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不要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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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去,花沉月便提著嗓子將河岸看了一圈,見沒有傅清廉身影,心中才放鬆了許多,然後不顧自己一身鮮血淋漓,直接跳到河水裏去。
天色漸漸變暗的時候,花沉月終於在下遊的河岸上發現了傅清廉。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那些煩躁擔心一掃而空,她才覺出身心十分疲憊。
“阿清,阿清,”她心思忐忑的低低喚了兩聲,驚跑了河邊飲水的鹿,也不見傅清廉轉醒,原本應該放心的,卻忽然覺得心情沉重難受。
想起阿清少年時候被追殺,自己救了他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安安靜靜的。
花沉月唇角淺淺掛上一抹懷念的苦笑。
為何現在阿清就這樣討厭自己呢?難不成他還在懷疑自己嗎?
眼看著夜色就要吞噬崖底,飛禽走獸皆飛快跳躍著跑回了家,四周陷入一種可怕的靜寂中,花沉月有多年在野外生存的經驗,這時候也清楚的知道,夜晚,正是很多猛獸覓食的地方。
呆在這裏實在是太危險了,好在方才已經找到了一處狹窄山洞,這山崖下邊應該很少有人涉足,因此藥材資源十分豐富,既然背負了神醫的名頭,有藥草的地方就有她生存的道理。
花沉月心中有些得意,甚至希望阿清此時醒過來看見她這樣的能耐,然後讚歎她幾句,日後若有危險,就會願意帶著她了。
傅清廉雖然削瘦,但是體重不輕,花沉月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他從水邊拖到不遠處的偏僻洞穴。看了看四周,又采了一些藥物,簡易的配製成了一些祛除獸類毒蛇的草藥放上,如此一來,夜間便相對安全了幾分。
山崖底下的月色高遠而寧靜,花沉月終於得空坐下來,她本來是想好好放鬆一下,但忽然感覺到胳膊上的刺痛,這才想到方才下來的時候遇上的許多荊棘。
她呼出一口氣來,雖然很疼,但是疼的很有價值,阿清的性命算是保住了,這樣一來,等到明日黎明,救出去幫他采藥,雖不一定可以找全,但總有替代品……
她這樣想著,順手就從胳膊腿上將那些直愣愣的刺拽出來,這些荊棘都是可以入藥的東西,但是具有微毒性,花沉月感受著傷口的刺痛與酥癢,有些叫苦不迭。
傅清廉緊緊縮著身子,眉頭也皺的很緊,他麵色蒼白,手背眉心竟然已經有了些微冰晶。口中念念叨叨花沉月也不知他在說些什麽,隻是見他一個勁的向岩壁湊緊。
花沉月一陣心痛,快步上前去,才聽清傅清廉口中喃喃,他說,“冷,好冷。”
赤雪草本就是至熱至涼,冷熱交替是它強大的副作用,典籍中記載的唯一一例,還是因為這種作用殞命的。越想越可怕,花沉月心中根本思考不了太多,隻是一個念頭出現,來不及思考它的可行性身體就已經行動去做了。
她幾乎將周身的衣物都脫下來,全部披到傅清廉身上去。但傅清廉卻還是一直打哆嗦,也依舊沒有醒過來。
花沉月心中一橫,上前去將他抱在懷中。
此地罕無人至,明月朗朗,水流潺潺,花沉月卻隻覺得心痛難受,她湊近一些,卻聽到傅清廉方才沒發出聲音的斷句,“花姐姐,我冷,阿清,冷。”
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她也說不上究竟是為何而流,感動,欣喜,或者是現在心中酸酸澀澀湧動不休的難受痛苦,為什麽阿清要遭受這樣的痛苦,為什麽不將這些痛苦盡數加諸在自己身上。
花沉月咬緊牙關,將傅清廉抱在懷中,輕聲道,“阿清,我在這裏,你可一定要撐住啊!”
然而就在花沉月快要睡過去的時候,傅清廉忽然開始推她,花沉月昏昏沉沉眯著眼睛,被傅清廉清冷冷靜的眼睛嚇得一激靈,她立馬彈起,卻發現自己的衣物還在傅清廉身上。
一瞬間無地自容,無地自容裏又生悲戚。
她正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傅清廉卻睜著那雙清冷冷靜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她,“花沉月,我好熱。”
“你!”花沉月一下子反應過來,也不顧自己現在的尷尬狀況,上前去將圍在傅清廉一身的衣物全部除去,她心中其實有些忐忑,因此不小心碰倒了傅清廉的胳膊,卻被熱的彈開。
花沉月皺了皺眉,試探著去摸他的額頭,傅清廉不閃不躲,好像還向前湊近一些,口中依舊是,“花沉月,我熱。”
果然滾燙,花沉月緩緩收回手,微微斂眸,她溫聲,“阿清,在這裏等我,我馬上回來。”
“你不要騙我。”傅清廉也皺眉,他似乎因高燒有些迷糊,再次重複道,“我很聽話,你不要騙我。”
“不會的。”說話之後,花沉月披上厚厚的衣服,咬了咬牙,向外邊的河流衝過去。
那河水雖然看上去好看,如此夜間,隻剩下冰涼,花沉月打了個寒噤,卻攥緊了手,緩緩下了水。
先前那些傷口當真一點都不癢了,她一遍一遍於心中跟自己說這樣的話,仿佛這樣多說一句,就會少一分冷意。
明月照在河麵上,照在她雪白的肩膀上,照在她發白的臉龐與嘴唇上,忽然,不遠處傳來幾聲狼嘯,花沉月著實一愣,再轉頭,卻看見不遠處那雙綠寶石一樣發亮的鋒利的眼睛,正對準著自己。
一瞬間,心就被提到了嗓子眼上。
花沉月攥了拳頭,也不敢起身,隻與那匹狼對視。
她心中這樣戰戰兢兢,周圍的水冰涼徹骨,身體一動不敢動,先前師父有過教誨,遇到這樣的猛獸,一定要保持鎮定,它就會以為是強敵,隻要不是很餓,它就不會上前去拚命,師父當然還說了,如果它就是餓的不行了,那也不能動,花源穀的醫者,死也要死的體麵。
花沉月又告誡自己一聲,似乎因此也能獲得些力量。
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那獨狼轉頭探看了一會兒,再回頭來,隻留下一聲狼嘯,轉身便走了。
花沉月直等到它走的看不見身影,才鬆了一口氣。
回去之後,傅清廉的臉已經因為高熱發紅了,花沉月身心俱疲,隻抱著傅清廉,便沉沉睡了過去。
“丞相與國丈近日在做些什麽?”傅北星眸中溫溫淺淺,嘴角的淺笑卻讓人不寒而栗。
“勞煩諸位愛卿記掛了,朕的身體好了很多,思量著詢問一下朝中近況,也好為兩位愛卿表功。”
取藥一事,隻有孟紅衣與陳釋知道,那麽遇上追殺的人,定然與這兩人中的人脫不了幹係,陳釋不太可能,那就隻有孟紅衣,雖也不知孟紅衣究竟是如何泄露的消息,但隻憑直覺,傅北星覺得同孟振東有關。
枉他那日還覺得弟妹與先前相比不一樣了很多,傅北星恨恨揮袖,一想起這件事,他就總有些氣不過。
蘇赦已經提前被蘇芊荷告知過事情原委,他是老狐狸,這半路一直思量如何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卻不料這皇帝開口是這一句。
倒是一旁孟振東神情不變,侃侃而談,“回稟陛下,近日北突厥與南突厥因矛盾日深而交戰,微臣一直關注其戰況,北突厥王凶狠野蠻,不服我朝教化,南突厥王溫文和善,願向我朝朝貢,其戰結果對我朝影響非同小可,但陛下沒有命令,微臣不敢輕舉妄動,隻能時刻關注。”
傅北星原想追責,待孟振東談及此事,卻想起傅清廉對自己的教誨,隻好耐住性子,“此戰既然已經持續多日,我邊關百姓定然辛苦,你既然說北突厥王凶狠野蠻,南突厥王願向我朝朝貢,便幹脆替南突厥壓製北突厥。”
傅北星說完轉身,卻是陷入沉思。
“陛下聖明。”孟振東臉上恭敬應聲,心中卻是輕蔑的笑意。
傅北星卻冷笑出聲來,“按理說這樣簡單的事情,丞相以往不是都替朕代勞了嗎?今日忽然問起,是何居心呐?”
“微臣自然是怕陛下認為臣有居心。”孟振東做出不堪其苦的神情,“陛下信任敬王,但敬王素來與臣不合,微臣膽小,實在不願讓陛下對微臣誤解至深。”
傅北星不知如何反駁,但臉上隻有冷笑,“既然你也知道朕信任敬王,那就辛苦丞相繼續維持南北突厥戰爭平衡,等著朕聽聽敬王的意見了。”
“還有。”傅北星伸手將孟振東的客氣話擋住,“既然丞相一直關心著邊關大事,在朝廷這邊,不大方便吧,不如朕將丞相封為欽差,去邊關維持南北突厥的平衡,同時保護好我朝國民。”
“丞相大人啊,朕也實在想器重你,那就等你從邊關回來再說吧。記住,你去了之後,朕不想再聽到半條,朕的邊疆被突厥襲擊的事情。”傅北星說話不快不慢,卻也恰到好處的讓孟振東沒有插話的機會,沒有反駁的機會。
“陛下……既然聖意如此,微臣定竭力以報。”
孟振東麵帶猶豫不解,說出話來都顯得幾分委屈氣憤,這令傅北星心中很是暢快,“既然如此,丞相便回去準備準備,明日動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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