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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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他最終還是走了。
不知何時,他們之間竟像隔著千重山巒一般,不可跨越,那樣陌生,那樣疏遠。
這兩日她一直一個人坐在床邊,發絲淩亂卻無心梳洗。
她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麵對這一切,不知如何走出這間房門。
雲杉推門進來,帶進來一縷晃眼的光線。她端了一盆水來替樂妤梳洗,看著她猶如死海的眸子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她不知自己是該說還是不該說,可又覺得小姐若是過後方才知曉,定然更加傷心。
“雲杉,不必再勸我了。”
榻上之人緩緩開口,聲音有些無力,可是卻是這兩日第一回與她說話。
雲杉這兩日沒有少勸她,可她恍若未聞般仍舊那般沉寂。
“小姐,我知道我說什麽都沒用,可今日我件事想要告訴小姐。”雲杉停下擰帕子的動作,抿了抿嘴道。
“說吧!”她平靜道。
“三公子明日便要回軍隊了,公子以後不在小姐一個人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再這般讓人擔心了。”雲杉的眼睛又不由得紅了。
她本來猶如死海的眸子似乎閃過一絲微光,轉頭疑惑的問她:
“三哥要回軍隊?”
“是啊,公子本就是因著小姐之事才來江夏的,其實洛陽早已被攻陷了,公子被朝廷任命與元帥一同領兵作戰,為了小姐之事已是耽擱太久,如今軍隊那邊已經來派催促了,公子說是明日便啟程趕回去。”
雲杉解釋道。
原來,這半年發生了太多她所不知道的事,她這兩日一直悶在房中,除雲杉偶爾進來送東西外,誰也不願見。
是她忘了,他的三哥也需自己。
“雲杉,快幫我梳洗。”她有些焦急道。
見將自己關了兩日的小姐終於願意梳洗,雲杉心中甚是寬慰,連忙應好。
隻簡單梳洗了一會兒,她便出了門,徑直往樂謨所在的屋子走去。
在房門緊閉的屋前她停住了腳步,方才想敲門,卻因著裏麵的談話,手僵在了半空中。
“公子,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明日便可以啟程,可小姐那兒……”軒宇欲言又止。
樂謨一身玄色衣衫神情嚴肅,片刻後方才道:
“她近日身子不好,讓她們好生照顧著,我的事便先不必說了。”
“諾。”軒宇作揖道,隨後他忽然想起什麽,又問道:
“那大公子和二公子在南渡江的事?”
樂謨眉間一皺,聲音中帶著幾分無奈:“等過段日子再說吧,我怕她此時承受不了。”
“承受不了什麽?”房門被推開,兩日未見的麵容再一次出現在他眼前。
“小姐。”軒宇眉間緊皺,沒想到她會忽然出現在此。
“妤兒,你怎麽會在這兒?”樂謨疑惑道。
她上前幾步,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凝視著他問道:
“三哥,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不能告訴我?”
“你近日身子不好,不知道也罷。”
樂謨不像往日般逗她,而是多了幾分嚴肅,這更讓她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三哥,我已經沒事了,大哥和二哥到底怎麽了?”她有些焦急的拉住他的手臂問道。
四姐不在了,爹爹也不在了,她便隻有三位哥哥了,她很擔心他們會出事。
樂謨緩緩閉上了眼,良久之後方才睜開,語氣沉沉道:
“既然你早晚都會知曉,那便讓你知曉吧!”
話語間隙,屋內寧靜得可怕,氣氛凝重壓得人有些窒息。
他的麵色凝重,聲音低沉帶著微微顫抖:“大哥和二哥在胡人攻陷洛陽後,被胡人圍攻至南渡江,為了不被生擒,他們為國捐軀投入了南渡江。”
“投入了南渡江?”她的手微微顫抖,不敢置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這半年竟發生了這麽多事,大哥二哥,她的親人,竟這樣離她而去。她還未來得及見上他們最後一麵,他們便這樣匆匆離去。
她忘了自己是如何走出房門的,又是如何回到房間的。好像整個人都已經麻木不已,唯獨心中是撕心裂肺的痛。
她躺在床上,早已感覺不到眼淚是如何落下。
不知在房內待了多久,她方才起身,走到房門前打開被自己反鎖的房門
。
蒼穹一片莊嚴的深藍,烏雲蔽月,遮擋住月亮的光華。星辰寥寥,唯餘幾顆孤寂的在夜幕中閃耀。
樹影婆娑,少了月光點綴,卻是前所未有的落寞。
一個身影背對著她,孤獨的坐在門前的台階上。她第一次看到他的身影如此孤寂,第一次看著他的背影竟會那麽心酸。
她的腳步很輕,輕得連自己都聽不見,更別說前麵的人能否察覺。
原來,三哥一人承受了這麽多。他一直都在保護自己,怕自己受到傷害,便一人承受著這些痛苦。
她走到他的身邊緩緩坐下,頭輕輕挨在他寬厚的肩膀上。他沒有動,也沒有言語,隻由她這樣安靜的靠著。
“三哥,以後我便隻有你一個親人了。”她緩緩開口,聲音隨著微風融入他的耳中:
“可你也不能忘了,還有我陪著你。”
歲月流逝,恍然間猶如過了數年,他們一個個離去,最終隻剩下她和三哥。如今,玠哥哥也離她而去,她便也隻有三哥了。
“妤兒,你還有我。”
他的聲音低沉卻帶有磁性,這是他從未對她說過的話。歲月將人打磨,讓他多了幾分成熟。
她知道這幾日自己這般模樣讓他擔心了,他是在告訴她,無論如何她還有三哥。十多年來,他一如既往,一直保護她照顧她,雖有時候總喜歡奚落她一番,可她心中明白,這便是她獨一無二的三哥。
她的眼眶一紅:“嗯,我還有三哥。”
風吹拂著記憶成沙,總有一個人默默的守護著她。
良久之後,抹了抹麵上的淚,她立起身來:
“三哥,我要隨你一同回軍隊。”
“不許胡鬧,你一個女子到那裏去做什麽?你身子不好,就該好好待在這兒養傷。”他輕聲斥責道。
她一本正經的道:“我沒有胡鬧,我隻是想幫幫三哥,我雖不會行軍打仗,可卻能幫受傷的士兵包紮傷口,端茶倒水。”
樂謨噗嗤一笑,隨後露出一副認真的神情道:
“你不好好待著,跟著我到軍隊,到時候什麽苦活累活我全都給你,你可要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