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靈卷 第二百五十章 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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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清雪扭頭看了蕭祺一眼,蕭祺卻仍不敢與柳清雪對視,目光移向一邊。
    “沒什麽,我也是被他們糾纏了數日,好久沒有這麽放鬆,睡得有些沉了。”柳清雪猶豫了一下,輕輕搖頭,看追問不出什麽,索性給雙方一個台階下。
    左雲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隻冷冷笑了聲,不再說話。蕭祺和柳清雪之間默然無語,直到二人各自裝作若無其事地站起身。
    他動作很大,眼前的柳清雪似乎也被驚醒,她也睜開眼,看見蕭祺著急忙慌地從眼前後退。
    不過柳清雪從這種尷尬的情緒中解脫出來,她反倒有些警惕地望著左雲衣:“我自問一向警覺,睡眠也很淺,不知姑娘是如何在我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拖動我的?”
    左雲衣隻衝她眨了眨眼,並不作答。
    蕭祺醒來時,天剛蒙蒙亮,可他剛一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精致白皙的臉,還有一股淡淡的似曾相識的香氣。兩張臉的距離近到他能夠感到對方呼出的微弱氣息,他甚至感覺隻要他稍稍往前一湊便能貼上那張臉。蕭祺原本還有些渾噩的腦袋頓時清醒,整個身子頓時往後一拱,眼前那張冷峻的臉迅速拉遠。
    柳清雪皺了皺眉,還是快步走上前,在林間穿梭而去,蕭祺和左雲衣跟在後邊。
    也許是因為淩法閣的人就在前方不遠,左雲衣在為此蓄勢,因而一反常態地沉默,蕭祺和柳清雪本就話少,加上剛剛發生的事情,三人之間的氛圍一時有些微妙。
    “你不去東境幫成紀王麽?”柳清雪扭頭,拋出一個話題打破沉默,“據說那淩法閣的人即將要與成紀王的防線交鋒了。”
    “區區數百人,即便是淩法閣,也敵不過數萬大軍吧。”蕭祺看了左雲衣一眼想求得佐證,左雲衣卻仿佛沒聽到,不置可否。
    柳清雪與蕭祺的看法不謀而合,隻是她實在不擅打開話題,她點了點頭,便沒了下文。於是三人之間,便又沉默下來。
    “關於你父親,我很抱歉。”蕭祺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柳清雪愣了片刻,旋即微微點頭,連頭也沒有回。或許他是在哪裏聽聞了北境的變故,覺得自己應該聊表寬慰,隻是柳清雪不願回想此事,事發之後,要應付這種無謂的安慰和慰藉可謂頭疼,她仍未找到合適的態度去麵對這個話題。
    不過柳清雪頭疼的事並未發生,蕭祺說完這句話,便沉默地跟在柳清雪後麵,一言不發。
    三人如此沉默地走著,不到正午,便能走到官道上,官道兩邊是聳起的土坡,林木掩蔭,官道的盡頭是一個規模不小的鎮子,最前麵的是由兩邊土坡拱衛的鎮門,從鎮口向內,是一條整整齊齊用石頭堆砌的街道,兩邊木樓排列,很少會在一個偏遠的鎮子裏看到這般規整的街道和房屋。由於鎮子入口兩邊是難以通車馬的土坡,借著地形的優勢,這廣坪鎮倒是東來西往的一條重要的門路,也難怪能有如此規模。這裏未受戰亂波及,鎮裏來往人口也不少。
    “他們在哪?”左雲衣來到鎮口,有些迫不及待地問。
    “我也不清楚,但若他們就在附近,我們自己找上門來,應該不會坐視不理吧。”柳清雪說著,率先沿著街道向內走去,左雲衣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蕭祺很快發現柳清雪是在找什麽東西,她的目光不時在街道兩邊的店鋪上來回掃視,倒不像是在搜尋敵人,反而如同在逛街。蕭祺不免很是好奇。
    很快柳清雪的目光鎖定在一個牌坊上,她也在這家店麵前停下腳步。蕭祺循著她的視線望去,即便在這樣一個小鎮,那四個字也漆得金碧輝煌,盡顯富貴之氣。
    福昊商行。
    蕭祺向柳清雪投去詢問的目光,柳清雪於是說道:“具體的解釋起來還有些複雜,簡單來說我現在通過福昊商行獲取情報。你們在這裏稍等一會兒。”
    說完,她便走進這福昊商行的分行之中。
    方圓數十裏內,隻有廣坪鎮這樣的得益於地理位置而發展旺盛的小鎮才有福昊商行的商行,這也是柳清雪雖然與淩法閣的人遭遇了多次,仍一直嚐試著摸進來的緣故。
    這裏福昊商行的店麵並不算大,隻有三三兩兩的人坐在靜靜的大廳,等待著櫃台的傳喚,其餘人則稀稀拉拉地在開放貨架間徘徊,猶豫著要不要掏錢。
    柳清雪不免有些懷疑柳衡作為大當家的命令有沒有傳達到這個小鎮。淩法閣的人還不知動向,她沒有時間浪費,於是走到一個櫃台前,櫃台前正急著和後邊的店員說話的客人擺出一副不耐煩的神情。
    “後邊排隊好麽?”
    柳清雪手裏拿著一枚令牌,上邊方方正正地一個“福”字。那是柳衡特意交給她的,是大當家的信物,她將令牌遞到櫃台後那人麵前,輕輕敲了敲桌麵。
    似是為了給對方一些反應時間,她把令牌放在桌上,對那位客人微微躬身:“抱歉了。”
    那塊令牌似乎在這小小的分行也管用,那名女店員麻利地安頓好那位客人,由另一個店員接待,然後招呼柳清雪在櫃台前坐下。隻是兩個店員看向柳清雪的目光都有些怪異。
    “姑娘是……要詢問星羅的情報麽?”那名女店員小心翼翼地問道。
    柳清雪早已習慣這種異樣的目光,畢竟這塊令牌的意義重大意義她輕輕點頭:“對,關於段心南。另外,東境的消息,你知道多少,也一並告訴我。”
    “是……這……”女店員看起來很是年輕,可能才二十出頭,她幹笑著,長長的睫毛下一雙如黑葡萄般的眼睛似乎不知該看哪,有些心不在焉,欲言又止。
    “怎麽?”既然認出自己的身份和來意,應該不會為難才對,柳清雪這麽想著,那名女店員忽然伏低身子,眨動著眼睛對柳清雪說道。
    “快逃!”
    “什麽?”柳清雪不明所以,坐著沒動。
    “來不及解釋了,快逃吧!”女店員急得要哭出來,一雙好看的眼睛裏寫滿委屈,“有人要害你!”
    還不待柳清雪繼續發問,她忽然感覺到一陣強大的威壓,似乎有無形的氣浪從四麵八方向自己湧來,可四下並沒有風。
    她情不自禁地握住劍。
    身後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挺拔的身影。此人上半身幾乎隻有幾塊破布勉強能看出這曾經是一件衣服,露出裏邊解釋的肌肉和縱橫交錯的傷疤,而下半身是一條簡陋的布丁褲子,挽起褲腿,褲腰帶上掛著空蕩蕩的劍鞘。
    而刀劍已握在他手中。
    “聽說,你在找我?”是一個滄桑低沉的男聲。
    幾乎沒有任何遲疑,柳清雪拔劍出鞘,雪見從自己腋下斜刺而出,直刺向身後這個高深莫測的敵人。與此同時,璀璨的藍白色煙火,在二人之間燦爛綻放。
    柳清雪搖了搖頭:“我說不清,就我見到的已有近十人。不過其中還有一人,與那姓秦的一樣,被喚作護法。”
    “多半是路萬那家夥,和秦觀倒是臭氣相投。”左雲衣忽然插話道,一邊說著,一邊還伸展著腰肢,身上骨骼發出輕微的響聲,語氣裏已帶有寒意,“那兩人,倒是適合拿來祭刀。”
    她扭過頭來,原本麵無表情的臉上擠出一個做作的笑:“麻煩姐姐帶路啊?”
    隻是蕭祺仍直直望著前方,不看柳清雪,說道:“先找出淩法閣在這邊的駐地吧。”
    柳清雪盯著蕭祺,蕭祺感受到她的目光似乎有些不適,轉過身去。
    柳清雪收回目光,不免在嘴角掛上些微的笑意。對左雲衣的胡鬧,蕭祺似乎比她還要介意。她隻微笑,並未多說。
    “關於淩法閣的駐地,我倒是有些眉目。按照我每次遇上他們的地點推測,大致就在前方廣坪鎮附近,昨日也是我想要進鎮中打聽東邊的消息,卻突然遭到他們的追殺。”
    “對方有多少人?”
    “既然與你們同行,你們有什麽計劃麽?”柳清雪知道左雲衣不怎麽搭理自己,便扭頭望向蕭祺。
    柳清雪微微蹙眉,還想追問,蕭祺低聲說道:“她一向愛胡鬧,我替她向你道歉。”
    “姐姐”這個稱謂讓蕭祺有些不習慣,左雲衣性子怪異,除了對蕭祺若有若無的作弄般的親昵,很難想象她會用如此親切的稱呼。
    或許是因為有求於人吧,蕭祺心想,隻是左雲衣臉上雖是笑臉,卻無半點溫度,可不是求人的姿態,她的語氣甚至有些刺耳。
    “你幹的?”蕭祺的語氣有些陰鬱。對於左雲衣的各種胡鬧或玩笑,他早習以為常,也很少真的動怒,但這次,他的確感到有怒意在胸中升騰。
    “誒,我看你昨日特意將我趕到一邊去,想著你是對這位姑娘有意呢?”左雲衣似乎仍沒心沒肺地笑著,隻抬眼看了看蕭祺就垂下眼瞼。
    “你在幹嘛?”柳清雪警惕地握著劍,冷冷地盯著蕭祺。
    蕭祺一時無從解釋,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罪魁禍首,他怒氣衝衝地扭頭,看著一旁迎著晨光伸展著腰肢,正嘻嘻笑著的左雲衣。
    柳清雪顯示錯愕了片刻,然後從二人的對話和眼前的情形中逐漸理清思緒。她一手捂住胸口,確認自己的衣物還在。然後她臉頰微紅,眼中帶著冷冷的寒意還有些微的疑惑射向蕭祺:“你做了什麽?”
    “沒有!”蕭祺斬釘截鐵地說道。他再度望向左雲衣,一字一頓地說道:“這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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