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及妻兒？哈哈哈……”站在吐蕃人旁邊的叛徒，挺直了腰囂張笑道：“你死了，不就沒人知道我做了什麽嗎？”

    “你個畜生！”

    馬可氣紅了眼，他沒想到，從長安帶來的親信，竟然會背叛自己，背叛鎮撫司，更沒想到，這些年來，他待之如親弟弟的人，竟然如此無恥，憤怒之下，馬可衝向了吐蕃士卒，哪怕赤手空拳，他也毫無畏懼。

    一陣涼風吹過，院中平添一具屍體，門口的吐蕃領隊突然問道：“他叫什麽名字？”

    剛剛挺直腰的叛徒，瞬間又彎下了腰，諂媚道：“大人，鎮撫司外派出來的人，用的都是化名，小人隻知道他給自己取名馬可，至於真名字，小的也不知道。”

    吐蕃領隊點點頭：“城裏，還有沒有你們漢人的暗探？”

    “鎮撫司是沒有了，但聽聞樞密院軍情司，也往疏勒派了外勤。”

    “你知道他們在哪嗎？”

    叛徒搖了搖頭，下一秒，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倒在了地上。

    領隊的吐蕃人嫌棄的擦了擦刀刃上的血漬：“周邊百米之內挨個搜一遍，隻要長得醜的，不管像不像漢人，全都帶走。”

    吐蕃對漢人無差別的逮捕，雖然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社會穩定，但總體來說，利大於弊，鎮撫司和軍情司兩部損失不少，對於吐蕃暫時失去了偵查能力。

    於德林無奈，隻能接著派人前往吐蕃，哪怕現在吐蕃是刀山火海，就是用人命趟，也得趟出一條路來。

    在樞密院諸司之中，軍情司每年的花費是最多的，他們主要對外，專門負責刺探周邊鄰國的政治軍事情報。

    放眼大唐周邊，能勉強算作對手的，隻有一個吐蕃和高句麗，尤其是吐蕃，是軍情司工作的重中之重，每年部門預算的大頭，都用在了吐蕃人的身上，錢花了不少，結果連吐蕃人什麽時候有的火藥都不知道，於德林自己都覺得臊得慌，在靈州的李承乾，將玄甲軍在車師城遭受重創的主要過錯，怪在了軍情司情報失責的身上，他在信中罵的格外難聽，通篇大白話，句句不離飯桶廢話等詞，皇帝隻有在親信麵前才會如此粗鄙，他罵的越難聽，越代表其實沒有真的生氣，隻是想找個出氣筒，雖然清楚這一點，但於德林還是覺得丟人，他暗暗發誓，無論如何，也得盡快查到吐蕃軍主力的動向。

    而鎮撫司的萬朝均，也因為火藥之事，被李承乾大罵了一通，不過和於德林不一樣，李承乾對鎮撫司，是真的感到生氣。

    火藥自問世以來，已經十多年了，曆經多年發展，現在民間許多行業，比如挖山開礦，都已經大規模運用起了火藥，這種民間所用的火藥，是無法用來攻城的。

    在車師城，吐蕃軍隻用一波爆破，就炸塌了玄甲軍特意用水泥加固過的城牆，他們所用的火藥，正是唐軍所使用的軍用版火藥。

    軍方所用的火藥，不論是材料還是工藝，都跟民用的有很大的不同，可以說，同等分量之下，軍用版的威力是民用版的倍，這種大殺器，李承乾自然管控的很嚴。

    在朝廷內部，能接觸到軍用火藥的，隻有三個部門：格物院，兵部軍器司，樞密院後勤司。

    格物院負責升級改進火藥配方工藝，軍器司轄下的火器廠負責生產，後勤司負責分配管控，為了防止有心懷不軌之人偷火藥，鎮撫司對這三個部門的所有人，暗中都有所監控。

    李承乾曾數次囑咐過，軍國重器馬虎不得，萬朝均每次都是胸脯拍的乓乓作響，自信滿滿的表示沒問題，當時話說的有多滿，現在就有多丟人，在鎮撫司的眼皮子底下，吐蕃人竟然搞到了火藥的配方，鎮撫司的臉，算是徹底被踩到地下了，也就是幸好吐蕃人沒有喪心病狂的去炸皇宮，要不然，這全家老少的腦袋，怕是都要換個地方吃飯了，萬朝均想想心裏都發寒。

    為了找回場子，為了找回臉麵，為了彌補過錯，萬朝均三日不眠不休，親自翻閱了三部上下所有人的監控材料，最終，皇天不負有心人，倒是還真的讓他發現了一個可疑之人。

    當即，萬朝均點齊人馬，浩浩蕩蕩的殺向了格物院，到了格物院門口，萬朝均老老實實的走流程，將自己的銘牌遞給門房，等著門房進去通報，誰也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多時辰。

    萬朝均站的腿都麻了，但依舊不敢擅自闖進去。

    格物院都是些研究學問的人，這些書呆子，萬朝均心裏是看不上的，但是李承乾對這些人卻很是看重，不管他們要什麽，皇帝從來不說二話，去年，格物院有幾個瘋子，說是要研究什麽化學藥物對人體的影響，竟然偷偷的跑去城外的墓地，將萬年縣幾個剛剛下葬之人給刨了出來帶回了格物院，一直到頭七，家屬去上墳祭拜的時候，才發現屍體沒了，一群人披麻戴孝哭天抹淚的去萬年縣報官，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萬年縣草菅人命，家屬堵在縣衙門口討公道。

    萬年縣縣令為了打發走這些人，親自去現場考察，最終，在一處草叢中，發現了刻有格物院名號的特製鋼鏟，要說格物院這些人也真是傻，哪有刨人墳還帶自家鏟子的，萬年縣令有心包庇，但在眾目睽睽大庭廣眾之下，他也隻能拿著鏟子，帶著被偷屍體的家屬，去格物院討個公道。

    到了格物院，也沒過多折騰，那幾個刨墳的人老老實實的就把屍體交了出來，隻不過，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幹了什麽，幾具屍體身上都是花花綠綠的，有一個更是直接變成了幹屍，如今這年月，是講究輪回的，把人弄出來重見天日，那是要影響投胎的，那群家屬那肯善罷甘休，在格物院內是一通大鬧，不管是萬年縣的人還是京畿府的人，誰都攔不住，最後，一直驚動了李承乾，直到皇帝親自出麵，一番賠償之後，這事才算是了了，而惹出這等麻煩的那幾個人，一點懲罰都沒有，由此可見，他們是多麽的簡在帝心。

    所以哪怕等的已經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這該死的格物院，萬朝均也不敢擅自闖進去，他不顧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接著等了起來，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之後，格物院院首丁子奇才匆匆迎了出來。

    “萬大人，不好意思，一心做實驗，讓你久等了。”

    丁子奇隨意拱拱手，臉上看不出一絲歉意，萬朝均也沒個好臉色，冷冷道：“丁院首，格物院中有人私通吐蕃泄露火藥配方，某是來抓他的，還請丁院首配合。”

    私通吐蕃？

    丁子奇有些不太相信。

    能入格物院的人，祖宗三代都是被仔細查過的，況且，他們這些人，成日裏鑽研學問，連家都很少回，基本上一直就待在格物院，怎麽會有人私通吐蕃呢。

    丁子奇雖然心有疑慮，但泄露火藥畢竟是大事，他倒是也沒說什麽，親自帶著鎮撫司的人進了格物院。

    沒多久，一個中年男人被兩個錦衣衛押到了萬朝均麵前，看他的穿衣打扮以及拿在手中的掃把，這人應該是個打掃衛生的。

    “三哥？”

    丁子奇很驚訝。

    萬朝均知曉他們是堂兄弟，倒是也沒露出什麽意外之色。

    “萬大人，你沒搞錯吧，我三哥怎麽會勾連吐蕃人，況且，他在院中隻負責打掃衛生，也接觸不到火藥研究，又怎麽會泄露呢？”

    “是啊，大人。”被抓的丁三叫怨道：“您是不是搞錯了，我就是一個打掃衛生的，人家吐蕃人找誰也不會找我啊。”

    萬朝均冷笑一聲：“那我問問你，皇佑五年，一吐蕃商人突然給你妻弟在太和坊買了處大宅子，如今這房子市價在七千銀元左右，你妻弟去年做生意賠本，現在和人合租在城東一破院子裏，放著大房子不住也不賣，是為什麽？”

    “這……這……”丁三結結巴巴道：“可能…可能他住不習慣大房子。”

    “好一個住不習慣。”萬朝均厲聲道：“他住不習慣，你就住的習慣了？每到冬日，你就和妻兒搬進此房中，我問問你，這到底是你妻弟的院子，還是你的院子。”

    “我…我……”

    丁三已經冒起了冷汗。

    萬朝均冷哼一聲，不再多說，揮揮手，兩個錦衣衛就將丁三押了下去。

    進了鎮撫司大牢，一番刑具還沒上了，剛綁到老虎椅上，丁三就一股腦竹筒倒豆子，全都交代了。

    原來，火藥配方丁三是在垃圾桶裏找到的，可能是某個人不小心丟掉的，反正讓丁三撿了個便宜，他本來想拿到黑市上去賣，但這東西，一旦被查到是要掉腦袋的，所以沒人敢要，直到一個吐蕃商人出現後，丁三才算是將配方出了手，他總共賣了八千銀元，為了掩人耳目，他將錢和房子都放在了老婆弟弟的名下，沒想到，卻還是沒瞞過鎮撫司的眼睛。

    見丁三自己都承認了，丁子奇也不再多說什麽，萬朝均將丁子奇禮送出鎮撫司，待轉身回到大牢之後，他將對格物院，對丁子奇的怒火，全都灑在了丁三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