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設計,引蛇出洞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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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貞觀十四年閏十月十七。太宗駕返太極宮。

    是夜,仍召淑妃侍寢。眾妃聞之妒恨更甚。

    甘露殿中,醜時過半。

    稚奴了無睡意。

    原因無他,隻是因為這半月時光得媚娘相伴習慣了,忽然再不得做伴,心下失落。輾轉不安之下,連喚兩聲德安,不見他應,方知他隻怕也早就睡去,便索性獨自一人披了衣服,走至庭中賞月。

    行至庭中,卻驚見德安與一小侍女不知在嘀咕什麽,心下納罕,也不動聲色隻在一邊看著。

    很快德安便發覺稚奴在此,急忙召了那人前來。稚奴這才發現,竟是安寧身邊的蘇兒。

    “怎麽回事?你們兩個半夜不睡……”稚奴似有所悟。德安麵上一紅,望了望蘇兒才道:

    “王爺想岔了,德安是與蘇兒談正事呢。”

    “男女相悅,正是正事,我沒說不是啊!”稚奴看出端倪,有心成全,便取笑。蘇兒究竟臉皮薄,便紅了臉。

    稚奴見她如此,又見德安心疼蘇兒,也不敢再多調笑,便正色道:

    “說吧,可是又有什麽動靜了?”

    德安見狀急忙道:“正是,蘇兒方才說與德安聽道一事,說前兩日尚服(尚衣尚服一個意思,但因這之間有唐後廷改女官稱,便隨著一起改了)青玄漏夜前來,欲請她帶信給花姑姑。

    因為蘇兒此番也身染風寒不得伴駕,是花姑姑陪著去的之事宮中人人皆知,且大半夜的青玄秘至,事有蹊蹺。

    蘇兒又素知錦繡殿堪防,便留了個心思悄悄打開那信,才發現信上說的是青玄近日發現大吉殿娘娘有逾矩引人入內侍省之舉,不知如何公斷還請花姑姑示下等言。”

    “青玄身為六尚之三,現下尚宮不在宮中,尚儀蕭氏又是一味以韋妃為要,那她如此管製內廷人事本為份內之事,何必夜半跑來甘露殿求蘇兒傳信?大可著人經驛站傳信,不但更快且更方便。再者小小一個內侍……

    難道……?!”

    稚奴一驚,看向德安。

    德安會意點頭:

    “如王爺所想,德安此番特別查證一番,那青玄信中所言屬實,十月初五,陛下剛離宮三日,大吉殿娘娘便著司醫劉氏(這邊也改隋唐製,叫了很久司藥,算對得起電視劇了。)安排了一個小淨人入內侍。

    十月初七,延嘉殿中內閽侍突然急病不起,內侍省發其歸掖庭養病不許再入,又挑個新人入延嘉殿,便是這個小淨人。

    十月初九這新入內閽侍頭一日執夜,便‘走錯了路’,跑去了大吉殿側門附近。且還是在瑞安每日必要來咱們甘露殿回報近日延嘉殿近況,六兒文娘替二位姐姐沐浴更衣之時……”

    稚奴聞言,聲音淡漠如冰:“瑞安可知道了?”

    “瑞安前些日子也得了這個信兒,對這小子多有提防。隻是他再不見動靜,一時也不敢肯定。”

    “還不敢肯定什麽?青玄夜半行事,必是淑母妃所教。淑母妃這是在提點咱們,武姐姐身邊被安了眼線。德安,告訴瑞安將此事處理妥當,記得別驚了武姐姐和徐姐姐。”

    “是。”

    ……

    次日,徐惠受上詔,侍墨尚書房。

    方一入內,便見諸臣魚貫而出,且與長孫無忌打了個照麵,默默禮之。

    再入,行禮見過太宗。

    太宗便笑著放下手中玉管朱筆,著她上前來。

    執了她手,太宗才笑道:

    “朕出去了這些日子,你在宮中可還都好。”

    徐惠欣喜太宗關懷,柔柔回道:

    “謝陛下關懷,惠兒頗受諸位娘娘照顧,很好。”

    太宗點頭,著她坐下侍墨。又因見她和順再似文德皇後不過,因突來心性再取笑道:

    “朕看你果然一點兒也不差,朕一連十數日不曾召你,又一連十數日離宮。可此番看著你,卻是安安穩穩,一點兒也不曾見些憔悴之色。”

    “陛下國事繁忙,總是要離開。若是隻為這些兒女情長所憂,哪裏得來大唐治世?惠兒明白。”徐惠替太宗再取筆來,又拎了廣袖,添了香料,才侍於太宗一邊仔細研朱。口裏更是不曾停言。

    太宗聞她此言頗為納罕,停下剛剛正欲落下的筆,訝然道:

    “國事?你說差了罷?去同州國事不假,可之前那半個月……你也當成是國事?”

    徐惠聞言,含笑不語。

    太宗見她如此,心下更知有異,便放下筆,向後靠入圈椅之內,接過王德奉上茶水,啜了一口笑道:

    “你這丫頭,何時學會了這般作態?快點說。”眼圈卻是一紅。

    徐惠低頭未曾及見,然王德卻看得清楚太宗傷懷之意,知他此刻必又念及先皇後,於是也忙跟著笑勸徐惠道:

    “徐婕妤,主上可是念著徐婕妤,才做此番之言啊!”

    徐惠咬了咬下唇,才低頭笑道:

    “惠兒鬥膽,還請陛下免惠兒死罪,才敢言明。”

    “朕何時也沒曾動過要你這小腦袋的意思!說罷!”

    聞得如此,徐惠方才取了紙筆以黑墨書一詩道:

    晟公單矢落雙雕,胡騎股栗歎世豪。

    難得公女侍明主,言笑隻羽羅眾獠。

    (這首詩是原創,因為劇情需要歪詩一首,肯定達不到曆史上真實徐惠的標準。

    說下含義:

    長孫晟,也就是長孫皇後的父親很厲害,一箭射下兩隻大雕,嚇得一眾突厥胡騎雙腿發軟兩股戰栗,驚歎他是當世不出的豪傑。

    可就算是這樣厲害的長孫晟,其實還是遠不及他的女兒所嫁的大唐明主李世民厲害,以言談笑語做箭,輕鬆織網擒下所有反賊。

    ps,一箭雙雕的典故就是出自長孫皇後的父親長孫晟。)

    太宗念了幾念,容色漸變。

    盯著徐惠低頭的目光中,有些驚歎,更有些欽佩與歡喜。

    良久,才輕輕握了徐惠柔荑,感慨萬千:

    “想不到,多年之後,能得惠兒你……好……

    好……”

    “陛下,但為陛下故,別說這些小事,便是要惠兒為陛下死,惠兒也甘之如飴。”徐惠一片深情道。

    一時間,太宗徐惠俱是心中柔情萬分。

    王德含笑退出。

    ……

    是夜,太宗召幸徐惠。

    次日早朝,太宗以徐惠才情慧麗,柔婉順和,更兼頗有中貞進意之事,破格晉年方十三,入宮不足三年之婕妤徐惠為正二品充容,更感念其父徐孝德恩功,進禮部員外郎,封賞無數。

    徐惠謝恩不提。

    (好了,這裏出現了第一個本人發現的錯誤——徐惠的父親徐孝德,是在徐惠死之後,由高宗李治封的刺史……

    對不起,請原諒。以後會設法糾正過來。謝謝!)

    是夜。

    太極殿。

    太宗含笑看著那首詩,一再品味,笑道:“王德,如何?”

    王德點頭不語。

    太宗微一思索,便含笑道:

    “走,今夜去延嘉殿。”

    “得旨!”

    ……

    片刻之後,太宗便已然行至兩儀殿,便待先過了甘露門,入甘露殿內看看稚奴與安寧之後,便往延嘉殿而去。

    便在此時,一旁石燈籠旁邊的陰影中,兩個正提著水濯花小侍女的議論中突然出現了“徐充容”三字,引得太宗注意。

    “……你說的可是真的?!那……那武才人怎麽肯?”

    其中一個小侍女驚呼。

    “肯不肯又有什麽法子?陛下偏愛徐充容多些,那武才人雖然深知陛下之心,然終究不得陛下喜歡。

    她若告訴陛下,參透陛下心思的是她不是徐充容,隻怕還會被徐充容記恨,也會惹得陛下討厭呢!”

    太宗微微眯眼,伸手止住王德。

    王德示意眾人安靜,太宗緩步立於石燈籠旁邊,靜靜聽之。

    隻見另外一個小侍女道:

    “唉呀,真是可惜了。要是我是陛下啊,我就說什麽也不會讓那個裝模作樣的徐充容晉封。不過話說回來,你可知道在,武才人怎麽參透了陛下的心思?”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隻知道武才人聰明著呢。凡事凡處,總是能討得陛下喜歡——要不然,她為什麽幾次被罰入掖庭,好幾次都不得活了,還是被陛下召回?”

    ……

    太宗聽了一會兒,負手轉身而回。

    靜靜立在王德身邊,看了他一眼。

    王德會意,便提了拂塵去那石燈籠之後。

    不多時便有喝罵哭求之語傳出。

    再過一會兒,便見王德著了明安帶了兩個小太監上前,將二女綁送掖庭去。

    “主上。”

    “怎麽樣?”太宗繼續往前走,表情漠然。

    “回主上,那些個小賤婢們……雖然說了些不該說的,可是貌似都是真話。”

    太宗點頭,又道:

    “她們是哪一殿裏的?”

    “回主上,哪一殿都不是。隻是負責這甘露門附近的花植。”

    太宗點頭,過了甘露門才淡淡道:

    “問清楚了,就打發出宮罷。說起來她們也挺勤快的,這麽晚了還是認真做事。隻是嘴太多了些。”

    “是。那主上……咱們還去不去延嘉殿?”

    太宗停下腳步,看了看甘露殿,才道:

    “不去了。”

    “是。”

    片刻之後,消息便傳入了正在大吉殿中,試著新素食味道的陰德妃。

    劉司醫匆匆奔入,喜上眉梢:

    “娘娘,甘露門那兩個丫頭,被送入掖庭了。聽說,是陛下著王公公親自送去的。”

    德妃聞言也不作聲色,隻品了品碗中晶瑩如白玉的杏酪羹,淡淡搖頭道甘味不足,著身邊小侍捧下去再行重製之後,才取了巾帕輕按嘴角,揮手摒退眾人,隻留劉司醫。

    “陛下可去延嘉殿了?”德妃淡淡地問。

    劉司醫搖頭喜道:

    “原本帝旨下,是要幸延嘉殿徐充容處的。可是到了甘露門處,聽得那兩個丫頭的話,便當下生了氣,停在了甘露殿。

    方才已著人問過,確定是已然宿在甘露殿了。”

    德妃含笑點頭:

    “好,那兩個丫頭,打點好了麽?”

    “娘娘放心。別人便是查,也隻會查到她們是從錦繡殿裏出來的。任是誰,都隻會以為此番定為楊淑妃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