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李化龍智取龍岩囤,萬曆帝無奈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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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化龍智取龍岩囤,萬曆帝無奈立太子
萬曆二十八年五月,總督李化龍趕至龍岩囤下突聞父喪,泣不成聲,昏厥倒地,萬曆下旨奪情,克定播州之後再行守孝。十八日李化龍身著孝服召集諸將於帥帳議事,李化龍說道:“龍岩囤為賊所倚天險,傳聞飛鳥騰猿不能逾越,三麵環水,一麵銜山,地勢險要。匯總多方探報之後可知,龍岩囤前山道、懸崖峭壁之間依次築有銅柱關、鐵柱關、飛虎關、飛龍關、朝天關、飛鳳關六座關隘。各據險要,層層把守,另有三十六級天梯橫於嶙峋山路,每級石梯皆有孩童高低,後囤亦有後關、西關、萬安三關屹立,龍岩囤為楊應龍最後倚仗,曆經數百年不曾陷落,因此攻克此囤方能稱為克定播州。”
麻貴提議:“如總督所言,賊據龍岩囤,我為仰攻,騎兵不能用,火器也收效甚微,惟有合圍賊寇,日夜交攻,以期早日攻入囤內。而末將以為除強攻之外,誘降、探道、內應等法也應一並進行,多管齊下亦能減少傷亡。”
李化龍說道:“正該如此,諸將聽令!自即日起始築長圍,更番迭攻,自是賊坐困窮,知兵在頸。軍分兩部,一部攻前囤一部攻後囤,馬孔英、陳璘、吳廣三將各領本路包抄後囤三關,其餘諸將於前囤依次相攻,漸奪六關,畏戰者斬,各路速去準備,即刻進兵,不得有誤!”諸將領命。
明軍開始大舉向龍岩囤進攻,播兵據天險關隘死守,明軍不能速克。楊應龍居囤頂觀望,見戰事激烈,不禁感慨:“天下精兵盡來攻我,與祖上楊文在時遭蒙古圍攻何等相似。時光輪轉,這龍岩囤終又立於戰火之中,所幸我播州有此要塞,固若金湯,無論朝廷再發多少援軍來剿也奈何我楊氏不得。此戰過後便是我自立為王之時。”
孫時泰說道:“龍岩囤囤前陡絕,勢難飛越,楊氏列祖列宗世代精心修築而成,外圍子城、給養據點星羅棋布,不一而足,即便稱為天下第一要塞也不為過。現外圍雖已被官軍占據,然龍岩囤內重兵把守,軍糧充足,若部署得當,人皆死戰,仍能固守數月之久。但在下恰恰擔心此兩點,一則若官軍尋機得勝,漸奪關隘,我部死傷日增,又困守於此,恐人心不聚。二則若官軍棄死戰而施圍而不攻之策,我們則無異於坐以待斃。”
楊朝棟不滿孫時泰如此喪氣,便言道:“孫先生顧慮實在是太多了,事已至此別無他法,惟有死守到底,軍心士氣我自會嚴加督促,即便不成還可散盡千金激勵再戰!若被圍困那自當再思出奇製勝之策,播州存亡在此一舉,楊氏祖先英靈護佑,此次官軍必將全軍覆沒於龍岩囤下!”
楊應龍稱讚:“豪氣幹雲,英姿勃發!聽你所言,為父甚慰。身為楊氏子孫便應如此做派,你且去前關督戰,也緊盯何、田二氏兵將動向,何廷玉、何漢良、田一鵬、田飛鵬等人表麵忠心不二,實則也各懷鬼胎,不可放鬆警惕。至於破敵之策,我與孫先生還需再作商議。”楊朝棟領命而去。
時苦天多雨,明軍火器效用不佳,仰攻山關,騎兵不得用,明軍將士整日在泥淖中奔波苦戰。馬千乘先行率部攻銅柱關,明軍前仆後繼,奮勇衝關,身冒箭矢,數次皆被苗兵擊退。馬千乘收攏所部,以弓弩還擊,對射許久,各有死傷,馬千乘率部借弓弩掩護再行突進,衝關破門,一擁而上,銅柱關苗兵不多,難擋明軍攻勢向後潰退。
馬千乘奪下銅柱關繼而向鐵柱關衝鋒,連戰兩日仍未攻克,馬千乘部隨即聽令撤兵由董一元率部接替。董一元又強攻兩日不克,明軍屢次攀上關璧便被苗兵擊落,苗兵於鐵柱關相比銅柱關防守更為頑強,鐵柱關後多用石柱抵住關門,苗兵蜂擁至關牆,每逢明軍來攻便殊死力戰。
鐵柱關前多有積屍,董一元心生一計,正值高溫潮濕,董一元令人於鐵柱關前焚屍,陣陣惡臭襲來令人遍生嘔意,苗兵漸漸不敢近前。董一元組敢死隊,全身防護抵擋屍毒惡臭,腰掛人頭,手持血刀借助焚屍黑煙籠罩向鐵柱關再次發起衝鋒,後隊緊隨其後衝關,明軍突襲而至,盡顯血腥可怖,苗兵心懼大潰,董一元因而一舉奪下鐵柱關。
董一元奪關後就地休整,清理戰場,由麻貴統軍繼攻飛虎關,飛虎關前三十六級天梯高陡異常,明軍拾階而上,手腳並用,播軍拋下滾木山石,澆灌火油,引燃山道,繼而再用弓箭阻擊,明軍苦不堪言,難以前進,乘間隙連發三次衝鋒,明軍傷亡激增,軍心險些崩潰,麻貴見狀隻得先行休兵。
飛虎關上倚絕壁,下臨懸岩,高屋建瓴坐鎮天梯之頂,如負隅猛虎,張口嘯天,威震關山。箭樓屯駐重兵,守關之兵亦為播州精銳虎兵坐鎮。而天梯與飛虎關之間僅有一道吊橋連接,為通向飛虎關的唯一通道,麻貴部於飛虎關前連攻十日,陰雨不斷,寸步難行,毫無斬獲,麻貴心愁不已,苦思奪關之計。忽天氣轉晴,麻貴大喜,令調虎蹲炮上山,炮擊飛虎關樓壓製播兵。播兵突遭火炮打擊,關石飛濺,關樓塌陷,播兵於關牆之上難以立足,飛虎關守兵一時間再難向明軍施以還擊。
麻貴領兵趁機衝過吊橋猛攻關門,飛虎關破明軍魚貫而入,隨即便與播州虎兵展開混戰。播州虎兵不畏生死,死戰不退,關門狹小明軍魚貫而入遭虎兵堵截數次險被逼出關門,麻貴令投射火箭逼退敵兵,明軍再度衝鋒奮勇反擊陸續再入關門,明軍結陣挺槍步步進逼,虎兵也難衝陣,麻貴一聲令下全軍衝殺,麻貴身先士卒,連斬十餘人,虎兵不敵終至全軍覆沒。
飛虎關戰後劉綎率部跟上向飛龍關攀進,飛龍關由何漢良、田飛鵬率兵鎮守,前有龍虎大道,與三十六級天梯相若,飛龍關一側臨百丈深淵,險峻陰深,蛇鼠為窟,常有哀嚎之聲隨陰風陣陣從溝下傳來,毛骨悚然。何、田二人意欲使明軍全部葬身入溝,特在龍虎大道遍置木石,輔以弓箭遲滯明軍攻勢,更用自製火藥炸裂一側山體,亂石飛下,明軍躲閃不及,多有墜崖而死。
連續兩日明軍大半仍被遲滯在龍虎大道,劉綎大怒親自督戰,嚴令向飛龍關突進,直衝得沿途血肉橫飛,明軍死傷數百終衝過大道。劉綎觀望飛龍關,乃用青石及石灰糯米砌築而成,關為三開,三拱相套,兩座月門,為囤東入大城門戶所在。劉綎率部對飛龍關時攻時休,接連相持十日。劉綎棄用計謀,隻作強攻,逢陰雨連綿便冒雨強攻,逢雲開霧散便調火炮助陣,戰事激烈,炮聲如雷,龍岩囤上下皆能耳聞。
輪番強攻之下飛龍關漸漸難以支撐,楊朝棟又率部來援,飛龍關一側關牆斷裂,明軍趁勢大舉攻入,劉綎隨軍突入飛龍關內直取何漢良、田飛鵬而去,何漢良見劉綎殺來,快步向前迎戰,不過數招之後便死於劉綎刀下,田飛鵬見劉綎凶悍,轉身便逃,劉綎張弓搭箭一箭射入後心,田飛鵬應聲倒地。楊朝棟知飛龍關再難固守,當即率殘部退守朝天關。
在明軍猛攻前囤之時,陳璘、馬孔英、吳廣等部正攻後囤,楊應龍亦在後囤布有重兵,陳璘等於頭道關隘後關門前便屢遭失利,時日已久,陳璘便令全軍停止進攻後撤三裏止步不前,實暗中設伏引誘播兵出關。明軍故作懈怠,後關苗將自恃重兵在握,見明軍連日攻關不下,死傷漸增,膽怯不前,便下令出關殲敵以便包抄明軍大營。
陳璘得報播軍出關,欣喜若狂,即令馬孔英率部居左翼設伏,吳廣率部居右翼設伏,陳璘自領中軍吸引播軍來攻。播軍一路狂飆突進,殺聲震天,陳璘遣數隊分道迎敵,佯裝大敗,一觸即潰,播軍因此更肆無忌憚,直追入明軍口袋。陳璘見時機已至,即令大放火器,馬孔英及吳廣聞聲出動將播軍合圍,水泄不通。播軍見誤中伏擊,全軍欲撤,與明軍激戰一日,傷亡慘重,潰不成軍,陳璘等率部掩殺,趁勢奪下後關。
後播軍於西關至後關之間大行遊擊襲擾,播兵慣於山間作戰,於山林亂石之間,閃轉騰挪,健步如飛,明軍深受遊擊之苦,於山間難以輕易追擊,隻得被動防禦,艱難行進。然播兵襲擾雖對明軍有遲緩之效但對明軍兵力而言卻無多損害。陳璘等苦耗多日才至西關,與馬孔英、吳廣輪換攻關,兩軍相持不下,陳璘嚴令日夜交攻,苗兵膽寒棄關而走,明軍攻占西關,全軍疲憊,休整待命。至此明軍圍攻龍岩囤已達四十餘日,前囤攻至朝天關,後囤攻至萬安關,久攻不下再難前進一步。
明軍圍攻龍岩囤期間,總督李化龍於龍岩周邊及播州境內遍召苗民樵夫問詢龍岩囤密道,終有一人知龍岩囤後山之內有條隱秘山道可至囤頂之下,更有利於攀岩之處可入龍岩囤萬安關之內,且該山道相對空曠無人把守。李化龍大喜,便令組探查分隊隨其潛入後山記錄山道。
圍攻至今苗兵死傷眾多,苦於防守士氣低下,龍岩囤內流言四起,楊應龍亦苦無破敵之策,終日煩悶以致暴性再起,稍有不順便濫行殺戮,軍中恐慌人人自危。軍師孫時泰趕來勸道:“家主此舉無異於將致眾叛親離,萬不可如此。家主若有奮戰之心,更因此時與播州勇士們同甘共苦,散盡家財激勵戰心。若無回天之力,為保這一眾性命,家主您還不如即刻便向官軍請降可換眾生。”
楊應龍忽然大怒:“無恥老賊!我楊應龍豈是會屈服敵寇之輩,播州勇士也當視死如歸,奮戰到底!你竟在此要我自縛請降?貪生怕死之輩,苟且偷生之徒,計不能製敵我留你何用?!”隨即一刀便將孫時泰砍翻在地,當場身亡。楊應龍本欲將其亂刀分屍泄憤,楊兆龍見狀急忙上前拉住應龍,楊應龍才得以定神。
當夜李化龍大會諸將,令陳璘、吳廣率部經秘道攻占萬安關,趁夜奇襲大城,使其驚亂,吸引前囤苗兵回援,前囤諸將趁勢奪關,占據四周險要,次日前後夾攻一舉攻克龍岩囤,諸將領命。
當夜四更,陳璘、吳廣率部潛行隱秘山道,銜枝攀登而上,奇襲萬安關,盡除守關播兵向龍岩囤大城攻去,龍岩囤頓時陷入一片慌亂,楊應龍夜中驚醒,知明軍天降萬安關正攻囤頂大驚失色,夜散數千金募死士拒戰,諸苗皆駭無所應者。楊應龍怒不可遏,提刀上陣,聚攏慌兵與明軍血戰,前囤朝天關、飛鳳關守兵接楊朝棟調令,分兵回援。陳璘、吳廣因兵力不足,又戰片刻便引兵退還萬安關固守。而前囤因分兵回援,疏於防範,明軍趁勢奪關,朝天、飛鳳二關皆被明軍攻占。
當夜楊應龍驚魂未定,提刀帶隊巡視囤頂,隻見四麵火光衝天,龍岩囤險要關隘皆被明軍所占,彷徨長歎,哀從心起。隨後轉入王宮,與妻妾泣道:“楊應龍無能,愧對列祖列宗,無曆代先祖之智勇,屢敗於官軍之手,龍岩囤四周險要皆已失陷,明日官軍必將攻入此地,播州楊氏從此絕矣,吾亦不能複顧若矣。”妻妾無不嚎啕大哭。
次日清晨明軍分從前後攻入龍岩囤內,苗兵皆散,再無戰意。何漢良、田一鵬等死於亂軍之中,楊應龍知大勢已去,先命妻妾自縊,而後應龍亦隨後縊死,屍身。陳璘、吳廣等俘獲楊朝棟、楊兆龍等百餘人卻獨不見楊應龍,吳廣帶人四處搜尋卻見楊應龍已於火中自縊而死,吳廣不顧火勢急將楊應龍屍身從火中拖出,吳廣也因此中毒火失聲,昏厥倒地久後方醒。龍岩囤告破,播州平定。
十二月李化龍班師回朝,凱旋進京。午門獻俘之後萬曆帝命磔楊朝棟、楊兆龍等於市,朝廷此後撤銷播州土司,改土歸流,置遵義、平越二府分屬四川、貴州兩省。萬曆帝下詔傳捷於天下並接受百官朝賀。
時內閣首輔趙誌皋此前因病情加重,已歸鄉休養四年,但並未解職。期間對朝廷大事屢屢上疏,萬曆帝特派陳矩前來探視,趙誌皋因病難以下榻便命人請入,苦笑病體難愈不能起迎,連連請罪。陳矩說道:“閣老自當保重身體,重病纏身仍多次向皇上上疏國事,閣老體弱仍憂國憂民,皇上不忍,特派咱家前來探視,並帶來宮中良藥,請閣老定要安心休養,按時服用。”
趙誌皋再謝:“老臣深受皇恩,即便百病纏身,對國事不敢不知亦不敢不思,皇上掛念令老臣動容,請問陳公公此來是否還有其他旨意?”陳矩答道:“皇上也知閣老忠君為國之心,特命咱家來聽取閣老對今後朝政之見解,閣老不妨盡述於咱家,之後便請安心休養,等待回朝旨意。”
趙誌皋連咳數聲,艱難正身,語重心長道:“老臣知陳公公素來慈悲為懷,明辨忠奸,老臣自知應來日無多,特有肺腑之言還請陳公公能轉述於皇上。這些年來連年大戰,北部邊關,西南邊陲又小戰不斷,邊關重鎮及內地中能征善戰之將,久經磨礪之兵死傷不在少數,如今各地軍中空餉、占地、逃籍、腐化、兵變之事頻發,軍中普遍戰力低下,不似士卒更似苦工,無人敢言而已。如今積弊已久,根治頑疾談何容易,精兵多喪,十數年內再難練成,期間邊關若再生大患,朝廷不知又將耗費多少國力。老臣以為應當養精蓄銳,安撫邊疆,使蠻夷內亂而無力窺我大明,請皇上務必思量。
國庫內庫每年本就開支巨大,加之連年大戰及災情下來,朝廷已無盈餘之銀。要恢複民生,修繕城池,重整耕地等諸多事宜所需銀兩必在軍費數倍之上。如此算來今後幾年的朝廷開支必定入不敷出,各省官員之中仍有貪腐之行,兼並土地之舉,皇上又大出礦監與民爭利,如此下去若不能開源節流,增產食糧,不知何年必將有驚世民變。望皇上三思。”
陳矩問道:“咱家聽聞這東南之地商業繁華,所得白銀不計其數,就連織造局都快比不上了。但商稅極低,商賈自肥。功名之人及官宦之家良田眾多又不必繳稅且多有兼並土地,百姓亦多有依附,請問閣老此事又該如何啊?”
這趙誌皋答道:“這稅收之法為太祖所立不可破之,中舉可免四百畝,進士可免兩千畝,官至四品再免兩千畝,二品以上則免萬畝,此為優待激勵之策。所生弊端自然需設法補救,更需另思開源節流之法,老臣已老邁昏聵,又重病纏身,一時間也難有良策,隻勸萬不可與民爭利而已。但最擔憂的便是因國本之爭,君臣對立,皇上怠政,朝中漸有黨爭之象,棟梁之臣亦難有作為,如此必將影響兩京一十三省吏治民生,請皇上。。。。”
趙誌皋欲言又止,忽病症再現,虛弱無力,陳矩見狀連連好言相慰,苦勸靜養,對其府中下人幾次叮囑過後便向趙誌皋告辭啟程返京。後朝中百官於萬曆二十九年始又開始紛紛連月上疏請冊東宮,萬曆帝皆留中不發,置之不理,朝中議論紛紛,謠言又起。李太後亦坐立不安,忍無可忍,獨召萬曆帝來慈寧宮覲見。萬曆帝知太後是因國本之事含怒待發,因而頗感不安。
李太後向萬曆帝質問道:“滿朝文武屢屢上表請求立皇長子為太子,你為何總拖延不立?十多年來國本之事久久未定,是皇長子失德,不配稱為太子?還是你當真欲廢長立幼!哀家聽聞因這國本,你屢屢拿百官出氣,自古賢君明主有哪個如此行事?!你想讓祖宗的江山社稷毀於一旦不成?!朝中政務哀家不管,皇上自有主張,哀家也知你有明斷是非,知人善任之能。但在這國本上你怎麽如此糊塗?!哀家本也不想過問此事,但至今也忍無可忍,你倒說來,皇長子究竟為何不能成為太子?!”
萬曆帝答道:“母後息怒,都是兒臣之過才使母後如此傷身。兒臣絕無廢長立幼之意,也絕非任性妄為,肆意淩辱百官,這其中樁樁件件內因複雜,借國本而謀私者大有人在。兒臣之所以遲遲未立太子是為磨礪之意。此事常洛也心知肚明,深體兒臣苦心。”
李太後責問道:“皇上九五之尊,萬民君父,今日怎麽在自己母後麵前盡是滿口謊言?!是為磨礪?哀家看你除了訓斥疏遠之外,毫無磨礪之舉。如此是為磨礪太子真是聞所未聞,大明列祖列宗也無先例可循,到是當今皇上獨樹一幟啊。皇長子為何深體你意?那是被逼的!是恐懼!你如實說來究竟為何!”
萬曆帝見太後如此訓斥,心中百感交集,喃喃言及因皇長子朱常洛為宮女所生,地位低賤所致。李太後聽罷勃然大怒,持杖杵地,震驚殿宇。李太後手指萬曆帝罵道:“宮女所生地位低賤?你不要忘記你這個皇帝也是宮女所生!哀家本也是宮女,被先帝臨幸才有你降世,與你臨幸恭妃生下皇長子有何分別?!哀家記得當初你就曾因她是宮女而不願加封為妃,哀家在成為宮女之前還是泥瓦匠之女,論出身必恭妃低賤更多!如此說來你也嫌棄哀家,是也不是!?”
萬曆帝羞愧萬分,無地自容隻得閉口不言伏地請罪,李太後又說道:“恭妃為天子之家留下了根苗,為江山社稷立下大功,又對你百依百順,賢良淑德,為何不能封為皇貴妃?她的兒子難道就不是你的兒子?位列長子,謙謹仁孝,名正言順便應當冊立為皇太子以定國本。哀家望你能立刻擇期冊封恭妃為皇貴妃,冊封皇長子為皇太子,請皇上自行斟酌,哀家疲乏,今日便到此為止。”萬曆帝急忙將李太後扶入內殿而後告退。
鄭貴妃聽聞萬曆帝將冊封朱常洛為太子,驚慌失措,深感大勢將去但仍想作最後一搏。鄭貴妃將萬曆帝請入寢宮,連番哭訴,請求收回成命。萬曆帝說道:“此事朕與百官相爭已有十多年,百官無有心向常洵者,朕總不能與所有官員都為此翻臉吧,那將天下大亂,江山社稷還如何延續?就連母後也極為震怒,母後教誨,朕十分羞愧,此乃大勢。”
鄭貴妃心有不甘,絕不願就此罷休:“皇上曾向臣妾許諾要立常洵為太子,皇上的手諭至今還存放在錦盒之內就在臣妾寢宮的梁上暗藏,這是皇上留下的憑據,皇上身為九五之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豈能反複無常,食言於臣妾?”隨後鄭貴妃便從梁上取下錦盒,滿懷竊喜打開錦匣卻見手諭早已被蠹蟲所咬,殘破不堪,朱常洵的常洵二字已再無蹤跡。萬曆帝長歎道:“皇三子之名葬於衣魚腹中,此乃天意也,不可違之。”鄭貴妃伏地大哭,萬曆帝心疼不已,連連安慰,抱入榻上撫其入睡。
此後萬曆皇帝於萬曆二十九年十月正式冊立皇長子朱常洛為皇太子,封皇三子朱常洵為福王,暫不就藩先留宮中,命王恭妃移居慈慶宮。萬曆帝因此身心交瘁,鄭貴妃抑鬱不樂。前後爭吵達十五年,使整個帝國不得安寧的國本之爭也隨著萬曆三大征的結束而告一段落。
三大征之後大明聲威遠播,震動九州海外。而首尾八年,耗銀千萬,各省大耗。修複民生之際,邊釁不斷,軍費激增。加之常有災情請賑以及朝廷例行事務和宮中、宗室用度開支巨大,國用大匱。貪腐成勢,中飽私囊,漸漸多有入不敷出之象。更因白銀之弊而已生經濟危機。
民間百業興盛,朝廷卻收入未增。田地多有兼並,糧產難撐民需。精兵半喪,軍中之弊積重難返。自國本之爭始萬曆帝日漸怠政,改革休止。以致朝中多有結黨謀私,內閣無力,黨爭激烈屢興大案。天子主軍國大事,無利社稷之人事皆不作批答,卻仍難製止朝臣紛爭,政事相互掣肘。黨爭之下朝廷運轉不靈進而使萬曆後期,大明雖表麵一片繁榮似錦,實則已漸漸橫行,國庫空虛,武備廢弛,地方缺額,邊疆異軍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