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重重,**不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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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他們二人看似凶險,其實無事,你此時上去,隻會自己受傷!”媚娘小臉兒刷白,卻固執不鬆手。

    稚奴見她如此擔憂自己,心下一暖,正待再說,卻忽聞得身邊眾人齊喚太子。稚奴一驚,回頭看時,正見李恪劍勢收也不住,便往跌跪在地的承乾麵上掃去。

    心下一驚,也顧不得媚娘勸阻,大喊一聲住手,便三步並做兩步,一邊伸手抽了旁邊金吾衛佩劍上前格擋。

    媚娘見狀,隻驚得心顫欲裂,尖呼一聲“不可!”

    便也緊隨稚奴之後奔上台前。

    說時遲那時快,稚奴之劍擋了李恪之劍時,李恪手中之劍尖已然距承乾隻差分毫,猛然見稚奴從斜刺裏擋來,他一驚,手忙腳亂之下,劍尖竟被稚奴之劍挑開,卻反向一蕩,直奔稚奴麵上。

    這下子,救人的反受害,稚奴也呆了!

    正在此時,一道巨大的力量衝了過來,接著劍光一閃,一點紅影飄然而落,稚奴隻覺得自己被一個嬌小而又強大,堅定而又溫暖的軀體緊緊環住,手中劍一鬆,不由啊了一聲跟著倒下。

    再接著,他眼底隻剩下那漫天飛舞的黑發,與那華美如牡丹的嬌容。

    這張嬌容離他如此之近,竟叫他不由自主心口狂跳。

    “你沒事吧?”媚娘的問話,卻喚醒了稚奴的神遊,正待回答,卻見了三哥手握長劍,怔立一邊,急忙支起身子擋在媚娘身前,張開雙臂情急求道:

    “三哥!別傷她!”

    剛說完,便發現三哥並無傷人之意,心下不由一鬆,再覺得頰邊微癢,轉頭時,才看到媚娘一頭烏發,竟直披如瀑。

    他這才發現,方才那一劍,竟將媚娘頭頂所簪的牡丹劃落,一頭青絲皆盡飄落。

    長出了口氣,他也不曾注意周圍之人盯著青絲披散,如飛仙臨世的媚娘的眼底,盡皆是一片驚歎之色,隻到處替媚娘尋那牡丹——

    還好不多時,他便尋著了:卻原來在媚娘護著自己時,落入自己懷中。

    且還真巧偏偏就掉入了胸前。

    稚奴一笑,小心拿出來,正欲還給媚娘,眼角一掃卻見太宗上台,嚇得急忙隻將花拿在手裏,叉手欲禮。

    然禮才一半,便被太宗扯了起來。上下掃了一遍之後才拍拍他的肩膀,道:“沒傷著吧?”

    稚奴含笑搖頭,太宗才道:“你做得很好。”

    又放開了他,去瞧媚娘。

    不知為何,他發現,太宗此刻看著媚娘的眼神中,有了一些讓他不甚喜歡的東西。

    於是急忙上前道:“父皇,三哥……”

    “沒事,隻要你們沒事,他們也會沒事。”太宗收起對媚娘讚賞的目光,轉身看向仍然呆坐於地的承乾,與徑立一旁,盯著這邊的李恪,怒道:

    “你們這是在比較劍藝,還是在互相殘殺!?”

    太宗一聲喝,驚得所有場中之人,全數跪下,山呼萬歲。

    承乾雖然憤懣,可也跟著跪下請太宗恕罪。

    太宗慢慢行至他麵前,先伸手拉他起來,才道:

    “你的腿腳還沒好,跑到這兒來做什麽?”

    承乾起身,垂頭道:

    “兒臣聽聞父皇要求諸位皇子鳳台較藝,便想著自己身為諸皇子之首,自當前來,以展所學。”

    “胡鬧!你的腿還沒好利索!你這不是來較藝,是在給自己的傷情雪上加霜!”

    承乾見太宗生氣,淒然一笑:

    “雪已然厚到能壓斷腿了,那再加一層薄如無物的霜,也沒什麽意外。”

    “這是我大唐太子該說的話嗎?”太宗氣得厲喝:

    “我大唐太子可以傷,可以殘,可以死,但卻絕對不能自暴自棄!承乾,你太讓朕失望了!”

    一句話扔出口,承乾隻覺得心中一冰,但還是垂首道:

    “兒臣知錯……”

    太宗緩和一下,知道自己這番話,已然讓承乾心涼,便軟下聲音道:

    “承乾,你是朕最喜愛的太子,也是朕的繼承者。既然要做一名繼承者,那便要有承繼天下的氣度和樣子。這般軟弱,卻不是你應有的樣子啊!

    承乾,你要記得,這天下遲早是你的。可在這之前,你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你必須要讓自己能夠扛得起這天下才成。知道麽?”

    一邊說,太宗一邊將雙手放在承乾肩上,心痛地看著這個兒子。

    承乾抬起頭,看著父親的目光中有些淚水:

    “父皇,兒臣胡鬧,讓父皇傷心了。請父皇責罰!”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的這個君王父親,可以在這麽多人麵前,說出這樣的話來。

    “責罰什麽?你傷心難過,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記得,傷心可以有,但別太久了。久了,人就傷成了廢物。好了,你來也來了,便到一邊陪著父皇,看看弟弟們較藝吧!王德!”

    太宗一聲輕喚,王德立刻上前來,扶了走路仍然一步一拐的太子往一邊兒太宗龍盤(就是坐的地方)處,另請了一張圈椅,扶他坐下。

    承乾看了看諸人,終究還是一臉不甘地坐下了。

    接著,太宗又看向李恪:

    “恪兒的劍法,果然進益不少。也真的是知道克製自己的衝動與莽撞。不枉父皇給你取了‘恪’這個名字。隻是恪兒,你呀,文治武功,均是最類父皇。卻唯有一點不佳。”

    李恪叉手彎腰:

    “請父皇示下。”

    “為臣者,當恪守本分;為弟者,當恪守恭敬……你這兩樣,看似做得很好,卻實在隻流於表麵,並未發自內心。恪兒,人活一世,難免會有不如意。然若能恪守謹禮,自然能處處得源。父皇希望你以後的路走得平順長久,所以才與你取了‘恪’字為名,你一定要明白啊!”

    太宗含笑的目光淡淡地掃過這個兒子,也掃過了不遠處,坐於龍位旁邊的楊淑妃。

    李恪心中一涼,但終究還是慢慢溫暖起來道:“兒臣謝父皇教誨!”

    太宗點頭,又笑道:“好了,免禮罷!你劍術最好,先一邊立著,看看弟弟們的表現!”

    李恪應聲而側身,讓太宗走到慢慢起身的稚奴與媚娘旁邊。

    “稚奴,你來這兒幹什麽了?”

    太宗立在稚奴麵前,不喜不怒問道。

    稚奴縮縮頸子才道:

    “回父皇……因父皇有詔,所以……來比試劍技……”

    越說,聲音越小。

    太宗看著他,本打算數落一頓他不是的,看他這般樣子,也隻得歎口氣:

    “稚奴,朕知道你心性淡泊,不喜紛爭。也知道你事事處處,都喜歡將諸位兄弟放在自己之前。仁厚良善,總能為他人設想,為他人謀劃本是好事,可若過了,那便是懦弱和毫無主見了。

    再者,你今日這一番,雖是救了兄弟,可也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稚奴,你告訴父皇,你兩位兄長受傷了,父皇會痛心,你受傷,父皇就不痛心了麽?”

    稚奴不敢說話,可心中卻是一陣暖意。

    “你擔心哥哥們受傷,要護著他們有很多種方法,可你偏偏選擇了其中最容易讓自己受傷的一種。

    稚奴,旁邊站著這麽多金吾衛,這麽多大將軍。你隨便叫兩個技藝精湛的上前將他們拉開便是了,為何非要自己親身上前?

    你還小,又才剛剛開始學劍習武,身體又不是大好,若是再傷了怎麽辦?

    稚奴啊稚奴,從小到大你什麽都好,什麽都不讓父皇操心,是個溫和恭厚的好孩子。

    隻是這一點你讓父皇不憂心也不成——

    記住,下次操心你這些不長進的哥哥們前,還是先護著好你,確定自己不受傷再上來罷!

    否則這次有武才人護你,父皇也在一邊可護著你。

    下一次呢?她還能在?父皇能在?

    下下一次呢?

    難不成她能護你一生一世?還是你真以為父皇能活萬歲?

    先不說她不能父皇也不能,便是我們都能護,你堂堂七尺男兒卻要一個小女子和自己父皇三番兩次出手相救,不覺得有失顏麵麽?”

    這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說得稚奴心中暖意融融不提,連承乾與李恪也頗覺心愛稚奴一片心意。一邊坐著的青雀也更上前來,將稚奴拉到一邊,含笑勸父皇莫再責怪他。

    “你呀,別在這兒借著稚奴賣乖!”

    太宗皺眉輕喝:

    “你以為朕就沒看見你麽?朕說稚奴不知愛護自己,你就正好相反,真是太過愛護自己了!大哥三哥打成那個樣子,你連勸也不勸拉也不拉!你是想看大哥受傷還是想看三哥流血?!”

    “父皇……”

    青雀心中一驚,慌忙下跪,心中一陣突突亂跳:莫不是父皇知道了什麽?為何此話聽起來,言外有音?

    “行了!起來!以後那點兒小心思,少在朕麵前使喚便是!”

    青雀唯唯喏喏起身,趁著太宗轉身,一抹頭上冷汗,心下大驚。

    媚娘看著太宗從自己身邊走過,見他未曾與自己有交談的意思,心下難免失落,卻又聽得太宗立於台中道:“好了,方才承乾與恪兒比了一場,接下來,是誰?”

    “回陛下,方才抽簽兒的結果,是紀王爺對蔣王爺(就是原來的郯王李惲)。”王德含笑道。

    太宗點頭道:“好,那便是是慎兒與惲兒了!稚奴,你過來,跟著父皇一起坐!至於媚娘,你且先下了台去整理齊備了再說。今日虧得你救護,否則朕便要一下傷了三個兒子……王德,去取月前和闐國進貢的白玉鳳頭釵,賜與武才人妝發。”

    “鳳頭釵?”

    “難不成是上次陛下得了,本說要做皇後娘娘奉物(就是祭品)的那一件?”

    “唉呀……人家憑得的。救了三位皇子麽!”

    “是救了三位皇子,還是勾了三位皇子呀?哼!”

    “你這話說得不對,不是勾了三位,是勾了兩位。你可沒瞧見,那晉王爺還是個小孩子呢!”

    “好,就便是晉王是小孩子,那太子殿下與吳王……可都看得她傻了呢!哼!平日裏我見她也是個愛好妝扮的……怎麽便生就今日一花簪發?還搶上台去救人?**誰呢?妖媚樣子!”

    “不然怎麽叫媚娘呢……聽說連她家兄都說她是個小媚子呢!”

    ……

    “得旨!”王德看了看隻看著皇子,卻全然未聽到下麵聲音的太宗,隻得高聲一喊,壓住那些低階嬪妃們的議論聲。

    於是,媚娘也隻得在一眾妃嬪們的嫉恨、猜忌的目光中,慢慢披了長發,無助地走下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