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武曲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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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山腳。
遠處,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正一前一後向山腳處疾步而來。
當先一人,衣著淳樸,劉海齊眉,一副仆從裝扮,但模樣卻俊俏出奇,最是那雙言說不盡的眼睛,似浩瀚星空一般深邃。此刻俊俏少年正健步如飛地走在最前,不時地向身後張望。
後麵一人,穿錦著緞,一副公子裝扮,此刻他雪白的麵頸上滿是汗水,正一手捂著小腹向前喊道:“步弘,我不行了,你等等我!”
聽到呼喚,前行少年轉回身子,恰逢微風拂過,劉海起處,一顆凝血般的暗紅癍跡,赫然顯於額前。
這俊俏少年,正是十六年前蒲鄉望月浦被仙長賜福的那個孩童,步弘。
九年前,他背著真兒逃難,在林間誤食野果昏厥了過去,醒來便不見了真兒,大哭一場之後邊決意一路北上,幾番輾轉最終來到了武進縣。
有道是:福禍相依,他在到達縣城沒多久,便有幸被當地富商梁員外收留。進梁府後一番沐浴更衣,眼前的小乞丐儼然脫胎換骨一般,說是天上金童也毫不為過,梁府上下以為是天賜之童,自是喜歡的不得了,於是便安排他陪伴梁員外的獨子梁仕銘,作一名伴讀書童。
雖說梁府家境殷實,梁員外也宅心仁厚對步弘視如己出,但步弘卻有自知之明,自持惶恐感恩之態,時時謹遵主仆之道,勤勤懇懇不敢逾越半分。平日裏陪伴少爺讀書習字,閑暇時分便在府裏忙前忙後,梁府上下自是看在眼中喜在心頭。
時光荏苒,就在步弘慢慢習慣了這視若珍寶的平淡生活時,一件禍事卻從天而降。
在步弘初入梁府不多久,有一日他忽然覺得喉嚨幹癢,隔幾天便沙啞起來,起初以為是受了風寒,請郎中開方拿藥卻仍不見好轉,久而久之便愈加嚴重,直至後來徹底失聲變啞。
梁員外雖不惜重金為他求醫問藥,然而卻依然無可逆轉。本以為開始了安定生活的他,如今卻儼然成了一個廢人,這讓步弘感到了空前的絕望。繼而竟覺得自己再沒臉麵在梁府繼續“賴吃賴喝”下去,由是便幾次試著逃離梁府,好在被發現製止。梁員外知他心思以後免不了勸慰幾番,還召集了全府上下,命大家對步弘好生看待,而少爺梁仕銘更是以死相逼,萬般挽留。眾人的關切,讓步弘再次感到了溫暖,如此才斷了離去之想。
平湖上的漣漪又趨於平靜,生活又恢複往日一般,日月穿梭,轉眼九年。
這一日,梁員外忽染怪病,臥床不起,州府內外遍請名醫,用盡良方,仍是昏迷不醒。正在梁府上下慌作一團之際,一位老者提出拜香求神之法,說那百裏之外茅山道法極其靈驗,不妨一試。言說,祈求仙法,心誠則靈,非至親之人前往祈求不可。
心急如焚的梁夫人,當即派步弘驅車陪梁仕銘前去茅山求符。二人趕至白水鎮,慌亂之中梁仕銘撞翻了茶攤上的陸野子,卻奈何與茅山徐宗主失之交臂。
二人駕車離鎮前往茅山,不成想遭遇官府封山,便繞至後山棄車步行,曆經跋涉來在茅山山腳。此刻公子梁仕銘著實疲累已極,眼見跟不上前行的步弘,這才呼喚求助。
如今步弘之所以腳步急切,全因梁員外對他收留之情恩同再造,此時他對於梁員外病情的焦慮,比起梁仕銘也有過之無不及。這時聽見身後梁仕銘的呼喚,忙又折返回去,攙著他一同進了山腳林間。
林間,青鬆蔽日、清新浮遊,令人心曠神怡。
此時的梁仕銘早已累脫了相,泛紫的臉龐大汗淋漓,眉間額角青筋暴露,哪裏還有文生公子的模樣。而步弘卻好似沒有太多疲態,僅是麵龐微紅,他微微擦了擦額間汗漬,將梁仕銘扶到一方大青石上坐下。
梁仕銘坐了片刻,整個人便趴在青石上,邊喘粗氣邊埋怨道:“要不是官兵封山害我們繞了道,如今早就請到仙符了。”說著又回頭看了看步弘,道,“你說說看,我又不信那些仙神道法,母親卻執意讓我來求,能靈驗嗎?”
步弘輕輕一笑,伸出一手放於梁仕銘頭頂,閉眼凝神似在施展功法一般,良久,就見梁仕銘急促的呼吸漸漸平順,泛紫的麵色也恢複如常。
對此,梁仕銘早已習以為常。早在步弘變啞之初,為排遣散心,二人便相約爬山,嬌生慣養又好強逞勇的梁仕銘一口氣爬到山頂,緊跟著竟暈厥過去。惶恐中步弘不知所措地為他撫前胸、拍後背,不經意間一手撫至頭頂,繼而卻見他漸漸蘇醒過來,不一會更是神清氣爽、生龍活虎一般。也正是自那時起,二人之間便有了這個共同保守的秘密。
休息了一會,梁仕銘從青石上爬起來伸了伸腿腳,問道:“步弘,你再想想,究竟是怎麽學會這氣功的?哪天教教我呀!”
步弘已不記得這是梁仕銘第幾次詢問了,他習慣地搖搖頭,指了指前方一段隱隱的山路,示意繼續趕路。
見步弘不接茬,梁仕銘隻好作罷,二人遂順著模糊的山道而行。
一路上二人披荊斬棘,穿過林木蒿草,走走停停約莫一個時辰,這時候發現腳下已然徹底沒了路,二人抬頭遠眺,見遠處雲霧遮蔽處有一座道觀若隱若現,但四下探尋半晌,卻始終沒有尋得通路,隻有滿目的樹木和山石崖壁。
“從哪過去啊?”梁仕銘搓著身上的刮痕抱怨道,“什麽仙神道法,我看這茅山道士也不是什麽清修之人,八成是做了壞事,才被官兵封山!”
在前方探路的步弘回過頭,無奈地搖了搖頭向梁仕銘走來,此時他剛要比劃著什麽,卻忽然腳下一空,緊跟著身子直直地往下陷去。原來,他竟踩到了一個被枯葉遮蔽的無底山坑。
他在陷下的同時,雙手試著胡亂抓住些什麽,但手及之處除了光禿禿的山地一無所有,而下一刻,身子即向著無底的深淵急墜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