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助的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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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一雙小手幾乎凍僵了。哪怕一根小小的火柴,也會對她有好處的!但是,她敢從成把的火柴裏抽出一根,在牆上擦燃了,暖和暖和手嗎?
她抽出了一根火柴。
“哧!”
燃起來了,冒出火焰來了。她把小手攏在火焰上。多麽溫暖多麽明亮的火焰啊,簡直像一支小小的蠟燭。這是一道奇異的火光啊!女孩覺得自己好像坐在一個大火爐前麵。火爐裏的火燒得旺旺的,暖烘烘的,她覺得多麽舒服啊。
但是……怎麽回事呢?
她剛把腳伸出去,想把腳也暖和一下,火柴滅了,火爐不見了。她隻是拿著一根燒過了的火柴,呆坐在那兒。
“哧……”
她又擦了一根,火柴燃起來了,發出亮光來了。亮光落在街邊的牆上,那兒就變得像薄紗那麽透明,她可以從這兒一直看到屋裏:桌上鋪著雪白的台布,擺著精致的盤碗,上麵的烤鵝正冒著熱氣。更妙的是,這隻鵝從盤子裏跳下來,背上插著刀和叉,搖搖擺擺地在地板上走著,一直向這個可憐的小女孩走來……這時候,火柴又滅了,麵前沒有別的,隻有一堵又厚又冷的牆。
女孩在黑街中學到的不僅僅是傾聽音樂,與天堂一牆之隔的她學會的是如何保全自己,學會的是如何隱藏自己。
當女孩站在那扇大門前時曾經是多麽得高興,她甚至可笑地以為自己終於能夠放開自我,終於可以不用在夢中才能見到那個幾乎已經忘卻了的自己。
然而,女孩從來就沒有忘卻過:“母親”的臉上堆滿了她過去見慣的微笑,那從來沒有稱呼自己名字的嘴中說出的是比音樂還有動聽的話語。
呐,請問有什麽事嗎?
“陪我去一個地方怎麽樣?”
啊,什麽地方呢?
“是魔宮,你們誕生的地方。”
哦,是那裏呀。
“一起去吧。”
呃,可以不去嗎?
“不行哦。”
嗯,走吧……
跟在母親的身後,女孩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笑著、哭著。有時候最遠的距離不是你在天涯我在海角,而是我們的眼中從來就沒有過對方的身影。既然從一開始就沒有期望過看清這個世界,那麽為什麽我們又執著地不願意對自己說謊呢?
終於,母親去世了……
那是一個偏僻的屋子,即便身處在鬧市但昏黃色的燈光卻怎麽樣也無法映入其中。也許我們本來應該注意到的,但我們卻選擇了無視,一如那位不知名的母親一般。
“七淨,說句老實話。我直到現在都不相信你所說的一切,如果你錯了的話會導致什麽樣的結果你明白嗎?”
在踏進屋子的前一刻,星熊勇儀十分認真地看著我,無論是她還是我都明白隻要進去了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勇儀大人,或許我們可以退回去,但裏麵的人卻再也不可能前行了呢。”對勇儀的善意我報以微笑,但身子卻像是一匹脫韁了的野馬一般止也止不住地向前走去。
“真是急性子呢。”作為鬼族,勇儀這還是首次對人類有此評價。
“如果他不是這種性格的話,也就不會有這麽多同樣愚蠢的人來了吧。”在她背上往自己嘴裏灌著酒的萃香在勇儀肩上“輕輕”怕了拍,說道:“走了,看看那小子究竟葫蘆裏賣什麽藥吧。”
“肯定不是解酒藥就是了。”翻了翻白眼,勇儀背著萃香一起進入了那間屋子——進門時貌似磕到了萃香的角。
坐在那張被擺放在鋼琴前的椅子上,我待那兩個鬼王坐定之後便開始陳述起這個案件的前因後果起來:“死者是幽冥人,種族是三眼屬的混血,據了解是幽冥方麵的密探。”
“嗯,這些我們也知道,你就說結果吧。”
“不,你們不知道。”製止了勇儀的話,我接著說道:“第一個目擊者是一位木匠先生,是他發現了被害人的屍體並向我們提供了許多線索。”
“緊接著我們發現死者的致命傷是在胸口,但真正的致死原因卻是失血過多。”
“這不蠻正常的嘛,說明凶手比較殘忍唄。”
“是的,一開始我們也是這麽認為的。但根據後來的現場調查表明,被害者在死亡期間卻沒有任何掙紮,這就和失血過多的死因有所矛盾了。”
“呃……難道不是被刀刺死的嗎?要不是掐昏後再殺死了她?”
“比較接近了,但卻仍然不對。”我站起身來,慢慢走到了那台鋼琴邊。“有一種東西是可以在漫長的時間裏變了顏色的,它就和人心一樣,隨著時間的流逝有些東西也在悄然無聲地發生了改變。”
“還記得殺死了她的凶器是什麽吧。”
“是匕首吧,我記得是從黑市上偷來的。”勇儀皺著眉頭,她不認為這有什麽重要,因為已經明確過了。
“那是銀製的吧。”我將指尖點在了鋼琴的琴鍵上,正是這些黑白相間的物件的起伏才能演奏出美妙的音樂來。
“也許你們不知道,當銀在長時間氧化之後,那種純潔的白就會變成黑色了呢。”
“唔?什麽意思,你是說不是那把匕首殺死了她?”
“不,是匕首殺人的沒錯。但那把匕首不是從黑市上偷來的,而是由她自己製造的。”
“哈?你意思是說這隻是自殺咯。”勇儀一樂,差點沒有用拳頭問候七淨。
“誒……所以我早就說過了——這是哦~”
“我曾經和前輩有講過,密室分為兩種,一種是室內的封閉,另外一種是在室外的構建。”說到這裏七淨不由頓了一頓,同時眼中也流露出了一絲不自然,“但是我錯了。除了物理上的密室,我忘記了有一種密室是存在卻難以用肉眼看見的。”
“那是……”
“心靈密室哦。”我發自內心地苦笑了一下,“盡管十分同情她混血兒的身份,但我們卻從來就沒有真正走進過她的心裏呢。”
“解釋一下。”
“我委托冴月麟調查了一下她母親的死因。或許你們會覺得不可思議,但像她母親這樣的大妖怪竟然會是病死的。”
“病死?”萃香訝異了一下,“雖然這種情況不多,但也算正常吧。”
“的確,但你認為是怎麽樣才會導致一個大妖怪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生病了就匆匆去世的呢。”
“你的意思是說……是有人殺死了,她嗎?”
“呼……”我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是我最不想承認的事情。因為,我不知道究竟是怎麽樣才會讓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對自己母親下手的。”
“證據呢?”
“在母親死後,女孩就被她弟弟趕了出去。在此之後,由於弟弟失勢也被家族驅逐了出去。”看著勇儀和萃香,我繼續說道:“聽伊莉斯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我一開始是覺得貴族都是一些惡心的家夥,但在確認了某些東西之後我卻完全理解了他們的想法。”
“女孩作為密探是從她出生就注定的,但她卻從魔宮裏逃了出來,直到母親將她接回去。想必她不是很願意過著工具一般的生活,因為她真正喜歡的是音樂,是鋼琴。”
“母親不知道,也許即便知道了也肯定不會去承認的。,她肯定是這樣認為的。但是,女孩卻不這樣覺得。她天真地選擇了去相信一個本不應該相信的人,並為此付出了一切。”
“然而時間會使很多東西都發生變質,沒有人會想到那個忠誠的女孩會殺人,也沒想到那個男孩竟然會喜歡上那個混血兒。”
“難道是弟弟幫助女孩殺死了母親,然後心裏慚愧趕走了女孩,並在如今殺死了她嗎?”
“……萃香,以後和千麵少混混,那家夥就喜歡看那種**。”
“咳咳,那麽你繼續說吧。”見話題歪樓了,勇儀趕緊幫自己朋友救場來了。
“都已經說到這裏了,你們難道覺得被害人的死是為了幫母親報仇嗎?”
我有些疲倦地垂下了腦袋,依靠在那台鋼琴上,我似乎能夠聽見從其中發出的悲鳴。那是一種充斥著絕望、悲傷、不甘和詛咒的呼喊。
“從一開始起,這就注定不是一場簡單的謀殺案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