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梭光似箭,回首望時已百年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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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答案,不過幾日而已,便出了結果。

    大唐顯慶三年十二月底。

    又是一年年節下,正是宮中最忙時。

    媚娘雖然近日來身體不適,不好下榻,卻也因應著能在榻上處理些宮中事務。是故這幾日立政殿裏,竟是比前些日子更加忙碌得多。

    所以今日午後剛過,她剛剛睜了眼,立政殿裏便湧進了一撥又一撥的人,前來問事的有,來商量宮務的有,甚至是些宮外賞賜的事情也來問的,同樣有。

    好在媚娘這些年的調教與積養,讓整個立政殿上上下下一眾人等都是極精幹的,倒也算是忙而不亂。偶然有些小意外,基本上便是玉氏姐妹這一層都未到,便已幹淨解決。

    “幸得娘娘這些年的調教,不然咱們宮中隻怕事事處處,都要亂起來呢!”一個從花姑姑時起便跟著媚娘的老宮人感歎一聲。

    媚娘還不及微笑,便見玉明匆匆走來,向著她便是一禮,接著向那位老宮人含笑看了一眼。

    隻這一眼,老宮人便會意,立時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怎麽?宮外有消息了?”

    媚娘看著她一臉興奮的模樣,心中多少有些明白,便含笑發問。

    “娘娘神斷,那紀王府裏,如今已然鬧上了。”

    “哦?”

    媚娘揚一揚眉,饒有興趣地望著她,等著說下去。

    玉明微平了平有些急切的吐息,然後細聲道:“說起來也算是巧。正當今天該咱們宮中往諸位親王府中賜東西去,偏生就是那般巧,往紀王府的小侍去時,卻正趕上鄭府的家奴,奉了鄭府主母的令去看望紀王妃——那位王妃,可是真憔悴了好些。整個人望之卻遠不若之前那般的意得興滿了。”

    媚娘點一點頭,卻道:“本便該如此的——畢竟論起來,那位縣主究竟是先帝賜封的,她鄭氏無論如何厲害,到底也不過是品階有限的臣員,便是這位紀王妃托著自己與步六孤的後人有些親戚得了個陸姓,那也不過是個掛名,便是真的步六孤氏,又當如何?”

    玉明點頭稱是:“正因如此,咱們那小侍便機靈靈地躲在一側,好好兒看了半日,據他說來,那位紀王妃可真是可憐得緊。自從主上下了旨賜那位遼東縣主入紀王府,與她同為正妃後,紀王殿下便再不曾往她房中去過一步了。”

    “所謂釜底抽薪,便是這個意思了。她一直以來興風作浪,不過就是依靠著紀王對她的獨寵。而這份兒獨寵,於她而言,卻也未必便是多麽牢固的呢!”

    媚娘再淡淡一笑,又道:“那鄭府中人既然入了紀王府,多半紀王是要出來見一見的罷?”

    “卻不曾呢!”

    玉明一笑:“果然紀王也是個薄幸兒,鄭府的人前來拜見,他也隻說什麽今日身子不適,不宜見外戚,兩袋金果子便給打發了。可氣得那位鄭府來的大管事兒不輕,卻又不好說什麽,隻得悻悻地去了。”

    媚娘聞言,若有所思道:“哦?看來那位鄭府大管事兒心性挺大麽……卻不知紀王知道不知道自己怠慢了貴客?”

    “紀王府上下,哪一個不知?隻不過都還畏著幾分紀王妃的餘威不好說便罷了。不過他們不敢說,自是有人敢說的。那位帶著鄭府大管事兒的小侍女被打了兩下子,女孩子麽,心性兒總是高些的,紀王殿下麵前不敢告,總是有人麵前敢的。”

    媚娘微一挑眉,便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說……紀國太妃韋氏?”

    “正是。”

    玉明笑道:“沒想到那位韋太妃卻是個有魄力的,聽說了這樣事情,別的且先不論,隻把那鄭府大管事兒著人拿了下來,先當庭杖責五十,打個半死,然後又叫了紀王妃來好生訓斥一頓,說她竟是半點兒主意也拿不得的。這個王府主母,竟叫自己母家裏的下人來吵吵堂堂大唐紀王無禮什麽的,真是荒唐。”

    媚娘卻一笑:“紀王妃何時受過這等曲?隻怕是要氣得向母家哭訴一番……不,也不對。”她搖一搖頭,微一思忖,便道:“也不對。她卻不是當年那位鄭氏,如今這一位,卻是極能忍耐的。說不得她還要做些什麽,來討好一討好這位婆母大人呢!”

    “娘娘猜得卻是半點兒都沒錯。”

    玉明笑歎:“那位紀王妃也真是個人物了——這樣的時候,竟然還想得出法子來解自己的困境,竟叫人拿了那鄭府大管事兒來,叫人治他一個侮慢不敬的大罪,直接給鎖拿送了長安令處了。”

    媚娘一怔:“她竟叫人鎖了那個大管事兒?”

    “可不是?這一招兒巴貼得,裏裏外外沒有一個人不是罵她的。甚至她母家裏還來了封信,聽說是狠狠怪了她一通。可她卻沒半點兒回應的。”

    “……那個大管事兒的,現在可還活著?”

    “怎麽沒呢?大年節下的,殺生不當。如今好好兒鎖在長安令官衙的牢裏,判了個秋後問斬,隻等明年秋後,便要行刑的。”

    媚娘聞言,沉默好半晌,突然輕道:“那長安令,卻不知是哪一方的人馬?”

    “這個……”

    玉明想了一想,回頭看了一眼捧著玉盤新果,侍立一側的玉如。

    玉如會意,也想一想才道:“貌似卻是這位紀王妃的一房遠親。”

    立時,媚娘眯了眼:“這卻不對了。若是存著心要這人死,何必要安排到這等地步?不對,你們去查一查,看看這位鄭府大管事兒的,到底是什麽來曆。”

    明和機警,看一眼得了令便立刻匆匆往外走的玉如,輕聲道:“娘娘是覺得,為了一個府中大管事兒,紀王妃竟肯費如此大的心思,怕是別有居心?”

    “不止如此……隻怕那封所謂斥責她不知護己的家信,也是別有內情。”

    媚娘微眯一眯眼:“治郎這些年,一直為這紀越二王所困。便是之前那般設計,也能讓他們兩人輕易得了機遇脫身保命——畢竟越王機謹,雖然越王妃心向本宮,卻到底不得巧法。而紀王這邊兒更是鐵桶一隻水火不侵……”

    “對啊……如今娘娘一番巧計,叫紀王夫婦二人失和,隻怕便是在這紀王府中,撕開了一條口子了。”

    明和點頭,一笑。

    次日午後。

    太極殿中。

    李治看著麵前明和遞上的媚娘手疏,好一會兒才抬頭看著他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回主上,不過就是昨日夜裏傳入宮中的消訊兒。”

    明和輕道——他和一邊兒立著的玉明一樣,都是滿臉的興奮。

    李治點一點頭,嗯了一聲,卻不似他們二人那般歡喜。

    看看彼此,玉明忍不住問:“主上似有所猶疑。”

    “……此番之事,太過順遂。事涉媚娘,還有弘兒,朕必須要萬分小心。”李治凝目看著前方,好一會兒才低聲道:“總之無論如何,你們還是先再進一步查探,得了確信,再來告朕。另外,這封手疏之事,你們也切不可叫外人知曉——特別是朝中官員,明白麽?”

    “是。”

    “最後,通知慕容錚,叫他好好安置了那兩人,同時看緊了紀王府,莫叫有什麽大動靜!”

    “是!”

    ……

    是夜。

    長安,紀王府中。

    一身素服,神色淡色的紀王妃,看著身邊跟著的侍兒,輕聲道:“如何?可查得清楚了?”

    “回王妃娘娘,已然都查清了——那所謂的劉洎次子,劉嗣業的夫人,卻正是當年被當今陛下逐出宮中的貴妃崔氏。雖然她如今年紀大了,一發顯得有些長成了相,可那樣的神態,那樣的心性兒,卻是半點兒不會錯的。”

    紀王妃點一點頭,品了口茶:“可查清與皇後有何幹係沒有?”

    “這個倒是沒有,似乎從頭到尾,這件事都隻與當今陛下有關。”

    “好。”

    鄭氏豐豔如花的唇邊,勾起一抹淡淡微笑:“很好。”

    “娘娘,您不是說要將此事與皇後的關係設法查清楚麽?如今事已至此,顯是與那皇後無半點兒幹係……娘娘您怎麽還說好呢?”

    “當然是好的。”

    紀王妃一笑:“要查清與皇後的關係,本來便是想看一看到底是不是與皇帝有關。如今既然直接已言明了與他有關,那與皇後是否有關,就不重要了。”

    她的微笑,在燭火中一明一滅,竟有幾分猙獰狠厲之色,叫人望之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