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安流民官府助還鄉,勸農桑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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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流民官府助還鄉,勸農桑功成正風俗
正在鍾化民及張一元苦等之時,當代名醫張守仁,楊濟時攜弟子以及徐春甫的一體堂宅仁醫會紛紛趕來。鍾化民大喜過望,急出門相迎。見楊濟時說道“久聞楊太醫大名,您年事已高竟還趕至災區實在令人感佩,隻是擔憂楊太醫安全。”楊濟時答道“醫者不避災險,老夫確已老邁,但老夫今日所帶之弟子已將老夫針灸之法盡數學會,可當大用。”
張一元說道“早就有所聞楊太醫精於針灸,講究脈證合參,審證求因,針藥調攝之法極為出眾,想來弟子定也是如此。”鍾化民又對張守仁說道“張先生也能到此本院實感榮幸,張先生精通藥理,所研製的十八羅漢尤適用於勞力傷寒,腸胃疾患,名揚海內。災民有救,河南有救。”張守仁說道“大災之後疫情必發,各地難免有所慌亂,審選良醫我也願助一臂之力。”鍾化民拜謝。
而一體堂宅仁醫會也說道“醫會集海內名醫數百人,聞河南大災,特來救治災民,願為諸位效犬馬之勞。”鍾化民答道“一體堂宅仁醫會自建立以來便對醫術醫德有嚴格要求,廣集各省名醫,能來相助,災民可再無憂慮。”隨後又有南直隸、浙江一帶的富商受內閣王錫爵、趙誌皋、張位三相的委托往河南捐獻巨款並運送藥財。鍾化民與張一元皆一一拜謝。
萬事俱備,鍾化民及張一元便利用已重建後的惠民藥局及慈善藥局救助災民,根據藥方配置藥材,發往各地。委托張守仁、楊濟時及一體堂宅仁醫會等善選良醫並各自帶領,大縣選派二十餘人,小縣選派十餘人,凡遇染病之人便對症施藥,有一萬餘災民救治良好。並再度上疏請求朝廷於災後允許河南休養生息。
醫治災民期間鍾化民及張一元召集議事,鍾化民說道“據各府州縣申報,醫過病人已達一萬三千一百二十名。楊老與本院說,久病之後,其神必傷。如再植之木,其根必損,想要使元氣恢複,神氣漸完,並非旦夕可成。必須休養生息數年,然後才能恢複原態。本院與都堂已對此具文上奏,諸位也需牢記於心。”
巡撫張一元說道“此前有一些州縣官吏為了討好當地富戶或收受賄賂,擅自將完好熟田報為災田申請救助,搶奪災民救濟錢糧。克扣賑銀,盤剝災民,嫌貧愛富,將公家儲備盡給市井遊食之徒、富家大戶之主。而鄉鄰災民,終日未見一粒糧米。罪無可赦!這些人都已一一查清,就地正法,希望諸位嚴令有司引以為戒。”
鍾化民再言“人心有,見利則忘義,朝廷百萬銀兩是為救濟中州蒼生。而散發官員對此垂涎,多欲染指。或偷換或摻沙土,或做假偷運,花樣百出。層層貪汙如何能平複災情。法網嚴密,卻仍不惜以身犯險,奉勸諸位切勿因小失大。”眾官領命。
巡撫張一元繼續說道“接下來需準備贖還妻兒,流民複業。中州割人食肉,至親不能互保。苟圖活命,賤賣他人,發妻子女飄零異鄉,原非少恩,實出無奈。如今災情逐漸穩定,有司即刻盡行救贖,清查買賣詳情,出資贖其子女還父,贖其弟妹還兄,贖妻還夫,各州縣據實回報,不得有誤。另外將已死者著各鄉掩埋屍骨,需入土為安不得任由暴屍荒野,此將安定民心。凡掩一屍,給工食銀三分,襯席銀兩分,各鄉義塚一並效仿。”布政使領命。
鍾化民說道“饑荒之後,幸留殘命,小民無知,每以小忿逞頌,有司往往不能勸息。若行受理,審議之後或奪一家數月之糧,或絕一人數日之食,或死數家之命。當前惟以救災為急務,不得輕易被分散精力,通令各府州縣按舊例,盡停平常詞訟,若涉大逆作亂者需速為審決,但不得連坐。災民之中有一些不過是迫於生計鋌而走險而被捕獲,本無大礙,稍加訓導便行釋放。”提刑按察使領命。
提刑按察使說道“災荒之年也有眾多災民落草為寇,其中有些不過是迫於無奈,時刻盼望歸鄉贖罪。而有些則趁機聚攏災民,嘯聚山林,出沒山穀,打家劫舍,十分猖獗。這些人對與賑災已成阻礙,這些賊寇是予以剿滅還是安撫?”
鍾化民說道“總歸都是迫於饑寒才至如此,本院願遍曆各寨與魁首相談,使其知曉現在賑災實情,若能立時解散,也能為賑災出力。若是執迷不悟則立刻剿滅,到時還請提司派人護我左右。”
按察使說道“賑濟使自可放心,提司中人盡可差遣,一切皆聽奉號令。我也會知會都司備兵,除協助救災外,此次撫匪也以備萬一。”後鍾化民領提司差吏從開封到汝寧、南陽等地親自勸喻棄惡從善。
鍾化民開出布告“聖天子萬分哀惻汝等,寢食不寧,大發帑金。特敕本院到此,多方拯救。凡爾百姓,各有良心,乃是迫於饑寒,情出無奈。爾等宜相傳說,聖天子九重憫念,遣官賑濟,我等小民,何福頂戴?必有谘嗟流涕,焚香頂祝聖天子者。且粥廠散銀之法,爾等具聞,必俟麥熟方止。爾等即時解散,便做良民,若執迷不悟,自有法度,雖悔何及?今日正爾轉禍為福之時,悟處便是樂土,迷處便是地獄。始迷終悟,便化地獄為樂土,而須前思祖父,後念子孫,中保身命,莫待後來追悔。”鍾化民又親自出麵教誨,多數山賊皆有感悟,紛紛放下兵器各歸本土。
通過醫療疾疫、贖還子女、掩埋骸骨、散盜禁訟等措施災情日漸穩定,鍾化民每次到粥廠巡視時,流民雖得賑濟但仍日夜悲啼,有些許流民向鍾化民哭訴說離鄉背井,在外乞食,雖有賑濟但情願歸家,隻是身無分文,又擔心沿途餓死。才不得已繼續流落在外,盤踞粥廠。
鍾化民由此了解到各地災民極願歸鄉隻是沒有路費,於是官府開始清查流民,資助還鄉,按地遠近資助路費,有司開設印信注明原籍所在,所過州縣給銀三分,還鄉後按票領取賑銀,重操舊業。共計送還流民兩萬三千名。
鍾化民與布政使巡視各州縣,各地雖然賑濟及時,流民複業,但極缺可耕之具,以致滿野荒蕪。便向布政使問應當如何處置?布政使說道“按照慣例災後每戶給牛兩頭,量給種子,審驗院業田地給予耕種,優免糧差五年。但如今每戶兩牛實在開支太大,災荒之年耕牛被饑民宰殺眾多,難以按此配給。隻能嚴勘荒蕪土地,量給種子,按田地多寡統一分配耕牛。”
鍾化民說道“此法很好,可解此困。如一縣有牛百隻,生息數十年可得子牛千隻。為免再有私殺耕牛之事,官府需每年登記,永存民間。廣生繁衍,使人有可耕之具,戶無不墾之田。”布政使答道“正是這樣,各地能逐漸恢複耕作,這災情平複也便指日可待。”於是官府照此實施,以使家徒四壁的的農民暫能重新耕種田地。
與此同時官府開始施行以工代賑,開展重修書院、重修城鎮、疏通河流、修築堤壩等計工募民,每人每天得穀三升,既可災後重建也可不誤百姓生計,公私兩利。
一日,鍾化民與布政使正率人在虞城縣巡查,當地鄉親便請其品嚐桑椹。鍾化民問道“此處既然有桑椹則必有桑樹,有桑樹便能產有蠶絲。為何不見桑樹及蠶絲呢?”當地鄉親回答說道“當地極少種植桑樹,養蠶人家也隻賣蠶繭而不紡絲。”
鍾化民問道“老鄉可知這蠶絲能做何種用途?可知能賣多少銀兩?”老鄉答道“小人所知不多,隻聽說這蠶絲能織絲綢,是價格很貴的布料。這鄉下平常也沒怎麽見過,這位官爺所說是什麽意思啊?”
鍾化民再問“老鄉知道的不少,那為何鄉裏就沒有紡絲外賣啊?”老鄉說道“原先平日裏鄉親們都在耕作及一些小買賣,哪有空閑再去種桑養蠶啊。”布政使問道“那虞城縣就隻是一直在發賑濟糧麽?”老鄉稱是。
鍾化民後對布政使說道“這有些縣官及當地百姓還是隻著重於積蓄救災糧食,而不急於恢複生產。漢代賈誼曾說,聖王在上而民布凍餒者,非能耕而食之,織而衣之,為開其資材之道也。應令各州縣正官,巡查務農之時,如有地一畝就種桑百株,十畝千株。桑多則蠶多,蠶多則絲多,絲多便利多。至於除穀物種植外,棗梨柿栗等也可種植,應使人無遺力,地無遺利。”
布政使說道“賑濟使所言極是,食為民天,因荒而賑。若因賑而廢農耕,饑荒不休。”鍾化民便讓布政使令各州縣長官深入鄉村田間,指導農業生產,除種植麥豆粟穀外,還需在適宜土壤在中桑樹及果樹,豐富農產,以便產賣。
為了能鼓勵災後百姓盡快從事農田耕作及城鄉建設,恢複秩序。鍾化民特地組織人力日夜趕工編纂了膾炙人口的《勸農九歌》,發往各地傳唱,使全省老小人盡皆知。勸農九歌感染極強,一時間全省已過半耳熟能詳,災後恢複事宜愈加蓬勃。
勸農九歌一曰,民可富,俗可風,我先勞,親勸農。大家小戶齊來聽,恰如父母勸兒童。二曰,時雨潤,水盈盈,節候至,及時耕。東作莫辭辛苦力,西郊到底好收成。三曰,不好鬥,免刑災,不爭訟,省錢財。門外有田須早種,縣中無事莫頻來。四曰,肯務農,有飯吃,不貧窮,免做賊,請看竊盜問徒流,悔不田間早用力。五曰,莫縱酒,莫貪花,不好賭,不傾家,世間敗子飄零盡,隻為當初一念差。六曰,勤力作,穀麥成,早辦稅,免崔征。不見公差來閭巷,何須足跡到公庭。七曰,五穀熟,菜羮香,率子婦,養爹娘。哥哥弟弟同安樂,孝悌從來是上方。八曰,朝督耕,晚課讀,教兒孫,成美俗。莫笑鄉村田舍郎,自古公卿出白屋。九曰,家家樂,人人足,登春台,調玉燭。喜逢堯舜際唐虞,黎民齊賀太平曲。
鍾化民在巡查時還發現河南各地廣植木棉,民間用布卻需從商販處購買。鍾化民向村中老婦問道“大娘,木棉種的這麽多,何不自家用於紡織非要全給商販啊?”老婦說道“自家織布過於費時,家務還多,都想著直接給商販算了。”
鍾化民勸道“大娘,這樣的話實在是太虧了,所種木棉極多,大娘你就應該這麽算賬,你一家女子紡織,三兩月可得布兩匹,數月紡織能供數口所用綽綽有餘,剩餘布料可換米換錢。紡織雖然辛勞費時,但也是自給自足,有利無害,不必每次都需經由商販,徒增開支。”
老婦說道“有勞都老爺費心了,隻是這光我一家隻怕別人說些什麽。另外家裏女子織布手藝不精,也趕不及啊。”鍾化民說道“大娘的擔憂本院明白,本院會下一道命令,令全省各地各戶女子全部開始手工紡織,這樣一來也不是你一家這麽做了,大災之後應多方設法補充家資,更何況男耕女織,本就平常。由其夫其父催督紡織。”
老婦說道“官府有令,哪敢不從,隻是也不需催織,我們盡量紡織就行啦。”鍾化民說道“這並非是官府非要如此,而是為各家各戶考量打算,希望能夠讓大家夥都知道這裏的利益,官府隻希望各家能早日家資充足,能堅持到耕種豐收。此期間免受官吏商販盤剝。”
鍾化民見老婦還是有所猶豫,便責令地方每次下鄉勸農,必督察婦女紡織情況,凡織量多者獎賞其夫,無織量者斥責其夫。並多加宣導因紡織而得利者事跡,加以流傳,以利益激勵各戶對紡織趨之若鶩。
一月後河南災情已經開始接近尾聲,巡撫張一元向鍾化民說道“災年,百姓出於求生悖亂禮教,一時間難以恢複。除律法規範還需引導才是,我苦思多日,特來合計。”鍾化民對此深有同感“賑災期間我也有所發現,中原平日生活際婚喪嫁娶極為奢靡,應趁此來更正風俗,約束言行,並推廣節儉之風極為必要。”兩人商定可編輯禮法規要來宣導並嚴格實施已達到更正風俗。
後鍾化民著《四禮輯要》督令各地嚴格施行,維風禮教。鍾化民在奏疏中寫到“臣聞理財之道,不惟生之,而且能節之也。中州之俗,率多侈靡。迎神賽會,揭債不辭。設席筵賓,倒囊奚恤。高堂廣廈,罔思身後之圖。美食鮮衣,惟顧目前之計。酒館多於商肆,賭博勝於農工。及遭災厄,糟糠不厭,此惟奢而犯禮故也。蓋禮禁於無形,法加於己著。自冠、婚之禮廢,人道無始;自喪、祭之禮廢,人道無終。彼民之好奢,如水之走下,不以禮提防之,不止也。臣思欲禁末流,先正本實。采冠、婚、喪、祭四禮,與今相宜者,著為四禮輯要。令布政司分發有司,曉諭士民。冠婚取其成禮,即濯冠、浣衣、荊釵、裙布可也。喪祭取其成禮,即廬居、墓宿、菜羹、瓜祭可也。其有尊禮者,旌之賞之;其有越禮者,董之戒之。共挽澆漓之習,期回淳雅之風。孟子曰食之以時,用之以禮,財不可勝用也。伏願皇上秉禮以為天下先,崇儉以為天下法,則教化行而習俗美,奢侈之風自革矣。”
半年之內河南災情已經相對平複,百姓皆歡欣鼓舞,河南巡撫張一元特來向鍾化民賀喜“多虧賑濟使主持救災,否則即便我手持大明律法,嚴令照辦也難能平此災禍。”鍾化民笑道“都堂心存百姓,經辦事務並無差錯,督察官員細致入微,才幹悠長,隻是初為封疆,尚需曆練而已。”
後張一元詳問災情何能如此巨大?鍾化民說道“首先必是報災延遲,部分官員處於身家性命的考慮不願立刻上報災情而試圖掩蓋抑製。上官為避免影響仕途升遷往往與下級官吏狼狽為奸,隱匿不報或以大化小。於是朝廷雖欲加恩於民,而民毫無所得。百姓受苦而朝廷一無所知。地方仍在征繳稅糧。加之平日貪腐無能,災患突發,無力救災,毫無作為。在朝廷知曉之後,百姓早已深受其害。此事值得各省深思自省。”張一元深感有理。
賑災期間,鍾化民盡心竭力,督導各司,人各盡心,民皆得實惠。諸多措施之下,一省災民可活。百姓人皆頌揚鍾化民之功,鍾化民因功升太常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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