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陸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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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期堯在帝都並沒有居住的地方,他爹媽在他留學後不久就移民了,目前隻有千期月的房子可以讓他住。可是來接他機的畢竟都是一群活蹦慣了的人,怎麽可能讓他一下飛機就休息?一行人不由分說,架著千期堯就進了暗火。看見那些簡單卻不乏喜慶的布置,千期堯心裏也是一暖:果然還是回來好啊。
千期月一直被她哥哥摟在懷裏,輕而易舉的察覺到了他的放鬆,剛想說些應景的話,就發現身邊的氣場又不對了。她抬頭看看,認命的閉了眼:抱著一束玫瑰的紀婭茹穿的很是豔麗的站在蓮堂正中央。蓮堂在旁邊一臉無奈的看著門口。千期堯和一行人略過笑得燦爛的紀婭茹走進來,隨意的把行李箱放在一旁,長腿一蹲,整個人穩穩的坐在了沙發上。
千期月從千期堯得懷裏掙脫開來去吧台拿酒,紀婭茹盯著她的眼神幾乎冒火。千期堯自然是看見了這一幕,狀似隨意卻是絕對警告的出聲:“你在幹嘛?”紀婭茹被喚醒,見千期堯終於搭理自己,就不顧那麽多了,在他身邊一屁股坐下,把手裏的花獻上,心情的激動讓她的聲線微微發抖:“阿堯,歡迎你回來。”千期堯接過花,輕輕的放在茶幾上,補一句:“不要這麽叫我。”紀婭茹身形一抖,心裏剛剛燃起的火苗瞬間被澆得透濕,苦澀漫進嘴裏,是想哭卻哭不出來的淒涼。
千期堯可沒搭理她,接過千期月遞過去的酒之後,勾起唇角調戲葉帆:“跟你家那口子怎麽樣了?我記得你說過在我回來之前一定要把他拿下的。”葉帆得意洋洋,笑得一臉甜蜜的回敬他:“小逸才沒你那麽沒心沒肺,放著這麽好的一顆真心不要。”邊說還邊給千期堯投去“你不識女人心”的怨婦一般的表情,著實惡心到了他。不過,現在隻要一想到穆逸,葉帆就開心的要死,桃心泡泡滿地飄。這麽滋潤,怎麽可能過不好?千期月看著葉帆尾巴恨不得翹到天上去那副樣子,輕笑著在後麵接:“他們已經見家長了,小日子過得可是好著呢。”
千期堯挑眉:“哦?那請客的日子不遠了啊。”眾人和千期堯一樣眼裏閃著揶揄。葉帆狠狠瞪了千期堯一眼,決定今天不把他灌醉誓不罷休。拿起一瓶白酒笑著說:“期堯啊,這剛剛回來,不喝醉可不能走哦。來,好好跟我們喝一杯。”千期堯也不拒絕,笑吟吟的抓過酒瓶子,開始了敬酒車輪戰。
紀婭茹被晾在一邊,走也不是留也不對。千期月看著她局促難安的樣子,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走吧,他現在沒時間跟你敘舊。你也看到了他對你的態度不是麽。”紀婭茹眼神空洞,被千期月拍回神誌之後衝她笑了一笑,滿臉滿心的怨毒和不甘:“你最好離他遠點,不然我不會放過你。”起身,一臉傲嬌的出了門。
這就是紀婭茹不招千期月喜歡的原因。她哥是不是妹控也不是她能決定的,這麽遷怒別人,還表現得那麽明顯真的沒關係嗎?這個人雖然一直倒追自家哥哥,可是,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萬一那一天這家夥因愛生恨了那就好玩了。不過若有那一天也不怕,千期月的原則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不看到橋頭就不轉彎。
她很少和哥哥喝酒,不僅是因為家裏不許的關係,還因為她哥哥真的很少喝酒。好不容易逮到一次,不喝個夠都對不起父老鄉親。隻是她實在是撐不下去了。她倒是也想繼續喝,可是再喝估計就得送醫院了。千期月在洗手間一邊吐,一邊想著。她不是這麽沒酒量的,隻是最近這幾天過得不規律而已。
先是早上起晚了煮飯吃,加上公司的事一忙就忙到晚上,本來還是吃了點東西的,被楊嘉畫的告白嗆出來不少。她的身體一直都算不上有多好,也正是這樣家裏才會常備胃藥,她今天淩晨到現在,基本上醒著的時候都是在喝酒。這麽不規律的生活她的胃早就在抗議了,隻是她一直無視罷了。
吐完之後,千期月眼前已然發黑,腦子也暈暈沉沉,恍惚間,她想起楊嘉畫跟她告白的時候他的表情,認真到虔誠的地步,目光清澈,麵容柔和,聲音細軟,恍如幻境。或許她不該執著,隻是都已無法挽回。雖然她現在都不清楚楊嘉畫的身份,但是她還是看出了那個人對他的用心,她怎麽能告訴他自己在把他當替身用?怎麽能夠告訴他他所有的好都被她轉移到了另一個人身上?這樣對他不公平,她不值得他的在乎。
很多事情並不是你努力就可以做到的,楊嘉畫雖然付出了他所能付出的全部,可終究沒有贏到他想要的東西。千期月雖然很努力的想要把楊嘉畫和那個人區分開來,可是仍舊沒有進展。兩個人和自己糾纏,和對方較量,終究什麽都沒贏得什麽都沒輸掉。千期月知道現在的自己仍然不能區分楊嘉畫和陸溪,所以她不能讓他留在身邊,那兩個對她這般關懷的人,要是記串了,傷害的可不隻是任何一方。
吸吸鼻子,收拾一下,千期月出了衛生間。剛剛踏出去就看到了倚在牆邊雙手抱胸的千期堯。小小的驚訝一下,她正色:“哥,你怎麽過來了?他們呢?”千期堯嘴角彎了彎:“趴下了。”那群家夥,一個個都嚎著要把她灌醉了送夜店裏去,誰知他還沒醉他們自己先醉了,一點挑戰性都沒有。本來他還想說好好和千期月喝的,等把人都灌趴下了之後卻沒找到千期月的影子,問了蓮堂才找過來。
看見她蒼白的臉色,千期堯從包裏拿出一片藥:“又沒吃藥吧?”似乎有些責怪的樣子。千期月看他臉色不對,深怕他再嘮叨幾句,急忙解釋:“這幾天太忙了,沒有好好吃飯,所以藥也沒怎麽吃。”她哥哥很喜歡念叨她,跟她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一般。而他那種轟炸式的“關心”著實讓喜歡安靜的她受不了。
千期堯看她把藥吃下去之後才小心的問:“我聽葉帆說有人跟你告白了?”千期月白他:“一次性說完。”千期堯在她身邊坐下:“葉帆跟我說之前給你找了個司機,人挺好。昨晚上還跟你告白了。是不是真的?”千期月點頭,葉帆的速度比她快多了,果然是酒後出真言麽?“我拒絕了。”千期月垂眸,因為剛剛的嘔吐聲音有些沙,聽起來很難受的樣子。
可是千期堯炸毛了,這個時候他沒有關心自家妹妹是不是需要水,反而有些無奈的看著她:“不要告訴我是因為陸溪。”暗暗的咬牙切齒,千期堯對陸溪似乎很不待見。事實也是如此,從千期月認識陸溪以來,千期堯對他就存著一股敵視,千期月感覺莫名其妙,直到後來知道了妹控之後才明白了為什麽。那段時間這倆人沒少在她麵前裝模做樣,耍寶賣乖,那個時候的千期月整天快樂得像個泡泡,一陣風都能把她吹起來。
隻是風沒有把她吹起來,倒是把陸溪吹到了遠方,最後喪生在車輪下。沒有人知道那場慘劇是怎麽發生的,千期月知道的就隻是一個結果和一小袋骨灰。她給是孤兒的他找到了好墓地,每年都去看望他,在她所不知道的天堂,她每年都會祈禱他過得好。隻是這樣並不夠,千期月把自己完完全全鎖進了箱子裏。她家的孩子從來就沒有親情的滋養,父母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樣。隻有哥哥會來看她,跟她講一些自己知道的最可愛的笑話。那個時候,兩個青春期的孩子翹起較坐在書桌邊緣,就著窗外西下的夕陽,男生總是喋喋不休,女生一直一臉淡漠。時間慢慢從窗台的縫隙裏溜走,帶著她此生最美麗的風景和身邊的一切嘈雜。
她也不是說要記他多久,隻是實在忘不掉而已。每天早上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自己說忘記,可是越想忘記就越是忘不掉。她一天裏有多少次想到忘,就會有多少次記起他的好,越是劇烈越是在乎。他就像她身體裏一個咒,越想忽略就會越痛,越痛就記得越清楚,越清楚就越愧疚。擦不掉也撤不銷,錐心蝕骨,日夜折磨。
遇到楊嘉畫是個意外,她也沒想到自己偶然撿到的司機會對她這麽好,好到她都已經快要忘記失去是什麽滋味了。她害怕也愧疚。她不敢摸著良心說她把楊嘉畫和陸溪是完全分清楚了的,她也不想再承受一次失去。人都是這樣,痛過一次之後身體就會自動建立起防禦機製,不想再次被傷害,就要不再接觸,不觸則不傷。
千期堯看千期月長久沉默就已經知道了問題的答案,他知道千期月的心結,卻沒有要幫她保守的意願:“我會去見見他的。”千期月的心結她一個人絕對解決不了,看她這憔悴的樣子,多半也是動了些真心的,要這麽放棄的話,未免太劃不來了。能遇到讓自己動心的人已經是難得,更何況千期月遇到了兩個,前一個錯失了也就罷了,這後一個要是再錯失了,就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哪月去了。
他也是聽了葉帆說的話的。葉帆說那孩子對千期月極其的好,不僅肯舍身相救,還自動洗手作羹湯,看起來還是個值得信任的。他覺得有必要去見見他,為了千期月也為了自己。自己可還和葉帆打著賭呢。當然這不是重點,千期堯身為當哥哥的,見過千期月所有的樣子,不敢說百分百了解,至少也是有經驗了,那個人或許真的有什麽地方值得千期月也不一定。
“哥,葉帆跟你說七號倉庫被入侵了嗎?”千期堯心裏的算盤打得啪啪響,冷不防千期月問了這麽一句話。搖搖頭,千期堯確實是不知道。千期月歎氣,也不說什麽,笑了笑:“你是要跟我回去還是在這裏將就一晚?”千期堯提起行李:“早回晚回都是回,還是早點走的好。”也不管一群人躺得七七八八,千期堯關了門就帶著千期月要回卓錦城。
走出暗火,千期堯主動請纓去取車,千期月也沒反駁,安安靜靜的站在門口等他。橘黃的燈光和遠處的霓虹照在她臉上和身上,襯得那團黑色的修長影子寂寥無比。不遠處的草叢裏有異動,千期月挑眉,踟躕了一會終於還是上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