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毫厘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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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徐宗主猛然大驚,沒及再多反應,即覺得後心一疼,緊見一把利刃自前胸透出。
沒及停頓,徐宗主左袖擎起,夾著萬鈞之力向身後打去。
“啊——”
行刺之人被徐宗主打中,苦叫一聲,身子直直向後飛出幾丈才勉強站住。
徐宗主緊回身看去,見行刺自己的正是愛徒宋雲璣,不由得心頭一涼,揪心地道:“老三!你”
沒待徐宗主再說下去,隻見宋雲璣仰天一看大叫不好,忙雙手抱頭,滿臉難看俯下身形,與此同時半空傳來一記透天巨響。
哢、哢、哢——
這聲巨響勁衝天靈,震徹肝膽,徐宗主當即被震得滿耳嗡鳴不止,緊覺得一陣地動天搖,腳下踉蹌不穩。
是天雷!
這聲巨響正來自徐宗主所召天雷。
雷聲震天撼地,翻滾的氣浪遮天蔽日,此刻整個山頭已不辨日月。
方才起訣之時,徐宗主便已下定決心,今日縱然同歸於盡,落得個魂飛湮滅的下場,也定要拚死滅了這禍害蒼生的妖人。隻是在施法緊要之刻,不料被惡徒所行刺,如此一來,神雷失了訣法指引。有道是毫厘之差,謬之千裏,雖然徐宗主被利刃貫穿胸腹,卻依然強忍劇痛接引天雷,但天雷卻還是偏離了山頭,遠遠地劈在了空曠的山澗之中。
緊隨這聲巨響,山澗之中白熾如炬、聲響透天,澗中的鳥獸非死即殘、哀鴻洞天。
須臾,響聲漸漸消於耳際,天色蒙亮起來。秋陽羞掠山頭,遠望山澗紅楓燦爛,似是這裏未曾發生過什麽。
方才,就在天雷臨凡的那一刹那,煙團妖人正在山澗不遠處的半空,他雖僥幸未被神雷劈中魂飛湮滅,卻也被餘威震傷,從半空跌落在地,此刻正一臉難看地呻吟不止,而他腳下所馭的那條大黑蛇此刻也蜷在一旁,一動不動。
見妖人虛癱在地,自知機不可失,徐宗主便不再理會其他,急忙向妖人衝去,這時卻又覺身後異動響起,回頭看去,三徒弟宋雲璣正滿臉殺意地向自己衝來。
“孽徒,你又要做甚!?”徐宗主憤怒至極地大聲斥道。
宋雲璣被徐宗主一喝止住了衝勢,似是自覺羞愧,雙目不敢正視,眼神僅在徐宗主身上停留片刻,即遊離他處。
見惡徒向自己身後看個不停,徐宗主猛回身看去,遠遠的,濃煙漲升之處,妖人已然站了起來。
“不好!”徐宗主心中急道,此時想去對付妖人,又顧忌身後惡徒,兩難之下,往日那張慈祥的麵孔此刻竟變得凶惡已極。
“孽障!你大逆不道,休怪為師不留情麵!”徐宗主目眥盡裂地衝宋雲璣怒吼道。
宋雲璣聽得徐宗主嗬斥,才收回遠眺目光,緊看了一眼徐宗主,急將手中紙符向前一頓,一道黃光驟騰四方,須臾,光影消散,沒了蹤影。
見惡徒遁走,徐宗主急又回身去看,妖人早被黑煙騰於空中,此時隻聽得煙團呼呼作響,旋即挾著妖人疾馳而逃,瞬間消失於天際。
徐宗主雙眼充血凝望不止,悔恨之意方及眼中閃過,雙目即沉沉合上,身子猛地一傾,應聲栽倒在地。
天雷過後,梁仕銘一身狼狽、衣袍盡落僅剩下了貼身衣物,如今覺得身上強壓消去,勉強站起身來,卻看到徐宗主昏倒在地,心下沒再多想即要跑上前去,感到身後被猛地扯住,回頭看去,滿臉灰土的步弘正拉著自己,而他身上的衣物也是焦灼一片,吹彈可破。
黑暗褪去後的第一刻看到步弘,梁仕銘卻沒有劫後重逢的喜悅,轉而忿忿地質問道:“步弘!你又幹什麽?”
麵對質問,步弘隻狠勁搖著頭,手上卻依舊死死拉著不放。
“膽小如鼠!”梁仕銘頭腦一熱狠狠地罵道,“枉我倆朝夕相處情同手足,想不到原來你這樣冷血!你怕,我不怕!鬆手!”說完猛地甩開步弘,徑直向山頭跑去。
看著遠去的梁仕銘,步弘心中百味陳雜,說不出是擔心還是悲傷,亦或是憤恨,是在憤恨自己的懦弱。
若不是梁仕銘方才的言語,步弘仍認為自己在梁府謙恭做事才是本分,而素衣遮體、穀食不缺,才是人生。也許,正因為自己的身世,才讓那扭曲的自卑在心底緩緩滋生、深深作祟。
他無比羨慕梁仕銘,家境、父母,甚至是直爽陽剛的性情和敢說敢做的風範。但他知道,自己沒有,也沒資格。自己的宿命,唯默默地站在梁公子身後,最大可能地為他遮風避雨,報全恩情罷了。
如今,麵對憤怒不已的梁仕銘,步弘認為也許是自己錯了,但轉念一想,也許又沒錯,隻是梁仕銘長大了,不再需要自己的看護,僅此而已。萬千思緒,在腦中阡陌糾纏,最終被一絲不經意劃過的哀傷給徹底擾亂了,他狠搖了搖頭不再去想,急向梁仕銘的方向追去。
梁仕銘一路狂奔,在跑到徐宗主一丈外的地方停了下來。也許是方才的激情退卻,此刻他竟一臉不解地自問道:“我,跑來做什麽?”與此同時他不自主地向徐宗主看去:那個白水鎮上和藹可親的老人,此刻正無力地斜躺著,一把明煌煌的利刃自背部刺出前胸,汩汩鮮血正順著刃柄涔流不止。看到這裏,梁仕銘神情一怔,膽怯地喚道:“老,老仙長”
聽到呼喚,徐宗主微微睜開雙眼,見方才躲在草叢裏的少年正一臉驚愕看著自己,不禁閃過一絲欣喜。他微微儂了儂嘴角,意圖輕輕一笑,來打消麵前少年的戒心,隻是如今被疼痛折磨,終是沒能擠出半點笑意,反倒是被緊篡心頭的毒勢若得沉吟了一聲。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即使他再如何遮掩,也無法改變方才這山頭所發生的慘痛事實。
停頓片刻,徐宗主勉強說道:“年輕人,你過來”
見少年似有膽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徐宗主掙紮著將身子稍稍撐起,勉強露出一絲笑意,道:“公子不用怕,你過來,貧道有話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