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靈卷 第二百六十七章 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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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錚感到自己身處搖搖晃晃的平台上,周遭原本模模糊糊的一切漸漸清晰。
    他緩緩睜開眼,眼前是蔚藍的天空,兩邊的高挺茂密的林木迅速往後移動。
    “醒了?”有一個沉穩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黎錚勉強扭過頭去,衛焯奚一襲灰白色長袍,在馬上看上去與郊外閑遊時無異,隻是領口處露出的寒光顯示出他內襯的甲胄,提醒著黎錚,這是戰場。
    黎錚努力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事情,盡管一副昏迷的模樣,但實際上除了最後在強烈能量震蕩下暈厥過去之外,他意識一直清醒,卻仍能感知到周圍的一切。
    "之前……似乎打得很猛?”黎錚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低沉沙啞。
    “無妨,都解決了。”衛焯奚扭頭看了黎錚一眼,便又回過頭去正視前方,“受了這麽重的傷,恢複竟這麽快麽?”
    “有人施法療傷罷了。”黎錚試探著動了動手腳,胸口的斷骨處仍是鑽心的疼痛,但身上原本深可見骨的傷口已有了愈合的跡象,蕭亦瀾施法竟有此奇效。
    “哦?這我倒沒想到,我以為那兩人是在盤問你呢。”衛焯奚顯得有些意外,摸了摸自己下巴,咂了咂嘴,似乎是有些惋惜,“那兩人你認得麽?”
    但黎錚不答,反問道:“那兩人,怎麽樣了?”
    衛焯奚輕輕開口:“我隻能說,他們已構不成威脅了。”
    黎錚聞言,沉默片刻,衛焯奚說得委婉,其意卻已明了。他當日與蕭亦瀾決裂,孤身一人從極南之地穿越,是靠著那股不甘的執念才頑強地活了下來,在因與野獸戰鬥而失血過多的迷迷糊糊的生死邊緣,他眼前浮現出的仍是那個意氣風發又光彩奪目的少年,還有那個在他旁邊灰頭土臉的自己。但過了些時日,他竟記不起怨恨和執念從何而起。他忽然想喝酒,說不出地口幹舌燥。
    黎錚勉強地用手撐著坐起一些,靠在馬車的圍欄上:“為什麽救我?我受重傷,眼下無異於累贅。”
    “舉手之勞罷了,不把你帶回去,陽勳城的那幫人造反怎麽辦?”衛焯奚自顧自地笑笑。
    “衛公爺說的好輕鬆啊,舉手之勞,差點把整個左臂搭進去。”側方忽然響起一個陰冷的聲音,黎錚扭過頭去,馬車的另一邊,蘇震坐在馬上,一身紫袍被燎出幾個焦黑的洞,黎錚再扭過頭去看衛焯奚,這才察覺到衛焯奚雖然麵上雲淡風輕,但臉色也顯得有些蒼白。看來那場戰鬥對他們來說也並不輕鬆。麵對蘇震的冷嘲熱諷,他隻是淡淡一笑。
    黎錚很清楚衛焯奚這說的就是廢話,二人都心知肚明,陽勳城的傭兵全是銀兩維係,至於給錢的是誰,他們全然不關心。但他並未細問,顯得有氣無力地說:“這是去哪?”
    “極南之地,古樹神。”衛焯奚拉著韁,緩緩前進。他們的隊伍從原本的十多人逐漸擴大,一路上和其他在白莽犀群衝擊下失散的隊伍匯合,已有百餘人。衛焯奚清楚,這些人在最終的戰鬥中起不到絲毫作用,但最重要的戰力,均已在路上了。
    ……
    魏鬆寒看了看腳下橙紅色的土地,麵無表情地邁步向前,他行進途中,左手一直捏著一個手訣,周身散步出森森的寒氣,前方數尺距離內的雜草在寒氣之下頃刻間幹枯凋亡,讓出一條路。偶爾有粗壯的古樹攔路,他也隻是手訣微微變動,寒氣中凝成刀刃,劈砍開路,木屑紛飛。
    越往前走,林木越發茂密,也越發高挺,但魏鬆寒仿若未覺,一路上速度沒有減慢一絲一毫,一條筆直的冰道,直直地插向腹地。
    直到他眼前,一棵參天古木,仿佛高入雲天,聳立在他麵前。他將腳下被凍得幹枯的草木踩得粉碎,緩緩抬頭。
    迎上那張蒼老仿佛雕刻在粗壯樹幹上的臉。
    “一路上沒有見到樹靈。”魏鬆寒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
    “樹靈再多也不是你的對手,我於是將他們安排在外邊,對付衛焯奚失散的那些散兵遊勇。”那張臉上方的兩條縫緩緩張開,露出裏麵青翠的瞳色。隻是那張臉上對應嘴唇的地方紋絲未動,這低沉古樸的聲音仿佛來自地殼深處,響徹在這廣闊的空間內。僅僅是這幾句,方圓數裏的飛鳥盡數翻飛。
    “聰明。”魏鬆寒麵對此番情景仍麵無表情,隻是周身寒氣更盛,“那麽,你準備好將本源交出來了麽?”
    古樹神耷拉著眼皮,像是在輕輕搖頭:“僅憑你一人,尚不足矣。”
    話音未落,魏鬆寒已騰空而起,藍白色的風暴席卷開來,而他正位於風眼處。寒冷的風與原本潮熱的空氣衝撞在一起,顯出森森寒氣,緊接著,空氣中的水汽全為魏鬆寒所用,被凝結成一柄柄冰刃,隨風飛舞,伴隨著呼呼的風聲,仿佛咆哮的爪牙,甚至還在逐漸擴大。
    古樹神輕歎一聲,無數藤蔓破土而出,螺旋著上升,生長的速度之快,頃刻間竟形成一個漏鬥的形狀,將魏鬆寒和他召喚出的冰刃風暴籠罩在內。
    青光閃耀間,藤蔓內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仿佛無數的精鋼接連斷裂,此起彼伏,刹那間全是叮當的尖銳聲響,若有旁人在此,這陣聲音便足以震得他鼓膜破裂。
    冰刃和古樹神召喚出的藤蔓一同碎裂,在氣旋的裹挾下四散紛飛,魏鬆寒仍立於半空,隻是之前環繞他的冰刃,甚至於那股朦朧的霧氣都已消失不見。
    幾乎沒有喘息的時間,古樹神眸子裏青光大盛,古樹的樹幹上頓時生長出一根巨大的分杈,其上枝葉繁茂,宛若一個巨大的手掌,形狀巨大卻迅即無比,從上而下,隻在空中留下一道殘影,魏鬆寒頓時被這一巴掌拍飛出去。
    他的身影狠狠砸在地麵上,將周邊泥土都掀飛開來。
    塵土飛揚中,顯出一個人的輪廓。雖然煙塵還未散去,但古樹神敏銳地感知到了強大的能量波動。他發出低低的晦澀的低吟,天地靈氣以他為中心迅速流轉。
    魏鬆寒終於露出身形,他右掌朝前,麵向古樹神,左手托著右手,仿佛那隻手隨時會不受控製一般。一道手臂粗細,長數尺的冰錐已然成型,懸浮在他右掌前寸許,看上去就像被他握在手中。
    而魏鬆寒一貫的淡漠神情也有了變化,似乎承受著某種痛苦,嘴角在微微抽動著,同時,他右掌伸出的五根手指,緩緩折下了小指。
    周遭能量的波動更加劇烈,而那道冰錐旋轉了起來,並且越來越快,冰錐還有向後蔓延擴大的趨勢。
    緊接著是無名指……中指……食指,最後是拇指。當魏鬆寒彎折拇指的時候,那道冰錐的轉速已快得可怕,與空氣摩擦發出嗚嗚的聲響。而冰錐的後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中空錐形空間,外邊是一層冰霜,將魏鬆寒整個身體包裹在內。
    然後魏鬆寒深吸一口氣,原本已握拳的右手再次鬆開。
    與其一同鬆開的還有那道冰錐,在他放開手掌的刹那,如離弦之箭,向古樹神疾射而去。
    古樹神早有準備,他生根於此,無處可避,於是在他操控下,數不清的藤蔓破土而出,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又一道的屏障,鐵青色的藤蔓交錯著橫亙在前,遮天蔽日,仿佛天色都暗淡下來。
    魏鬆寒放出的冰錐破空而去,帶起呼呼的風聲,溫度之低,沿途甚至綻開一朵朵的冰花,冰錐仿佛穿梭花叢的飛鳥。
    但其內蘊含的能量並非如此唯美。冰錐輕鬆地刺破最前端的屏障,極高的轉速帶起一蓬蓬的藤蔓碎片,勢如破竹,眨眼間便已穿破數十層。古樹神仍不停地召喚著藤蔓擋在麵前,攏在一團,補充著被撕成碎片的屏障。
    隻是冰錐仍快速地向古樹神靠近,而在冰錐撕碎數不清的藤蔓屏障之後,速度也終於出現減緩的趨勢。等到冰錐晃晃悠悠似乎就要墜下的時候,它距離古樹神已隻有數尺的距離。
    古樹神又是一聲輕歎,巨大的樹幹橫掃而過,將冰錐拍成碎片。魏鬆寒站在那裏,顯得有些乏力,當他見到那道冰錐被粉碎之後,罕見地露出些許惋惜的神情。
    此地靈氣充盈,對於魏鬆寒這種境界的人來說,回複隻是數次呼吸的時間。
    魏鬆寒臉色陰沉,卻沒有急著再動手。他剛剛的一招幾乎已傾盡全力,可古樹神的力量仿佛無窮無盡,深不可測,久違的挫敗感讓他煩悶不已。
    剛剛他乏力的片刻,本是古樹神殺他的最佳時機,但古樹神卻靜默著,眼皮耷拉下來,那張雕刻在樹幹上的臉更顯蒼老。
    “一個不注意,局麵越發混亂呐。”那張老臉雖在樹幹上紋絲不動,卻讓人感覺他在搖頭。
    “如此熱鬧,加我們一起可好?”一個爽朗的聲音從遍地狼藉的戰場角落傳來。
    衛焯奚牽著馬韁,領著數百人,緩緩從茂密的叢林中擠出來,步入了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