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人畜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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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清岩和陳楠山相談甚歡,然而時間已近正午,唐清岩表示下午還有其他安排,可能要先行離開,不打算留在陳楠山家用餐了。

    陳楠山把唐清岩送到門口,兩人還在交談著,唐清岩一手扶著門把手,麵帶微笑,身體微微側著,與陳楠山說話,道別之後,唐清岩開了門,卻沒想到用了十足的力道,厚重的大門驟然被打開,摔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就在大門被唐清岩甩開的一瞬間,他又飛起一腳把毫無防備、嘴角還掛著笑容的陳楠山踹翻在地,陳楠山整個人向後栽去,倒地的一瞬間勉強用手肘支撐在地麵上,穩住身形。

    妥警官揮手,十幾名警察從敞開的大門衝進來,把陳楠山包圍住了。其中還有許多唐清岩熟悉的麵孔,站在妥警官身側神色複雜的便是之前載過李斯木的“司機”——傅晉翰,“老傅”。唐清岩看著趙傑、宋青蓮等人衝到陳楠山麵前。而唐清岩就站在原地,滿麵笑容不見了,而是雙手插在口袋裏,麵無表情地透過麵前警察們的空隙,眼神冷漠地注視著地上模樣狼狽的陳楠山。

    陳楠山看到十幾名攜帶槍支的武裝警察圍在自己麵前,又透過擋在自己麵前的人影,透過敞開的大門看到門外更多的警察。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雖然感到難以置信,但也明白自己此時反抗可能並不會改變任何。隻不過唐清岩那副事不關己的摸樣深深刺痛了他,讓他頭腦中名為“理智”的弦“啪”的一下被繃斷了。

    “唐清岩,你這是什麽意思?”陳楠山憤怒開口,然而已經被三名警察製服,搜身之後雙手被反剪在身後,不得動彈,正被一名警察控製著帶上手銬。

    唐清岩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厭惡和不耐,然而更多的可能是憐憫,是看向可悲之人時所表現出的那種憐憫。

    不過也就是一瞬,唐清岩的眼神又恢複了那副不帶有一絲多餘感情的模樣,仿佛隻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擺設,在看一個不值得浪費一絲一毫注意力的廢物。

    唐清岩沒有多做停留,朝著李斯木的方向走去。

    ……

    “小木,別怕,我來了。”

    李斯木感覺到有一雙手格外溫柔地撫上了自己的後腦,小心翼翼地解開了後麵的綁帶,口球被摘下。唐清岩並沒有著急著繼續接下來的動作,而是從口袋裏拿出紙巾,輕柔地拭去了李斯木嘴角和下巴上的晶亮液體。

    然後,一言不發地準備為李斯木摘下麵具。

    此時,一名女警趕來,確認人質的狀況,隨行的還有攜帶著藥箱的醫生。

    李斯木的嘴巴終於不再因為異物的存在而無法閉合,她稍稍適應了一下,感覺到下巴發酸,剛準備說話,卻被唐清岩的食指抵住了嘴唇,“小木,先別說話,讓口腔和下頜的肌肉先適應一下,慢慢活動,別傷到。”

    然而李斯木有太多太多的話想對唐清岩說,也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想要得到答案,在唐清岩仔細地為她摘去麵具之後,她感覺到視野更加明朗了,沒了麵具的阻礙,仿佛她看到的唐清岩也更加真實了。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我不見了的?又是什麽時候計劃來救我的?”

    唐清岩聞言,正在為李斯木解開身上束縛衣扣子的手頓了一瞬,抬眸有些意外地問李斯木“你知道我是來救你的?我看你之前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了呢…”

    “那是之前,我以為你跟那家夥是一丘之貉。不過看到你剛才低頭用手機發信息的時候我就完全確認了,你是來救我的。”

    唐清岩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不愧是我的小木。”

    是的,如果說唐清岩一開始來到半山別墅與陳楠山周旋是為了確定李斯木這個“人質”的安危,那麽後來在與陳楠山交談的過程中發送的“工作信息”就是在向蟄伏在門外的警方傳遞關於人質的信息。隻不過為了不讓陳楠山起疑,才會偽裝成編輯工作信息的模樣。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唐清岩剛到別墅裏不久,就會走到李斯木麵前,裝作對這個“娃娃”感興趣的模樣,一來可以近距離確認李斯木的安危,二來可以在談話之間試探陳楠山對李斯木的態度。

    “我裏麵沒有其他衣服…”李斯木看著唐清岩正在解開束縛衣的手,提醒道。

    唐清岩的手頓了一下,想了想,“我剛剛在衛生間有看到浴袍,我先去帶你換上,束縛衣還是早點脫下來吧,對身體傷害太大。”

    李斯木順從地點點頭,任由唐清岩把行動不方便的自己打橫抱起,往陳楠山家浴室的方向走去。

    陳楠山本來已經被警方控製住,警察製服著他,推著他往前走。但是當他看到唐清岩抱起李斯木的時候,那親密體貼的模樣讓陳楠山的眼神暗了一下,他嘖了一聲,下一刻突然像發瘋了一樣用盡全力扭動著身體,一腳踹在了他身邊警察的膝蓋上,警察沒想到他還會來這麽一出,很快反應過來,幾名警察衝上去攔住了陳楠山向唐清岩和李斯木跑去的動作,然而陳楠山還是不肯善罷甘休,雙手被拷在身後,看上去有些重心不穩,卻低下頭把朝他衝來的一名警察的手咬傷了。

    不過終究是寡不敵眾,更何況手銬也限製了陳楠山的行動,他很快再次被製服,隻不過他一邊被警方控製著,一邊大喊“她憑什麽?她李斯木憑什麽?!她不過就是個冒牌貨,妓女生出來的東西,值得你這麽寶貝??”

    聲音歇斯底裏,全無平日裏那種雲淡風輕的儒雅感覺,背對著他的唐清岩聞聲,皺了皺眉,卻沒有理會陳楠山剛剛帶來的小騷亂,連腳步都沒有停一下,抱著李斯木繼續往浴室走去。

    窩在唐清岩懷裏的李斯木剛好可以看到陳楠山的一舉一動,李斯木雙手環在唐清岩的脖子上,視線剛好可以從唐清岩的肩頭看到陳楠山扭曲的表情。雖然李斯木也明白瘋狗亂咬人的道理,但是從接觸陳楠山到現在,她有種隱隱的感覺,陳楠山好像知道一些她從來不了解的事,故而,當陳楠山的聲音落到她耳中的一瞬,她的心跟著咯噔了一下。

    李斯木收回視線,在唐清岩把她抱到了浴室裏並示意女警和醫生不必跟進來之後,李斯木想了想,還是沒有忍住內心的疑惑,開口問道“陳楠山剛才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你知道的吧?可以告訴我嗎?”

    唐清岩沒有回答,而是輕柔地讓李斯木坐在了馬桶蓋上,找來了掛在浴室裏疊好的浴衣。

    “你可以告訴我嗎?”李斯木又問了一遍,唐清岩則繼續為她解著束縛衣,單膝跪在李斯木身前。

    李斯木見唐清岩不願多說,便不再追問,隻是在心裏默默記下了陳楠山的話。

    雖然唐清岩關上了浴室的門,陳楠山家門的隔音效果也很好,但是李斯木還是隱隱聽到了陳楠山的聲音,他似乎還是處於一種半癲狂的狀態,隻不過,在浴室的一方空間裏,李斯木覺得安心,暖黃色的燈光和清潔幹淨的環境,讓她想要暫時屏蔽外界的一切,隻允許麵前的人占據她的思想和視線。

    ……

    李斯木換上了浴衣,感覺空蕩蕩的,雖然係緊了腰帶,但是還是有些別扭,雙手不自然地環抱在胸前,唐清岩見狀,因為是夏天的緣故,他自己也隻是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想了想,一隻手環上了李斯木的肩,看上去像是將她整個人都攬在懷裏,兩個人的距離太近,李斯木的臉隔著一層布料貼在唐清岩的胸膛上,她感覺自己的臉好像有點燙,但是唐清岩卻麵色如常,低聲詢問她“這樣可以嗎?我們先出去,必須立刻做筆錄,你身上的傷痕也需要進行醫學鑒定,留存證據。我現在打電話讓助理送一套衣服到警局,去了咱們就換上。”

    李斯木點點頭,她知道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趕緊把陳楠山繩之以法才是當務之急。

    唐清岩雖然看著李斯木點了頭,但還是又開口道“先忍耐一下,這浴衣看上去包裹得很嚴實,我攬著你,放心,有我在。”

    “沒關係的,我明白,咱們出去吧,警方那邊該趕緊回去做調查了。”

    唐清岩快速觀察了一下李斯木的神色,然後打開了浴室門。

    陳楠山正被幾名警察摁在地上,看得出剛剛那一番突如其來的劇烈反抗和攻擊性的行為讓警方更加警惕了。

    似乎是聽到了聲音,陳楠山奮力扭著脖子,雖然他是背對著李斯木和唐清岩的,但是他還是十分不甘心,聲音並不清晰,李斯木卻還是聽到了他說的內容“李斯木,你們不會有好下場的,你該滾回你的貧民窟,你該認清你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李斯木又聽到這些莫名其妙的話,突然就有些不耐煩了,“陳楠山你把話說清楚,別在這陰陽怪氣的!”李斯木還準備再說,卻感覺到環抱著自己的手緊了緊,唐清岩聲音平和地對她說道“小木,別管他,需要給他定罪的是警察,我們現在做什麽也換不回那些被他傷害、殺死的女孩子的性命了。”

    唐清岩看出李斯木情緒不太穩定,擔心她在這種情況下會對已經失去反抗之力的陳楠山做出過激的舉動。

    “我知道,我知道現在如果我攻擊他,把他施加給我的痛苦還給他,是沒有合理依據的,而且還屬於‘事後防衛’,已經超越了正當防衛的限度。”

    李斯木頓了頓,聲音突然拔高,擲地有聲地對被警察們控製住的陳楠山說道“但是,我想告訴你陳楠山,我現在不動你,不是因為我同情你,說實話你鬼扯的那些狗屁童年傷痕我根本一個字都不想聽!世界上那麽多的人都遭遇過痛苦和打擊,甚至他們連基本的溫飽都得不到滿足!而你是什麽,你是被養在溫室裏的大少爺,你那些無病呻吟的哀傷不過就是紈絝子弟被悶在豪華別墅裏閑出病來的惡心姿態!你所經曆的任何事,任何事!都不能構成你傷害別人的理由!現在我不會攻擊你,是因為我是人,是跟你這種畜生不一樣的存在!我要尊重的是法律,要謹守的是心中的道德律,我不會越過法律這條線,這是我作為人、作為公民,和你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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