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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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繁星閃爍,蟬鳴悅耳仿若奏著思念的樂曲。
帳前篝火迎風搖曳,散出點點火花。樂妤抱膝坐在火堆邊,眸中映著熊熊火焰。
自她到了這裏,周圍的人都似乎約好了般,從未在她麵前提到過衛玠,好像從前的一切都從未發生般。
來了些日子,每日忙忙碌碌照顧受傷的將士們,根本沒有餘力去思考其它的事,她混亂的心緒似乎平靜了許多。
“烤好了,吃吧!”
陳雲燁將烤好的兔腿遞給她,焦黃的兔肉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她白皙細膩的手接過,紅唇輕啟:
“謝謝。”
她將手上的兔腿分了一半給一旁的月棱,兩人一同分享這香甜可口的兔肉。
趙霽拿著壇子飲了一口酒,看到樂妤手上拿一個香噴噴的腿,微眯著眼望向陳雲燁道:
“陳將軍,老夫累了一日,你就讓我在旁邊幹喝酒啊?”
陳雲燁連忙撕下另一個兔腿,遞給趙霽笑嘻嘻道:“怎麽少得了您趙霽神醫呢!”
“這還差不多。”趙霽接過兔腿,狠狠咬了一口,又飲了一口酒。
青蕪搶過他的酒壇,聲音溫柔提醒道:
“師傅,別喝多了,明日還要給將士們看診呢!”
趙霽無奈一笑,指著青蕪卻轉向陳雲燁和樂妤的方向道:
“有個徒弟就是這樣,還成天管著師傅。”
“青蕪姑娘細心體貼,趙霽師傅和樂謨兄真是有福啊!”陳雲燁羨慕道,他將兔肉分了一塊遞給青蕪。
趙霽嚼著兔肉點了點頭,十分認同道:“我徒弟確實是有福了。”
“師傅您說什麽呢?”青蕪麵上酡紅,垂下眸子嬌羞一笑。
其實青蕪本就該與樂謨成婚了,可因著樂廣之事,樂謨需得守孝三年,所以她們的事便一直拖到了現在。
樂妤起身走過去坐在青蕪身邊,片刻後方才開口:“青蕪姐姐,三哥他本來便是想要向你提親的,可因為爹爹……”
青蕪搖搖頭,淡然笑道:“沒關係的,我都明白。”
“那就好。”樂妤唇角微微勾起。
“你們在說什麽?”不遠處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石堯與宇文拓、王灝等人帶著一個少年朝他們走來。
“謨兒你們來得正好,快過來陪師傅喝酒!”趙霽朝他們招手道。
幾個人信步向他們走來,宇文拓和王灝奪過陳雲燁手中的烤兔。
“原來你躲在這兒烤兔子呢!”宇文拓撕了一塊肉放到嘴裏。
陳雲燁伸手去奪,卻被王灝一掌拍開,他挑眉道:“好東西可不能獨享。”
“我辛辛苦苦烤的,你們說搶就搶!”陳雲燁撇撇嘴道。
宇文拓將兔子在陳雲燁眼前晃了晃,陳雲燁還未抓到,變被他遞給了他們帶來的少年。
迎著陳雲燁怨念的目光,他攤了攤手道:“我手上可沒有了。”
雖然他們皆身為將軍,可在這時卻恍如少年時自在歡暢。樂妤望著他們,不由得一笑。
樂謨將少年推出來:“平安,以後你就跟著我師傅。”
樂妤看著這孩子甚是眼熟,就連名字也似乎在哪兒聽過。
一旁的月棱在她身邊提醒:“小姐,他是我們從鄴城回洛陽路上救過的孩子。”
這是她方才想起,原來平安就是那個她們曾救過的孩子。三年後再次相見,心中多有感慨。
平安抬眼望向樂謨,指著樂妤道:“恩人,我可以跟著這個姐姐嗎?”
“小子,你是誰啊,一來就想糾纏妤妤。”陳雲燁吹胡子瞪眼的。
樂妤沒有理他,她知道平安一定還記得她曾經救過他,她隻對平安輕聲道:
“當然可以。”
“對了,三哥,平安怎麽會在這兒?”她疑惑的望向樂謨。
“方才看到有人在營帳不遠處鬼鬼祟祟的,拓兄將他抓來後才發現隻是個孩子。這小子跟我還挺有緣,所以我便允許他留下了。”樂謨拍了拍平安瘦弱的肩膀,解釋道。
樂謨曾救過平安,沒想到多年之後竟還能遇到他,且他還記得自己。他覺得這孩子十分可憐,且他們也十分有緣,便將其留下了。
想起方才剛見到平安時的場景,宇文拓接著樂謨的話,朗聲笑道:“這小子瘦得跟柴似的,還想了參軍。”
“我雖然瘦,可是我也可以打仗!”平安連忙解釋道。
熊熊的火焰映著他堅定的眸子,小小的身軀似乎蘊藏著雄心壯誌。
“平安,你還小,軍隊裏可不收這麽小的孩子。”王灝笑道。
平安聽了這話,垂下了眸子,聲音失了原先的信心:“可我現在無處可去了,若是軍隊不收我,我便不知道該去哪兒了。”
“平安,你的爺爺呢?”樂妤問道,她記得上一次見到平安時,他的身邊還有一位爺爺,可如今卻不知為何不在他身邊。
“他逃難的途中去世了。”平安一直垂著頭。
戰爭之中,狼煙四起,百姓流離失所,平安能僥幸活到現在實屬不易。看著他一身衣衫襤褸,發絲淩亂,不用追問也明白,他究竟吃了多少苦。
“那你以後便跟著我吧,還有三哥、趙霽師傅和青蕪姐姐可以照顧你。”她摸了摸他的頭,沒有多問隻道。
趙霽一聽這話,立刻不情願的擺擺手道:“你們照顧就好,我可不想多一個累贅。”
“師傅,我們也正好少個幫手,就讓平安跟著我們好了。”青蕪看了看平安,心中一軟對著趙霽勸道。
樂謨走到趙霽身邊:“師傅,我正有意收平安為徒,以後他可就是你的徒孫了,你得替徒弟照顧他啊!”
說著,樂謨望向平安認真道:“平安,你願不願意拜我為師,跟我學醫術?”
樂妤將平安往前推了推,見他回過頭來便對他嫣然一笑,示意他上前去拜師。
平安眨了眨眼,上前去對著樂謨叩頭:“徒兒拜見師傅。”
“好。”樂謨連忙應道。
趙霽見狀也沒再說什麽,隻是腹誹自己又多了一份擔子。
青蕪與樂妤帶著平安到帳內換了一身衣裳,梳洗了一會兒方才出來。
陳雲燁不知何時離去
的,也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架琴。
待安置好琴後,他方才走近樂妤。
“妤妤,素問你精通古琴,今夜彈奏一曲可好?”
他狹長的狐狸眼微眯,嘴角咧開一個動人的笑。
“是啊,軍中了無生趣,如今樂姑娘來了,正好也添幾分情致。”宇文拓笑道。
望向樂謨見他微微頷首,她的唇邊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站起身又福了福身道:
“獻醜了。”
她端坐在琴前,宛若柔夷的手撫上琴弦,錚錚琴聲響起,宛若流水潺潺,幽靜深邃。她低吟婉轉的聲音伴著低沉琴聲響起,朱唇輕啟: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她一身豆綠衣裙在夜風中微揚,莫不過嫻靜安逸,素手撩撥琴弦之聲淒然悲切,喚醒了將士們的思鄉情切。
帳內帳外的將士聽到扣人心弦的琴聲,不禁覺心中哀切。一曲作罷,也不由得感歎撫琴人之技藝。
應眾人之邀,讓她再作一曲,可她覺得這悲樂容易令人心傷,倒不如作一劍舞,激揚鬥誌。
她立在眾人之間,手持利劍劍刃在火光之下閃爍生輝,豆綠色的裙擺隨她的一招一式輕搖擺動。青絲纏在腰間,勾勒出玲瓏腰身。起落有力,動作幹淨利落,猶如蛟龍出海,又似驚鴻輕盈靈動。
一段劍舞,驚豔了軍中孤寂的夜,她猶如一朵盛放的曇花,在黎明之前耗盡畢生之美盛放。
在場眾人無不歎為觀止,不止驚於美貌,更是陷於身上無人能及的氣質。
這一夜,陰雲密布,雷聲交加,大雨磅礴。
她從夢中驚醒,身後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那一個黑暗冰冷的夜晚的回憶,就似一個心魔般糾纏著她讓她無法忘記。
月棱掌燈入內,坐到榻邊替她拭去額前的冷汗,輕聲詢問道:“小姐,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她的胸腔起伏,深深喘息著,聽到月棱的話點了點頭。
那一次的墜崖是她恐懼的開始,亦是傷痛的開始,她想忘記卻被深深印在腦海。
“小姐,別怕,我在這兒守著呢,您安心的睡吧!”
月棱扶她躺好,替她蓋上被子後便吹熄了蠟燭守在榻邊。
她平靜的閉上眼,腦中卻全然是他的麵容,笑意溫和,似春初第一縷陽光,眉眼清晰的映在腦海。隻要閉上眼,她便不得不想起他。
驟雨已停,可終是一夜無眠。
次日。
天才微亮她便已起身,將士們在營帳外操練的聲音入耳,聽起來讓人鬥誌昂揚,神清氣爽。
她入膳房端了些早膳分給將士們,平安便在一旁幫著她。將士們用完早膳,她便幫他們查看傷勢,換藥包紮。
平安從不遠處跑過來:“樂姐姐,師叔說帳中的藥不夠了,她要上山采些草藥,我可以跟著她去嗎?”
雖平安名義上是樂謨的徒弟,可樂謨因著軍事並沒有過多的時間教他醫術,隻得偶爾指點一二。他多數時間都是與青蕪在一起,由青蕪指導。
此番他正想隨青蕪一同上山采藥,正好辨識一番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