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的海麵上。

    幾十艘貨船揚帆破浪。

    桅杆上的唐旗高高飄揚。

    濕鹹的海風，夾帶著溫暖的氣息。

    蔚藍的天空，倒映出無邊的海水。

    藍天碧海，共同勾勒出了一副水天一色的畫卷。

    如此美好的天氣，若是不聚一次餐，也太過可惜了。

    水手們說說笑笑，在甲板上架起火爐，拿出了壓箱底的果蔬美酒。

    串子上的羊肉，在木炭的烘烤下，滋滋流著肥油。

    油水香味，順著木板的縫隙，一路向下，鑽進了船艙底下。

    貨艙內，如螞蟻般擠在一起的倭人們，紛紛挺起脖子，不停的抽動著鼻子。

    那等勾人的香味，令他們垂涎欲滴。

    聽著水手們歡快的聲音，這些倭人們也真想到甲板上去。

    可惜，上船時，船長三令五申的告誡過他們，沒到目的地前，絕對不準出貨艙。

    前兩日，有幾個膽子大的，趁夜偷偷跑到了甲板上，結果，直到今日，他們都沒有回來。

    倭人們雖然沒有什麽文化，但他們也不是傻子，想都不用想，那幾人定是被喂了魚。

    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鑒，再也沒人敢溜出貨艙了。

    哪怕擁擠不堪。

    哪怕幾天下來，腳臭狐臭各種臭味混雜在一起，空氣都已變得渾濁。

    他們也隻能默默忍受著。

    誰讓已經上了漢人的船呢。

    阪田抱著腿蜷縮在角落，他不像其他人那般，陶醉的幻想著水手們在吃什麽。

    他的腦子裏，想的都是小美野。

    那個將身子當做離別禮物，給了他的女人，現在是他唯一的支撐。

    “總有一天，我和小美野也會像船上這些漢人一樣，過上好日子。”阪田暗暗發誓。

    帶著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在暗無天日的度過了一個來月後，阪田終於踏上了大唐的土地。

    船隊停靠在了嶺南府的泉州碼頭。

    在從船艙出來後，許多倭人不約而同的彎下腰，跟在高山缺氧了似的，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阪田也一樣，他用力的呼吸著。

    大唐的空氣，很新鮮。

    吸進口腔後，嘴中甚至能感到一絲甜意。

    “都排好隊，趕緊下船！”

    碼頭上的士卒，大聲喊著。

    他們甲胄整潔，長矛銳利。

    倭人們匆匆排好了隊，聽著士卒的命令，有序下船。

    不遠處的力工們，光著膀子聚在一起，好奇的看著這些倭人。

    “漬漬漬，這些蠻子還沒我家小子高呢。”

    “個子矮也就算了，你看看，一個個瘦的跟竹竿一樣，你說就這幅病秧子模樣，把他們弄到咱們大唐來幹啥。”

    “嗨，誰知道呢，保不齊朝廷那些官老爺在做決定的時候，腦袋突然被門給夾了呢。”

    “我看，不是腦袋被門夾了，是他們的屁股長到脖子上去了。”

    聽到這話，眾人哈哈大笑。

    他們爽朗的笑聲，令人莫名感到緊張。

    阪田神經繃緊，走到一個負責登記分配的文吏前，將自己在船上時的號碼牌遞給了他。

    文吏戴著口罩，抬頭打量一眼。

    阪田緊張的捏住了衣角，鬢角已然有了汗珠。

    “二十七船，兩百三十四號。”

    文吏一邊小聲念叨著，一邊快速翻閱著桌上的名冊。

    “找到了，你叫阪田井野？”

    聽不懂漢話的阪田，一臉迷茫。

    正當他不知所措時，坐在文吏一旁的男人，用倭語翻譯了一遍。

    “嗨，小人就叫阪田井野。”阪田急忙點點頭，說完之後，他又鬼使神差的補了一句：“阪田是姓，井野是名，小人出生時，是在野外的井邊，所以叫井野。”

    聽到這話，負責翻譯的男人大聲笑了起來。

    他笑得很是誇張，就跟被點了笑穴似的，眼中甚至湧出了一層水霧。

    文吏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問道：“他嘰哩哇啦說啥了？”

    “他說…他說……”翻譯捂著肚子，強忍笑意道：“他說，他之所以叫井野，是因為生在了野外的井邊。”

    噗嗤~

    文吏也大笑了起來。

    兩人的笑聲，讓阪田後背都已濕透。

    “這小鬼子倒是也有趣，就別讓他去挖礦了，改去張家的果園吧。”

    文吏一邊笑著，一邊提筆寫下了幾個大字，而後，阪田重新領到了一個號碼牌。

    七十八號。

    拿著號碼牌，阪田被帶到了一輛平板貨車前。

    這車很大，拉車的馬足有七匹。

    平板車廂內，已經有了十幾人，阪田上去後，一個光頭主動湊上來，拉著他就開始了閑聊。

    在他們聊的興起時，陸陸續續又上來了幾十人，寬大的車廂一時也擁擠了起來。

    倭人們嘰嘰喳喳的。

    對著碼頭各處指指點點。

    在嘈雜聲中，一個大腹便便衣著華貴的中年男人來到了火車前。

    “都閉嘴！”

    中年男人氣勢十足。

    阪田他們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看男人橫眉豎眼的樣子，他們還是聰明的閉上了嘴。

    中年男人上前一步，正要開口說話時，麵色猛的一變，連忙用手巾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倒退數步。

    等到聞不到怪味後，他有些氣急道：“老二，趕緊拉他們回去，到了園子後先別讓他們上山，先弄到後山去河裏洗個澡，他娘的，這些蠻鬼跟從糞坑爬上來的一樣，臭死了。”

    “好嘞！”

    馬夫吆喝一聲，不知從那搞了兩個布團，塞到鼻子裏後，一甩馬鞭，七匹馬兒同時起步，由緩到急，拉著馬車駛離了碼頭。

    到了大街上，正驚歎於馬車平穩性的倭人們，立馬又看直了眼。

    筆直整潔的道路，沒有一絲裂縫。

    井然有序的街道，沒有一點髒亂。

    尤其是兩旁的商鋪，竟都鑲著光彩靚麗的琉璃玻璃。

    阪田大為震驚。

    原先倭國的京都飛鳥，跟唐國的這座普通小城比，猶如山野中的荒村。

    倭國和唐國，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在這一瞬間，阪田突然有些慶幸。

    他慶幸大唐攻占了倭國。

    要不然，他終其一生都不會有機會來到大唐。

    阪田改變了主意。

    他不回去了。

    賺到錢後，他要將小美野接到大唐來。

    這裏，是仙界。

    這裏，才是人呆的地方。

    倭島那鳥不拉屎的地方，打死他，他都不要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