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汾“哎”了一聲，沒再說話了。正如曲汾所言，和著陽光的金黃玉米粉味道更好些。兩人分工明確，一個推石磨，一個灑玉米粒。過一會兒兩個人就換過來重複動作。

    晏如在正殿裏將三人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卻裝作沒聽見似的走進了院子裏。她看見木推車上一捆捆的綠色帶根枝條，伸手摘了一片葉子，輕聲道：“這是？”

    “那是今年蒔花府送來的薔薇，說是有三個顏色：白色、玫紅色和粉紅色。奴婢覺得咱們降萼閣是最具有自然氣息的，雖然有梔子花開，氣味是好聞，但素淨了些，百合也一樣。所以奴婢想著給咱們降萼閣添點顏色和趣味。”采葛高興地說。

    曲汾笑道：“采葛和奴婢想的一樣呢，奴婢也覺得花太素淨了也不好看，就在院子裏種了一圈向日葵。等到秋天，咱們還能收瓜子吃。”

    晏如看著滿車的薔薇，眼神有些憂鬱。采葛不明就理，問道：“娘娘不喜歡薔薇？”

    也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沒有和青州城裏一樣美的薔薇，一樣美的夜景。晏如陷入了沉思。

    “沒有。薔薇很好，和薔薇沒什麽關係。種就種吧。”晏如又道：“本宮讓你們準備的藥可準備好了？”

    曲汾道：“已經準備好了，梅嬪娘娘懂醫理，不消多和她解釋。萬事俱備，咱們隻欠東風了。”

    采葛擔憂道：“娘娘，這事真的不能讓娥眉知道嗎？我怕她會多心啊。”

    “絕對不行，她生性好強多疑，有那個出力的心卻沒過人的智謀。上次泄漏我們行蹤的人我還不確定是不是她呢。”晏如淡淡說道。

    曲汾和采葛都點點頭。“那你們盡快將藥交給小新子。等梅嬪出了宮，就說小新子犯了錯，一同把他送出宮去，給他點銀子讓他開個藥材鋪，剩下的他就自求多福吧。”晏如道。

    “娘娘確定要將梅嬪娘娘安排在何府？”采葛想到心狠手辣且多疑的大夫人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晏如冷冷說：“梅渭詩說的不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說，我留她到何府是有原因的，柳韻蕊那筆賬我還沒好好算呢。”

    繁英殿裏，梅渭詩坐在銅鏡前，拿著一把木梳梳著自己的頭發，一下又一下。

    小清在一旁端著一碗藥，急急道：“都什麽時候了，娘娘還有閑情逸致在這裏梳頭發。”

    “急什麽？小清，你瞧，我以前的頭發多柔順，劉大哥總是誇我的一頭長發像綢緞一樣。可是你看看現在，像一把枯草一樣。”渭詩依舊不緊不慢梳著頭。

    小清急得跺腳：“娘娘！”

    “別叫我娘娘！喊我小姐！”渭詩甩頭嗬道。

    “是，小姐。何昭媛為你辛苦尋來的陰幹後的曼陀羅花和火麻子花，等分研末後熱酒服送，會達到假死的效果。到時候棺材上會做手腳讓您透氣，一夜之後您方可醒過來，何昭媛那邊會有人接應您，將您換出子城……隻是……昭媛的意思是讓您進何府做侍女……”小清說完便送上假死藥。

    渭詩道：“閱微草堂筆記中記載，蓋閩中茉莉花根，以酒磨汁飲之，一寸可屍蹶一日，服至六寸尚可蘇，至七寸乃真死。我還以為她會用茉莉根呢，沒想到用的是曼陀羅。”她接著道：“侍女就侍女吧，她想要我幫她做什麽？”

    “何昭媛說，若是娘娘有那份運氣避開所有人的耳目順利逃出子城，再將任務交給您。她說，現在不說是怕你假死前有包袱。”小清道。

    “能有什麽包袱，大不了一死。”渭詩端起碗，一幹而盡，說道：“但願這是我在子城的最後一晚了。”

    春日已到，白天不再那麽短暫，降萼閣裏剛擺好晚膳的飯菜後，宋山煜就過來了。晏如等人迎在殿口，朝著宋山煜下跪行禮。

    “都起來吧！身子方好，跪著不嫌地寒啊。”宋山煜親自扶起了晏如。

    “讓朕猜猜，昭媛宮裏都準備了什麽好飯好菜！”宋山煜爽朗笑道。

    晏如道：“也沒什麽新的菜品，皇上就湊合著用吧。”

    “這小妮子，膽子真大！敢跟朕這麽說話！”宋山煜捏了一把晏如的臉。

    菜肴滿滿擺了一桌：蜂蜜花生、核桃粘、蘋果軟糖三碗小零食擺在最前麵。蜜餞銀杏和翠玉豆糕、栗子糕碼在一起。

    甜醬蘿葡、五香熟芥、甜酸乳瓜是宋山煜最喜歡的三道醬菜。

    前菜為喜鵲登梅、蝴蝶暇卷、薑汁魚片、五香仔鴿、糖醋荷藕、泡綠菜花、辣白菜卷。

    最後上來的硬菜為：砂鍋煨鹿筋、雞絲銀耳、桂花魚條、八寶兔丁、玉筍蕨菜。

    “皇上先嚐嚐這道砂鍋煨鹿筋吧，聽奴才們說煨了好幾個時辰呢！”晏如為宋山煜夾了一筷子。

    兩人正其樂融融地吃飯，外頭卻傳來鄭玥的通報。宋山煜擱下筷子，皺皺眉頭，道：“皇後這個時辰過來做什麽？”

    鄭玥匆忙進來，跪下行禮後才道：“皇上，梅嬪歿了。”

    “梅嬪歿了？她雖然腦子不清楚，身體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回事？”宋山煜怒道。

    剛站起來的鄭玥又跪下去，低頭道：“臣妾也不知，聽她的貼身宮女說，傍晚梅嬪又開始發瘋，打碎宮裏許多物件，很快就開始抽搐，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沒過一會就斷氣了，連喊太醫的時間都沒有。”

    宋山煜道：“她發了羊癲瘋？你平日不是差人好好照看她的嗎？”

    鄭玥叩首道：“是的，臣妾派去的女醫說她近來狀態不錯，連瘋病也很少發作了……誰知……誰知會突然發生這種事情！”

    “帶朕去看看。”宋山煜一臉鄙夷地說，然後他對晏如說道：“你先吃吧，等朕處理完再來你宮裏。”

    晏如茫然道：“怎麽會這樣？臣妾也與梅嬪娘娘有一麵之緣，怎麽會……怎麽會就這樣去了……”她抓住宋山煜的胳膊，道：“臣妾也想過去看看！”

    “乖，你留在降萼閣，朕怕嚇著你！”說完宋山煜便帶著鄭玥匆匆往繁英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