂笑嘻嘻地說：“今個兒我心情好，親自下廚。”

    說完，不理身後眾人，自己屁顛屁顛入了廚房。

    張大娘和新請的女工羅嬸子連忙跟著侍候。

    要說吃膩了純山藥燉湯，玉米和紅蘿卜則是最佳搭擋。古代玉米還沒廣泛種植，她看到有幹玉米粒，沒泡開熬出來味道不太好，就棄了。

    菜籃子裏有根紅蘿卜，金滿堂兩眼一亮，這可是好東西啊，自己能長那麽高、身體那麽好全靠紅蘿卜吃得足。

    金滿堂跟張大娘打聽了今天中午都有些什麽菜，想了想後，讓她和羅嬸子按自己要求洗切備用。

    首先當然要燉湯了。

    夏欣、龔若水、二丫、小花不約而同靜悄悄地躲那兒偷看。

    金滿堂渾然不覺，首先將雞肉焯水，滾水下肉，浸過水後即刻撈起放冷水浸沒，約拍十下掌的時間撈上來擱大碗裏備用。

    看了眼張大娘管的灶子，水馬上燒開了，金滿堂說：“羅嬸子，山藥不切，紅蘿卜也放著，你先幫我架口鍋。”然後親自切了兩片厚度幾乎一樣的薑片，再往鍋裏鏟上一團豬油，爐火旺時放下去末入油中，嗞嗞生響，就那麽油爆一下飛快夾上來，瀝油待用。

    “金姑娘，這口鍋開了。”張大娘一直留意金滿堂的動作，也不敢忘了自己的鍋。

    “蓋子揭開。”金滿堂左手拿薑碗，右水拿勺子，在薑片倒下去，輕輕攪動兩下，待聞到薑香後，再把雞肉倒裏麵，再吩咐羅嬸子把紅蘿卜刨皮對半切開再切段。

    等大火把水燒滾，金滿堂才把紅蘿卜倒進去，把蓋子蓋好，“張大娘，等水滾後你數十聲，然後調成中火，燉半個時辰削山藥放進去。”

    至於怎麽切，還和上次一樣，她就不說了。

    接下來讓羅嬸子淘米燒飯，飯熟了再叫她炒菜，擦幹兩手走人。

    金滿堂覺得做什麽事情，有副手的感覺真好。

    外頭四人，像陣風似的頃刻刮走。

    金滿堂看著地麵那麽多雜亂的腳印，心中疑惑，莫非他們想偷師？

    到院中坐定，金滿堂環顧幾人，發現他們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就連她出來了也沒察覺，安靜得過份。

    算了，不戳穿你們。

    金滿堂走到門口，倚在門上望著縣城方向，等待陳東和章珩中午過來吃飯，想給他們一個驚喜。

    龔若水悄悄走到金滿堂身後，壓低聲音叫道：“滿堂。”

    金滿堂恭敬地喚：“龔爺。”

    “早先馬車嘶叫時我聽到了，不過我剛好出恭，”龔若水平靜眉眼透出憂心，“我不說其它了，我就問，夏公子有沒有大礙？”

    金滿堂現在腦子很清醒，“沒呢，我想起來了，那口血是黑色的，應該積瘀。”

    龔若水歎了口氣，“我看過了，所以你們回來時，我才這麽淡定。”其實多半是因為嘴饞的原因。“他掌傷很重，你別老動手動腳，你看啊，這麽漂亮一個少年郎，傷了他不心疼嗎。”

    他有些忐忑，別人肯定心疼的，偏沒見金滿堂對夏欣露出什麽特別的眼神。

    金滿堂打了個嗬欠，“漂不漂亮都是一樣的，遇見了我都會相助，就像我原來這麽醜一樣人，東哥都不會嫌棄我。給我吃給我穿給我好玩的，還照顧我家人。”

    龔若水一直點頭附和，覺得金滿堂實在通透、重情義，不經意間瞥見後頭一雙白靴沉了沉，自己的老臉也繃了起來。

    “龔爺，所以說，咱們有的是銀子，但少了點貴氣，娶不到金葉玉葉吧，起碼也得娶個可心人，等尊夫人回來時，你記得拜托他特色個俊俏的姑娘給我東哥。”想起古代媒灼之言，金滿堂就頭痛。

    龔若水覺得自己是長輩，陳東奶奶王氏又與族裏斷交，他的婚姻大事自己也是能過問，剛想說好，抬頭就看到陳東有些慘白的臉。

    章珩擠眉弄眼，“我說表妹，你這麽著急要把東弟賣掉幹什麽，他會幫你數銀子麽？”

    “我去，你瞎講什麽。”金滿堂往後退了四步，靠在另一扇門上，後麵剛好就是夏欣。外麵的人望進來，會有一種她要依靠後頭挺秀的少年的感覺。“怎麽沒騎馬？”

    “東弟今天閑得蛋疼，叫我比賽誰跑得快，結果半斤八兩。”章珩玩笑似的踢了陳東一腳。

    “明明是我快。”陳東瞥眼，暗沉的目光落在地上，誰也不看。

    金滿堂為了搞活氣氛，驀地蹲下，“來來來，哥幾個，有事情和你們說。”

    章珩這個閑不住的，當然第一時間配合，緊拉著是陳東，龔若水自然被年輕氣息感染也匆忙蹲下，而夏欣，始終站著，遙望遠處，就像一個把風的。

    金滿堂把剛才有人故意駕馬車撞她的事，前前後後說了一個清楚，“我要搞她！”

    陳東不悅地看著她，“說了你要斯文點，怎麽變本加厲。”

    金滿堂呶嘴，“哥幾個沒發現，妹越來越漂亮了，遲早就是個國色天色的大美人！若是像個大家閨秀那樣舉手投足風情萬種，那還得了，到時惹了惡霸要強我怎麽辦，所以我這糙模樣最好。”

    章珩定睛瞅著金滿堂，覺得自己快嘔了。

    陳東卻認真地打量她，點頭，“嗯，是長得越來越好。”

    “言歸正傳，咱不能白受欺負。”

    “要以牙還牙！”

    “你想怎麽做？”

    金滿堂賊賊地說：“她不是想撞爛我的臉麽，我就讓她沒臉。”陰森的笑容和小白花般的麵孔簡直天壤之別，莫名令人雞皮一地。

    陳東早就把金滿堂要對付黃二太太和高姨娘娘家的事說與章珩，且聽他意見。

    章珩托著下巴，“表妹，說出你的計劃，我絕對滴水不漏。”

    金滿堂連忙笑著說了自己的計劃。

    二人聽後樂不可吱地大笑。

    很久後，才聽到龔若水喃喃道：“還好我沒惹滿堂啊，以前不惹，以後也不的。”

    金滿堂又與哥倆笑了幾句，然後蹦進廚房，心情大好的時候，每個人做事情都幹淨利落，親自切了山藥，用鹽水洗過，再放進雞湯窩裏。

    接下來，她全神貫注燒菜，一雙小手不可思議地配合著，一碟又一碟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端到內院支起的大桌子上。

    隻是桌那兒沒人，周圍也沒人，所有的人都擠在後廚呆呆地望著那個瘦得像骷髏一樣的小女孩掌廚。低賤的庖廚活計在她手下，就像一件件風流雅事，譜寫了一段段耳悅目愉的後廚樂事。

    金滿堂炒完最後一味青菜，把鍋鏟扔下，正兒八經地撕起手指皮，連撕了好幾塊，才罷了手往外麵走。

    偷窺的人早就歸位。

    金滿堂一屁股坐在夏欣旁邊，露出一個超級大的笑容，“你們動筷啊，吃飽喝足後給我評個分。”

    大家紛紛起筷。

    章珩嘴巴塞滿了菜，含糊地說：“這廚藝我給一兩。”

    “滾。”金滿堂直覺他是個大老粗，“給你象牙套上也不像狗！”

    章珩後來想這句話想了一整晚，都想不通這個比喻。

    倒是龔若水厲害，把金滿堂菜肴中如何用配料，火候如何都說得頭頭是道，金滿堂十分高興，一股紅顏知己的感動油然而生。

    “羅嬸子，把燙端上來。”大家吃得差不多了，金滿堂往後廚喚。

    張大娘連忙把桌子殘羹冷灸收拾好，就巴著金滿堂到時能給自己一碗。

    她識趣不找麻煩，金滿堂自然識做人。

    這麽熱的湯鍋當然擱在旁邊的小花幾上了，張大娘和羅嬸子給他們盛好湯後，金滿堂大手一揮，讓她們一人捧一碗走。她發現，羅嬸子隻撈了一塊山藥一塊紅蘿卜兩塊雞肉，而張大娘，碗裏塞滿了，關鍵是她的碗比誰都大。

    龔若水打了一勺置在鼻前輕嗅，偏頭對夏欣說：“夏公子，這味道和上次不一樣，薑香竟然能帶出食材的先味，辟了穢。”

    一直沒插話的夏欣，這才開了尊口，“比上次那鍋好了百倍。”

    金滿堂心裏喜孜孜的，啵了左邊的小花一個香，“怎麽樣，有信心了吧，跟著妹吃香喝辣，姐不會錯的。”

    小花霎時紅了臉，“你都對，可是你別親我……”

    “啵。”

    小花怔住了，怎麽二丫也學金滿堂的流亡民行徑？

    章珩連忙把頭湊到二丫邊上，“二丫妹啵這裏，哥也要的。”

    “滾！”龔若水還沒抗議，金滿堂就一腳將他踢下去。

    章珩怕她腳疼，順勢倒了下去，又立刻起來坐好，憤憤不平地道：“你個賊婆娘，看在你廚藝好的份上，表哥就原諒你了。”

    說完，再也忍不住眼前美味，狼吞虎咽。

    夏欣對金滿堂說：“我要入股，你怎麽樣才答應？”

    金滿堂現在根本不缺銀子，股份還是在自己手上好，一時之間不懂怎麽回答夏欣。

    可以假裝聽不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