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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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靄靄,遠日淡薄。

    蒼雲山常年雲霧煙籠,山巔霧色尤濃,不見五指。

    蒼雲山是修仙界入隱世家族禁地明月故裏的關隘,時常幹擾來客神識,白日神識屏蔽尤為厲害。

    一般修士不敢隨意在白日踏足。

    然此刻蕭月白卻一人疾走在山巔。

    樹影稀疏,險些辨不出位置。

    快些。

    再快些。

    要更快些。

    蕭月白額間汗水滲濕,臉上愈發焦急。

    來時好幾次險些撞上樹幹。

    可她仍在疾走。

    愈走愈快,愈快愈急。

    突然,一股粉煙蔓延。

    散入白霧不見蹤跡。

    蕭月白停了。

    渾身僵直。

    若不見那粉霧彌漫,險些就誤以為時間靜止。

    “呲——”

    一道利劍破空聲簌簌而來,破開空山的寂靜。

    腰間的竹簫不停地閃爍攢動,似在喚著“危險危險”。

    蕭月白卻巋然不動。

    近了。

    近了。

    身後一道暗影如獵豹撲來。

    一劍刺入左胸。

    穿透。

    “滴、答——”

    血液自劍口涓流滴落。

    身後那人湊近耳旁低聲呢語,“姐姐,這一刀,滋味如何?”

    ……

    “小白!”

    “小白!”

    識海中傳來器靈非魚的呼喚,高座上的女子鳳目猛地睜開。

    鬢角滿是冷汗。

    非魚關切道:“又做噩夢了?”

    蕭月白揉揉眉心,“無事。”

    指尖摸了摸腰間竹簫上的絳紅流蘇,以示安撫。

    餘光瞥見雲車裏多出的一人,蒼白的臉色微沉。

    金紋白袍,是姑姑派去監視她妹妹們的人。

    “這次又是哪個?”

    聲音壓抑,臉上盡是不悅之色。

    來人嚇得額間直冒冷汗,話卻不敢停留半分,“是九小姐。昨日九小姐不慎掉入碧海,險些喪命。今早生龍活虎,還說了‘係統’‘攻略’這些字眼。”

    他今年已來了三趟,少主的臉色是一次比一次難看。

    蕭月白不耐擺手,“下去吧。”

    那人趕緊應“是”,迅速從車窗躍出。

    雲車一時沒了旁人,蕭月白撫著竹簫,語氣頗冷,“小肥魚,我妹又被穿了。”

    “小白,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我覺得,你一定能堅強地活到被殺的。”一個五六歲男童的聲音自竹簫傳來。

    正是蕭月白的本命神器非魚簫的器靈,非魚。

    蕭月白眼尾一勾,這肥魚近日似乎膽子更肥了。

    “夫子曾說,古人認為‘飴口飽腹,藥如我何!’

    本少主辟穀多年,還真不知這餐中美食怎麽就比神藥來得美妙。

    不如肥魚你小發善心,讓本少主死前也嚐嚐,何為飽腹之欲?”

    女子本生得清冷,此時狹長眼尾彎起,竟多了幾絲邪肆的媚意。

    然而,作為正統的神器器靈,非魚表示,自己是不會屈服於主人的美貌之下的。

    別以為長得好看就可以吃他!

    更別以為長得好看就可以胡說八道!

    他會吃這一套嗎!

    “夫子教你們這個,明明是想讓你們這群小鬼好好吃藥!別給我瞎扯。

    再說,我是神器,我就問問你神器能吃嗎!簫能吃嗎!”

    蕭月白煞有其事地點頭,“聽聞玲瓏閣閣主煉製非魚簫時,取的是南湘二江旁的湘妃竹。

    早前姑姑曾用那裏的玉竹做過千竹宴,什麽鳳凰品竹、清竹白虎、翡翠晶龜、竹蒸龍鹿、竹筒燒靈雕。

    對了,還有一壺玉竹青,那滋味可謂瓊卮佳釀,可不比丹老那的桂花冷露差。

    你說你這用的也是湘妃竹裏萬年一出的靈竹,滋味是不是比那些胭脂俗粉美味多了?”

    非魚聽得渾身發麻。

    他真的能吃,怎麽辦?

    早知當年就不做竹簫了,當把劍多好!

    他在器靈界可是一等一的美男,他還是隻九千歲的寶寶,怎麽能英年早逝!

    手裏竹簫突然蔫得光澤黯淡,蕭月白嘴角微翹。

    指尖輕刮竹簫,安撫道:“好了,不吃你。本少主傷勢未愈,這回可能還需要小肥魚你來救命呢。”

    “真的?”非魚狐疑。

    他家主人十三歲便力排眾議,越過她老爹成為蕭家少主。

    一接手就孤身跑妖獸森林呆了兩年,在神道院年比結成金丹,自此一戰成名,成為大陸第一天才。

    這人比小強還小強,何時還要他來救命?

    蕭月白無辜點頭,“嗯啊。”

    看著自家主人這模樣也不像作假,想想幾日前蕭月白被刺的那一劍,難道真是傷的重了?

    不,主人傷得再重都有,主人定是傷心了。

    也是,自打主人八歲起,便有穿越者奪舍她妹妹的身體,至今不說幾百,也有幾十回了。

    那什麽破係統最初讓她們去攻略美男修煉逆襲,可最終目標都是殺死主人。

    想想過往大半生,日日都處於“我的妹妹們想殺我”的窘境,那是何等絕望?

    畢竟還隻是個不到八十歲的孩子,天天要被自己心愛的妹妹們傷害,心裏定不好受。

    不行!他定不能讓這亂入者再傷害主人!

    非魚突覺責任重大。

    所謂任重道遠,不過如是!

    古人誠不欺我!

    當即端著老學究的語氣道:“那好吧,那本器靈就勉為其難地幫你下,不就是個亂入者嘛?

    本器靈好說歹說也是九千歲的老前輩,亂入者算什麽!

    小白你放心,本器靈一定好好幫你教訓教訓她。”

    非魚說著心裏一熱,就要化形給自家主人一個安慰的拍肩,卻發現自家主人渾身抖得厲害,更覺她定是傷心欲絕,泣不成聲。

    可恨當年自己太過懶散,九千年都沒能化出完整的人形,不能給主人來個溫暖的擁抱。

    卻不知“傷心欲絕,泣不成聲”的蕭月白此刻弓著腰,一口白牙咬著唇瓣,使勁地憋笑。

    玲瓏閣閣主將非魚煉入神器的時候,鐵定是出了什麽問題,不然靈識怎麽缺一塊?

    ……

    明月故裏。

    一道傳音符向蕭家、韓家、墨家、沈家加緊傳來。

    “少主有令,南疆毒屍成患,各族嫡係子弟金丹以上修士即刻赴南疆支援!限期一月,即刻啟程!”

    一時之間,碧海上空雲集大批修士。

    “韓兄、沈兄、墨兄,你們也來了。”

    男人看著齊聚一處的三人微微驚訝。

    這三位平日都是各自行動,怎麽這次都喊出來了?

    而且……

    男人的眼光落在三人較遠處。

    青衣書生,鳳目淡漠。

    他怎麽也出來了?

    他姐平日可將這人藏得極好,連他都見不得,今日怎麽舍得放出來?

    “二少。”三人見來人,皆是一臉怪異,但也未多說什麽。

    “看來少主這次是把四家都喊出來了?”

    三人點頭,未作聲。

    二少臉上依舊掛著笑,卻僵硬得快堅持不住。

    場麵一度尷尬。

    未許,便聽書生道:“少主向來心慈,毒屍早日消滅,百姓也就免受災禍。”

    二少倒是沒想到書生會回他。

    雖不過出於禮數的回應,二少還是感激地看了書生一眼。

    “想來也是。既是為百姓解憂,那我們就早些前往吧。三位,請。”

    四人一出發,身後一眾子弟也隨之禦劍而去。

    隻這一眾子弟中,卻有一人閃身往回趕。

    身形漂移比前方帶隊的四人都要迅猛。

    待躍進蕭家玲瓏花界的一顆桃樹上,才停住腳步。

    “小白,你讓四家子弟都出發這點我懂,但為何連小輕塵都喊出去?”識海傳來非魚的聲音。

    小白讓一眾精英離開,他可以理解。

    畢竟亂入者一般都會攻略優質男性,精英子弟最易成為她們的目標。

    但為何連小輕塵也被叫走?

    自己身邊不是更安全?

    蕭月白眸光一閃,“本少主體虛病弱,怕護不住。”

    非魚一聽覺著也是如此。

    想起主人現在不行了,自己責任重於泰山,非魚打包票道:“既然這樣,那就讓我來會會那個亂入者。走,我們去看看。”

    “不用,就在這。”

    非魚順著蕭月白視線看去,來人撐一把素錦傘,握在傘柄的玉手衣袖自然下垂,露出的皓腕瘦得見骨。

    煙籠梅花百水裙在落英鋪騰的地麵拖曳。

    行走間步履輕緩,身姿窈窕。

    正是蕭月白的庶妹,蕭家九小姐,蕭清漣。

    “小青蓮何時這般嬌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