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誰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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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玄霜苦讀四年,終於決定進京赴考,去參加會試,陸府在他前往長安之前,還特意舉辦了一場踐行。在陸玄霜臨走前,他還特意去向教了自己四年書的老師吳光緣。吳光緣當初在長安國子監裏任大學士,也是一代有名的文人,博學多才,深得陸玄霜的尊敬。後來年老回鄉養老,陸績特意將他請來教陸玄霜讀書。吳光緣第一次見到陸玄霜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年輕人有天賦,所謂文人麽,自然有愛才惜才之心,如今難得一見陸玄霜這麽有天賦的人,自然要掏心掏肺的教他了,若是真教出了一個狀元來,那他這個做老師臉上得多有光?
而且在他教了這四年來看,陸玄霜如今確實已經有了狀元的水平。如今,陸玄霜這江南第一才子的名號基本上已經天下皆知,這次前往長安,必定是一場曆練也是一場升華。所以在陸玄霜走之前,吳光緣自然要祝福幾句:“玄霜,如今以你的文采,這狀元之位,隻要你想,絕對能做得到。”
陸玄霜骨子裏便是那種自信瀟灑之人,若是往日,隻怕已經要仰首大笑三聲,說一句“借老師吉言。”但是,今日,陸玄霜聽了吳光緣的這句話,並沒有多麽的誌氣高昂,反而隻是淡淡地笑了說了一聲:“老師,長安臥虎藏龍,現在已經有一個人我自認不如了,哪裏還敢說這樣的話。有他在,這狀元必定不是我的。”
吳光緣頗覺奇怪,問了一聲:“有誰讓你自愧不如?”今年會試,幾個狀元的大熱門的問斬,吳光緣全都看過了,他們沒有一個能達到陸玄霜的水平,長安國子監那邊,自己曾經的同僚,看了陸玄霜會試的文章,也大為讚賞,認為今年會試的第一名,隻要陸玄霜發揮正常,必定是他的無疑。
而且向來高傲的陸玄霜,如今已經決定去參加會試了,必然是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在這個時候,他更不應該產生這種猶豫的態度才是啊。
哪裏會突然冒出這麽一個人,讓陸玄霜這樣自愧不如?
陸玄霜淡淡道:“老師,請你等一等。”陸玄霜把吳光緣帶到了自己的書房,從一堆書中,找到了當初陸績給他的那一疊詩文,而後遞給了吳光緣,他冷靜地看著吳光緣,道:“老師,就是這個人,隻要有他在,這會元,這狀元都不會是我……”
吳光緣挑了挑眉,接過來這疊紙,笑了聲:“哦?是麽人竟然這麽厲害?讓你自愧不如成這樣?為師怎麽就不信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
等到吳光緣將這幾篇詩文看了一遍之後,他先是愣了愣,這些這些詩文……怎麽這麽眼熟呢?仿佛就在那裏見過……
見吳光緣許久不說話,陸玄霜笑了:“老師我,我說過吧,隻要這個人在,我怎麽會是狀元……”
吳光緣疑惑地看了一眼陸玄霜,問:“玄霜,你這詩文是從哪裏來的?”
陸玄霜回答:“都是父親給我的……”
吳光緣蹙了蹙眉:“是陸大人給你的?是他和你說這個人要參加科舉考試的?”
陸玄霜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父親說,他連會元都不是……我想,如果這樣的文風這樣的文采都不能奪得會元,那麽我……也是不可能的……”
陸玄霜人生第一次認輸,竟一下讓他認了四年。當初他第一眼看到這些詩文的時候,根本就不相信這些詩文會出自一個比自己年紀小的人之手,而且那個人竟然不是會元。這樣的差距讓陸玄霜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所以這四年來他潛心苦讀,就是為了追上“這個人”的身影。四年之後,他終於覺得自己的水平已經能夠超越這個不知名的人時,他又想到了,自己在進步的時候,那個人也一樣在進步,如果他今年願意來考會試,自己還能贏得過他麽?
吳光緣看了看陸玄霜有些愁眉苦臉的樣子,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將那些詩文放在了桌案上,拍了拍陸玄霜的肩膀:“他……參加會試?……他去參加科舉?這是陸大人,是你爹告訴你的……”他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玄霜,你知道寫這些文章的人是誰嗎?”
陸玄霜一見吳光緣這樣的反應,便知自己的老師知道寫這些文章的人是誰,他的眼睛瞬間一亮,忙問:“老師知道這個人是誰?這兩年,我基本上將整個靖朝各地有名的人的文章都拿來看了,卻沒有發現一個的文風文筆和他一樣。父親說他未能成為會元,我覺得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哈哈,玄霜啊玄霜……我問你,你們考科舉是為了什麽?”吳光緣依舊在大笑:“不過是為了金榜題名入朝為官。可是這個人早已封王拜相,他又要參加什麽科舉考試,去獲取功名呢?”
“封王拜相?”陸玄霜先是愣了愣,而後斷然否決,“這不可能,爹說,這人些這些文章的時候隻有十五歲!十五歲,怎麽可能有人能在這個年紀封王拜相,他……”話說了一半,陸玄霜自己忽然就停了,他怔怔地看著吳光緣,一語不發。
陸玄霜本來就聰明至極,隻要稍微點一點就能通透事理了,吳光緣見他不說話了,就知道陸玄霜基本已經猜到了。陸玄霜靜了許久,問:“他是哪一家的世子,親王?”
吳光緣笑著又拍了拍陸玄霜的肩膀,拿手扣了扣桌案上的那疊紙,笑道:“年僅十五歲能有這樣的文采,天下有不少文人騷客能做到,可要同時兼顧這筆下的胸懷,能做到的人就是鳳毛麟角了。”他看了看陸玄霜,靜靜道:“這是豫昭王十五歲那年於景帝生辰前讀書的時候寫出的文章,你找不到也是正常的。若非當初為師在國子監任職,隻怕也見不到這篇文章。”
“豫……豫昭王……”陸玄霜呆住了:“豫昭王?”他又怔怔地說了一遍,“就是那個常年在遼東征戰的年輕王爺,現在已經是輔政親王的那個豫昭王?”
吳光緣點頭,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滿麵含笑:“豫昭王這十年來,常年在外征戰,武功卓絕。他這方麵的功績太大,倒叫人忘記了,當年,他可是以詩文冠絕長安的啊……”
陸玄霜忽然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陸績為了讓自己讀書而設下的一個圈套,他心下氣不過,直接拿起了桌案上的詩文,衝過去質問陸績。
陸績這個時候,正在書房裏看書,忽見陸玄霜衝了過來,剛想要說什麽,卻聽見自己的兒子怒氣衝衝地對自己說:“爹,你騙我?這些文章是豫昭王寫的?那你還說什麽,我若是去長安參加會試,能夠見到這個人?”
陸績低頭看了看那些紙,便知道應該是吳光緣告訴了陸玄霜這件事,陸玄霜現在是來質問自己的。他放下了手中的書籍,抬頭看著怒氣衝衝的陸玄霜,笑了:“霜兒,為父騙你什麽了?”他淡淡道:“豫昭王確實不是會元啊?這點我沒有騙你吧。”見陸玄霜眉毛橫了起來,陸績又補充道“我可從來沒說過他參加科舉了吧。而且,他一直都在長安,你去長安參加會試,自然能夠見得到他,這一點我也沒有騙你吧……”
陸玄霜氣結,他哼了一聲,問:“既然他不參加科舉,他是親王,我怎麽能夠見到他?”
陸績攆了攆自己稍稍有些花白的胡子,滿含笑意:“當今天子年幼,若是要舉行殿試,勢必不能自己做主考官。那麽這殿試的考官必然是由左右相或者北淮王與豫昭王兩位輔政親王擔任,隻要你進了殿試,不是自然而然地就能見到豫昭王了麽?孩子,爹可真的是一句都沒有騙你啊……”
“爹!你……”陸玄霜被陸績說的啞口無言,他靜靜地看了陸績很久,才點頭道:“爹!都說虎毒不食子啊,你可真是厲害,白白地瞞了兒子這麽長的時間。”說完之後,陸玄霜一把將桌上的那疊紙重新抱在了懷裏,然後頭也不回的就要走出去。
陸績見陸玄霜撂下這一話之後轉身就走,忽而有些擔心了起來。他做這件事情的本意是希望通過豫昭王的文章讓陸玄霜認識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激勵他不斷的向前,不要空耗了這一身的才華。但是陸玄霜畢竟年紀還小,要是因為這事,心裏過不去這道坎了,那可就糟了,他忙站起來追問了一句:“霜兒,你要幹嘛去?”
陸玄霜沒有回頭,腳步越來越快,卻還是揚聲回答了一句:“還能幹嗎,回房看書啊。準備進京趕考,拿個狀元,去見見這豫昭王!”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還有,沒有豫昭王在,誰還能在科舉裏贏我?!”
對著曜日的陽光,這位年輕的江南第一才子,大聲地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搞錯了科舉的流程,所以這章和前麵的一章內容稍微微調一下,請見諒。